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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童繪 怒的是自己引來了麻煩事,打破了山莊當有的寧靜?怒的是自己花了太多時候自憐自哀自卑,沉浸在自我建造的不幸當中;分明萃兒就在那麼靠近自己的地方待了那麼多年,她卻仍看不穿萃兒內心的仇恨、忍讓與掙扎?還 是,其實自己怒的是三爺毫不念舊情,棄他們三人於不顧……只是沒膽去承認,分明在回憶如此溫柔、總是帶著溫溫笑意的三爺竟打破塵封的美好無瑕,變成了一個無情之人,所以挑起她的忿然? 可她憑什麼惱三爺?當年是她先將三爺拋下,留他孤身一人,失了朋友、失了與外界的最後連繫,從此種花、舞劍不為誰人。事到如今,她又怎能要求三爺顧及曾經? 所以,要惱也是護容、孫諒惱他們的主子,她一個外人瞎操什麼心?發什麼沒頭沒腦的脾氣? ……就當這惱怒沒來由、沒來由吧! 四周的打鬥依然一片混亂,害得她腦子也被影響得混亂不堪。 單清揚輕咬牙根,抽回了拿來當鞭使的麻繩,彎身抓起孫諒解下的麻繩纏到了一塊兒,雙倍的重量等同雙倍的殺傷力,鞭向了那怎麼打也打不倒的鐵甲護衛。她觀察了好一陣子,這回看準了那鐵甲護衛的左腿鞭去,緊纏不放,雙手轉了幾轉將麻繩扯高,一提真氣,旋身推出暗勁,竟就這麼將那鐵甲左腿扯了下來。 一聲重響,斷下的竟是石塊。單清揚一頓,眾人聞聲,也紛紛分神望 來,頓時明白了為何這些鐵甲護衛怎麼也打不倒;羅雲端與萃兒交換了個眼神,便雙人合力直攻護衛下盤。 此時,五名羅家兄弟已倒了三個,只剩兩人還能應戰,卻也是節節敗退。羅雲端與萃兒聯手,單清揚抓著了竅門便一連攻垮了兩、三名鐵甲護衛,李護容則在她身後適時掩護。 一霎時,鐵甲護衛倒下多名,而那手執黃旗的護衛將原先平放在身前的旗子立起,揮動了幾個信號,就見那坐鎮後方的巨大鐵衛向前踏出沉重步伐,頓時砂塵又起,蒙蔽了眾人視線。 萃兒自入陵以來便覺被一股陰氣壓制,加上與鐵甲護衛對打許久,已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砂塵中,她將臉半埋進前臂袖後,眨眼欲將眼前逼近的黑影看清,那時身邊的羅大哥已然跳開大吼: 「避!」 一把長戟射來,萃兒還不及反應,忽覺腰間一緊,整個身子被向後扯去,撞進了一個溫暖胸懷。側首,單清揚長年遮在臉上的面紗早在打鬥間飛落,在她眼前的是三條將肉掀起的長疤。 單清揚自是沒理會萃兒的頓然,只是將之推開,手中麻繩一抽,纏上鐵 甲護衛臂膀,兩方拉扯間,她穩住腰馬,怎知還是被一步步拖去。 麻繩在單清揚右手攀附如籐,鐵甲護衛一寸寸將她拉近,麻繩愈加磨入 皮肉,磨出血花。直到三步之遙,她準備將預纏在另一手的麻繩甩出,卻驚見鐵甲護衛後方躍出一片烏雲。 那巨大鐵衛飛撲壓下,單清揚手中一鬆,才要跳開,又被鐵甲護衛牽制,她急於解下麻繩卻徒然,驀地身側飛來一把魚腸鉤,勾斷了麻繩。 一道黑影如風捲住了她,一同倒地滾了幾圈,然仍趕不及巨大鐵衛的重壓。眼見巨大鐵衛就要將兩人壓成肉餅,另一輕巧身影飛出,一掌打在放聲哭吼的萃兒背上,眨眼間已閃身飛至黃旗護衛後方。 那身影便是孫諒,他手中兩把才纔從萃兒腰間奪回的短劍,舉起當中一把,輕敲黃旗護衛腦後。 同刻,所有鐵甲護衛應聲落地,散成不成形的石子;巨大鐵衛也在同時崩散,然而落下的石塊仍是重重地砸了下來…… 「阿阿阿阿——」 飛奔驚叫的是萃兒,她只來得及俯在了羅大哥被石塊埋住之處,仰天狂吼。 李護容也奔來,卻是看也沒看那堆石塊一眼,只是彎身扶起了即時被推開的單小姐。 單清揚尚處於錯愕與震驚中,好一會,當她平復呼吸,映在眼中的卻是哭得肝腸寸斷的萃兒。她心中一抽,雙眼在石堆中巡了半天,只見一處露出了一隻手臂,正要邁步。 忽然間,石罩升起;而當被掀起的砂塵緩緩落定,只見不遠處一人負手而立。 第6章(2) 洪煦聲一身萱草色長衫,沒染上一點塵埃,他緩著步伐,直到來到了那石堆前,低頭看著石堆與俯在其上哭吼的萃兒。過了好一會兒,他伸手一揮,掀起一陣輕風,剎那間,地宮砂地、鐵甲護衛全都浮起,化成一陣煙霧消失;陰暗的陵寢轉眼成為草長及膝、一望無際的荒草;抬頭是萬里無雲、剌目暖陽;低頭再看腳邊散著被劈斷裂的草,與眾人搭橋用過的近兩丈高的木頭斷成兩截落在淺溪邊。 看著萃兒慌張地撥開堆在羅雲端身上的雜草,並將他翻身躺至腿上,雙手輕抖地撫過他沾著草屑的臉……單清揚柳眉輕擰,掙開了護容的扶持,望向了三爺冷眼旁觀的表情。 春暖花開,是奉陵山莊谷雨閣最美的時節。 順著莊裡的鵲簷廊彎過小塘、越過小橋,推門入了谷雨閣,會見到一頂涼亭,亭外一大片的花圃種著各式花兒,四季皆不寂寞。 都說谷雨三朝看牡丹,此處牡丹可說是奉陵藏得最隱的美景,外人不是輕易能見。若是得幸坐在亭中賞花,放眼望去,除魏紫、姚黃以外,尚能見著三爺最喜愛卻是故意種在後排的豆綠…… 這不是三爺的附庸風雅,他只為消磨時候,只為給府裡添花香、添茶香,添些人人見了賞心悅目之物。 這是三爺對家人的溫柔……單清揚想著。 此刻她人在午後的亭中飲茶品點,兩眼望著的是園中與護容說話的三爺。 三爺笑眼彎彎,眉目溫和,是她記憶中他小時的模樣。三爺手中捧著一物,在護容面前攤開,那是一對新制的剌脊臂套,護容慣用的那一雙前些日子被拋入汴江中,順水流走了,這是三爺特地讓人按著原樣重做的,打算今日送給護容。 這對主僕間的情誼,她亦羨慕過。 兩人遠遠說著話,單清揚聽不清楚,只看見護容天生不露太多表情的臉上眼眉軟著,似道著謝;而三爺笑容溫潤,與四下春色融為一體。 三爺的笑映在眼底,分明是好看舒心的畫面,單清揚卻很難不去回想十日前她曾見過他的另一面……那冰封的臉龐沒有一絲溫度;他那睥睨的眼、冷然的語氣……那人,不是她識得的三爺。 十日前,萃兒截走了她要還給洪家的一柄短劍,挾了她、護容、孫諒欲入陵盜寶。那是她第一回知道了七重門血案的始末。 事件過了六年,她才明白羅、吳兩家機關算盡、殘殺結義同盟的單氏一門,甚至不惜犧牲所愛、犧牲性命也非得到不可的是相傳藏於陵中、刻有青龍心法的竹簡,那是陵墓主人的陪葬品之一。 羅氏魚腸鉤是江湖的老門派了,其起源可往上追溯百年。羅氏心法重吐 納,長年修行該是有助週身血氣運轉,然而從上幾代開始,門內練心法十年以上多有氣虛者,練二十年以上多得血寒症,練三五十年以上的長老幾乎無一倖免地走火入魔,終自殘。 羅氏相信天下所有蛇武本是同宗,而藏於陵中的青龍心法為蛇武的正宗內功心法,可化解此厄,令得羅氏免於滅門。羅雲端自小練的是本家功夫,早有血寒之症且反應在忽爾暴躁的性格上;萃兒與他同練吐納,也出現氣虛之象;所以他倆為自己、為兩家,不得不痛下殺手,不得不竭盡所能,就算手段再低下也好,再不顧江湖道義也罷,也得奪此心法自救。 ……這能做為血洗七重門的理由嗎?坐在亭中的單清揚還是看著同一方向,思緒卻飄回六年前她待嫁的那個早晨。 不,任何人有任何理由都不該殺了她的至親。她絕不允。 羅家人練武至走火入魔前尚有多少個春夏秋冬能與家人享天倫,能與所愛共連理?又有多少選擇的機會能棄練本門武功,或是開創新的心法?而她單氏一門無端遭禍,一夕風雲變色,從此只餘寒冬,又情何以堪? 這滅門血債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不該忘,然…… 然…… 壓下眼底浮起血紅,單清揚閉了閉眼。 十日前,三爺將羅雲端、萃兒和羅家兄弟們一個個押到了她面前,他言語清冷地問: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這麼問是要她將此二人就地斬了,血祭爹爹娘親?還是隨便放了一個羅家兄弟回歸鴻,讓當年參與殺戮的每一個人都負荊請罪、提頭來見? 她哪裡沒想過真有這麼一天,她將手刃仇人,就為公道二字。但真到了那當下,滿心盼的只是有人來告訴她……何謂公道? 這疑問沒有人為她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