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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陳毓華    


  自從兩個女兒出事,寧馨長公主就覺得心力交癢,把手邊的管家事務交給她身邊得用的嚴嬤嬤。

  寧馨長公主看著高高在上,但是身為當家主母,要理的事只多不少。

  這會兒,嚴嬤嬤來回稟,寧馨長公主聽見大女兒來了,便讓嚴嬤嬤退下,重新攏了攏髮絲,心中有些緊張。

  舒婆娑進門後便向寧馨長公主請安。

  寧馨長公主拉著舒婆娑的手,瞧她臉上沒什麼不對的情緒,這才道:「不是讓你別來請安?有事讓丫鬟們過來喊一聲就是了。」

  這些日子,也不知大女兒是怎麼想她這個娘的,會不會覺得她偏袒小女兒,心裡埋怨她不公平?母女間要是因為這樣生分了,生了怨懟,又該怎麼辦?

  兩個女兒都是她心裡的珍寶,她一個都不想讓她們失望。

  舒婆娑看著寧馨長公主那因為內疚而有些黯淡的眼睛,卻不提那事,只說明來意,「女兒過來是想把嫁妝單子還給娘,那些讓我規置在庫房的大型床櫃什麼的,稍晚我再讓人移到大庫房去,母親覺得這樣可好?」

  她伸手向玉玦要那單子,將單子放在案桌上。

  寧馨長公主看了那好幾折、幾乎成冊的單子,緩緩道:「這是給你的東西,雖然你沒有嫁成,但你還是自己收著吧,早晚會用上的。」

  舒婆娑也不跟她客氣,點點頭便收下了,又道:「還有,因為玉珊和玉誘不在了,女兒的院子如今缺兩個大丫鬟,我想從院子裡的二等丫鬟裡提兩個上來。」

  「她們兩個是我作主陪嫁去東王府的……」說到這,寧馨長公主就想起當初的那場鬧劇。

  如今一個女兒平安回來了,另一個風光出嫁,卻名不正、言不順地待在娘家。

  瞧這一堆糟心事啊,寧馨長公主捂著臉就要開始哭。

  「雖說娘的話那些丫鬟不能不聽,但她們畢竟是我院子裡的人,賣身契還在我手上,這種背主的下人,就算回到院子來,我也沒辦法用,母親要是有好的去處,就打發她們去吧,我回頭讓玉玦把她們的賣身契送過來。」

  寧馨長公主望著舒婆娑,心下難受。

  這女兒她最是瞭解,外表看著和順,實則外柔內剛,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

  「女兒啊,你是不是也覺得娘做得不公道,縱容舞兒搶了你的親事?你如果怨娘就直說,你什麼都不說,娘反而心裡難受。」

  舒婆娑淡淡開口,「娘是要女兒怎麼說?」要她原諒妹妹的橫插一腳、原諒妹娘親因為受不住慫恿,無視她生死未卜,就答應讓妹妹代嫁?

  這種事禁不起追究,只會像糞坑一樣,越挖越臭。

  她是苦主,這會兒事情才過了多久,娘親就來討要原諒,也太不把她的心情當回事了。況且她不是聖母,也不是軟柿子,她不強勢地討公道,只是覺得同為一家人,家是遮風避而的堡壘,家人應彼此支持,互相提攜才對,不是同室操戈。

  男人呢,有本事的都去外面闖蕩掙家產了,沒本事的才在自家搶,女人也是同樣一個理,有本事的自己去外頭找男人,沒本事的才從自家人的碗裡搶。

  不管活了幾世,她的願望都很撲實,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平平淡淡到老,再平平淡淡的死去,這她最想要的生活。

  她雖然不惹事,卻從不怕事,她沒有委屈自己的道理,就算是面對家人也一樣。

  「娘,我和妹妹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姊妹之間以後要如何相處,您不該操心女兒,而該操心妹妹。我身為長姊,也希望她能覓得意中人,得到屬於她的幸福,可她如今做出這樣的事情,女兒實在不好再說些什麼,娘自己看看辦吧。」

  她十康東詞,一字一句宛如利箭,刺得寧馨長公王不知如何是好。

  可舒婆娑能如何?當母親為了更寵愛的妹妹,情願將她捨棄的時候,傷了她就算了,可母親有沒有想過是欺君之罪?他們只知道自己疼愛的孩子在哭、在鬧,惹人心疼,卻完全沒有顧慮事情的嚴重性。

  為了避免鬧大,現在她甚至無法要求一個公道,所以,她把「公道」給了爹娘。

  其實該煩惱的人真的不是她,是那生出一堆風波敗壞門風、被鎖在院子裡禁足的人。

  妹妹用盡心機,如今卻慘遭退貨,該如何面對自己將來的人生,那不是她舒婆娑的功課。」

  長公主府的母女倆處於微妙的情況中,東王府這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東伏羲鬱悶地從小屯山回來後,過沒幾日便開始徹夜高燒。

  自從婚事搞砸,他就趕走所有侍候的人,就連最親近的隨侍王喜也只有在侍候茶水及洗漱的時候才敢來敲門。

  這一敲,王喜才發現東伏羲燒得不省人事,火爐似的滾燙。

  這還得了?該通報、該知會的,一個都沒落下,東王府為之大亂。

  太醫院院判火速地趕到東王府,望聞問切之後,替東伏羲全身幾處大穴施了針,並道:「世子的病體乍看是痊癒了,實則不然,加上他疏於調養,如今心肝熱盛,陰虛火旺,又添上風邪入侵,可服用漲陰清熱的藥物。平時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將身子累壞了。」話雖這麼說,但是他知道這樣的老生常談,沒有半個年輕人聽得入耳。

  他是太醫院院判,平日只要在後宮走動,向嬪妃們請平安脈即可。月前陛下一通命令,他便前前後後走了好幾趟東王府。

  能驚動皇上的,除了宮裡受寵的皇子外,也就這位世子了,所以他哪敢輕忽,自然得把看家本事拿出來。

  世子年輕,原先的病情若是慢慢調養,倒也無虞,這回卻是凶險了幾分。

  當然,這樣的話他哪敢對東王爺、東王妃直言,世子可是這兩位的命根子,只能彎彎繞繞地重申要休息、要調養,注意中庸之道,然後去外頭開方子。

  東王妃命人拿了封常,送走太醫院院用過藥後,東伏羲睡得更沉了。

  東王妃看了看他,並勒令院子的下人,「誰敢不用心看顧,仔細本王妃揭了你們的皮!」說完,她沉著臉把王喜叫到正院。

  王喜心裡叫苦連天,一進正院,雙膝咚地跑下。世子啊世子,您這是害慘了奴才!

  「給我說說,你是怎麼侍候世子的?竟把世子侍候成這個樣子。」

  王喜愁眉苦臉,佝倭著不只曬黑一圈、褲腰也往腰內縮上好幾寸的身板。

  他冤啊,這一路風塵僕僕地跟著世子,連水也沒能好好喝上一口,絲亳不敢鬆懈啊。但是這些事是他做奴才的本分,他哪敢拿出來邀功?

  到時候邀功不成,又惹怒王妃,他小命休矣。

  今天他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小廝這條路就走到頭了。

  誰都知道東王妃鮮少發怒,可一怒起來,連東王爺都只能躲到一旁去,因此該如何應對,下人們心裡都有譜。

  他規規矩矩地跪著,把自己跟著東伏羲到處奔波,探尋延安郡主,獲得消息後著急地直奔小屯山的這番周折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說得聲淚俱下,「王妃,小的侍候世子哪敢不盡心盡力,唯恐令世子不滿意,但是,您也知道世子他有些事情,哪肯聽小的的話?」

  只要攸關長公主府的那位,誰的話主子都聽不進去。

  自己肚子裡蹦出來的魔星,東王妃哪裡不清楚他是什麼性子,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要什麼,別人就會給什麼,懂事起更是不好拿捏,無人治得了他,加上皇上和太后寵著,才得了京中霸王的渾號。

  而他從小就心心唸唸延安,但凡有關延安的事,他都不會妥協,此番會不顧他人勸阻尋找延安也不奇怪。

  兒子身邊的小廝一批換過一枇,這個王喜算是時間最長的了,瞧著他對兒子挺忠心的,她也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便不為難他了。

  東王妃敲打過後,揮手讓王喜下去,逕自繼續想著這樁事。

  兒子對延安的態度,她這為娘的不是沒有吃過醋,總以為小孩心性不定,就只是嘴上說說,過個幾年,也許又會看上別的小姑娘也說不定,哪裡知道他六歲看好了自己的新娘,到了現在十七歲,盤石無轉移。

  都怪她那位小姑長公主鬧出這麼一出偷天換日,害得本來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好親事,鬧成今天騎虎難下的局面,真真是冤孽!

  延安那孩子看著是個好的,但是有那麼個拎不清的娘,著實可憐,看來她是該找小姑好好表明一下自己支持兒子的立場。

  東王妃輕車簡從地出了門,回府時,卻異常地繃著臉。

  長公主聽說東伏羲病了,居然想借坡下驢,哀求她把延平領回來,讓延平侍候病榻,說這樣侍候著,小倆口的感情也許會因為朝夕相處而增溫。

  她真想唾這小姑一臉唾沬星子,她要是真把延平領回來,兒子不只好不了,還會跟她翻臉,到時候兩面不是人的可是她這為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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