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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月下桑    


  「我們做的這生意不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死人知麼?做了十來年,你不要告訴我你今天忽然怕了,死人算什麼?死都死了,怕他做啥?」

  鄭寶仁點著頭,後頸同伴看不到的地方,冷汗慢慢順著脖子滑下來。

  他覺得自己確實看到了東西的。可是趙金魁的夜視鏡也確實不會說謊,那麼……

  「死人……麼?哈……哈……」低低的笑了幾聲,推推下滑的眼鏡,鄭寶仁繼續帶頭向前走。沒錯,這座山到了晚上的話,恐怕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都是死人。

  這裡是死人的領域。

  亡者安眠之地。

  「我們再小聲一點吧。」又推了推眼鏡,不著痕跡的擦去頸中的冷汗,鄭寶仁重新邁步。

  於是一路上兩人再無交談,直到走入了後山之中——鄭寶仁最終確定埋寶的地方。

  ***

  這裡不是觀光地,連村人都很少過來。

  「據說大部分村裡人只有死的時候,才來這裡。」嘖了一聲,趙金魁看著四周的環境。

  這裡比起剛才經過的地方溫暖許多,泥土鬆軟,有一片土地看起來還很新,應該是新墳,一看就知道沒有什麼挖掘的價值。

  「這裡……很暖和呢。」趙金魁鬆了鬆領口,然後皺了皺眉頭,「你果然從來都是對的,絕對是這裡,一股死人味。」

  這個村子特異的習慣非常多,比如埋葬地點,又比如扎墳不隆起——完全沒有墳包,這裡隨著地勢高低起伏,完全看不出哪裡有埋屍體的痕跡。

  「媽的……真邪門的村子。」搓著手,趙金魁從包裡拿出一根三十厘米長的金屬棒,甩了幾甩,藏於金屬棒內部的部分藉著慣性甩出,成了一根兩米多長、有著尖銳頭部的刺刀一樣的東西。

  拿著那根金屬棒,趙金魁將其刺入地下,借助雙手感受泥土以下的感覺;和他不同的,鄭寶仁則是先用一支消防栓一樣的東西,在地面薄薄噴了一層藥水,然後拿了一個筆記型電腦大小的儀器,用延伸出來的探頭測量。

  看著鄭寶仁一臉嚴肅的樣子,趙金魁於是拎著自己的老夥計往相反方向——後山的更深處走去。

  越往裡越昏黑,一開始手裡的金屬棒還能感受到刺到木板的感覺,再往裡……感覺自己好像刺入了一個什麼東西,趙金魁推下了金屬棒上一個不起眼的按鈕。

  他手裡這根金屬棒可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如果推下按鈕的話,會從頭部側面伸出另一個鉤子,將按鈕固定,這樣便將刺中的東西包了起來,如果不是很大的話就可以拎起來。

  雖然鄭寶仁一直反對他這麼做,說是會破壞文物,不過他還是會偷偷這麼做,壞了就壞了,有的時候可是能借由鉤到的東西,找出更好的東西哩!

  趙金魁拉了拉鉤中的東西,提不起來,於是稍微用力,還是提不起來,鼻孔裡哼了幾聲,一個用力,感到金屬棒另一端的東西忽然一個鬆動,這時稍微一提,金屬棒便破土而出。

  趙金魁將頭頂的探照燈打開,打量起金屬棒頂端被自己刺中鉤上來的東西——

  「我的媽呀!」看清手裡鉤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的瞬間,這個一向膽大的漢子也不由向後跳了幾步,手中的金屬棒一個不小心刺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一時間趙金魁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吼叫。

  想到自己的所在、所幹的事情,趙金魁慌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左手被刺的好深,好疼!不過受傷已是家常便飯的男人,仗著自己皮粗肉厚沒有在意,拔出金屬棒的瞬間彷彿連同剛才的恐懼也拔除了,男人心平氣和的看向刺頭頂端自己弄上來的東西——

  那是一根手指,乾枯的手指。指頭根部戴了一隻看不清材質的戒指,說來也怪,那手指明明乾枯,可是戒指卻仍然牢牢的扣在上面。

  「媽的……真晦氣……」趙金魁原本只是叨念著自己的倒楣,不過……看看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了個想法。

  趙金魁急忙拿起對講機呼喚自己的同伴——為了方便聯繫和防止大聲呼喚,兩人每次行動都用對講機聯繫,「寶仁你過來,我刺著個東西,你過來看一下。」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還有……你以後別叫那麼大聲!」

  對講機對面鄭寶仁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冷靜,看樣子他聽到自己剛才的「豬叫」了。心裡想著,趙金魁倒也沒在意。

  男人受傷的左手淌出了血,順著他手中的金屬棒慢慢下滑,緩緩滴在了那半截手指上……

  ***

  鄭寶仁被遠處一聲吼叫嚇得差點把手中的機器扔出去,好不容易穩住雙手,回過頭看著發聲的方向,嘴裡罵了一句。

  「那個莽人!」多半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鄭寶仁決定過去看看。

  其實他心裡有點害怕,第一次有點害怕。

  他事先噴的藥水是一種化學藥劑,新埋的屍體外面有棺材倒也無所謂,如果是陳年老屍,外面的棺材木可不會像那木匠皇帝那樣,用那麼高級、千年不腐的木材。

  一般的棺木多半會腐蝕,然後屍體發酵腐敗產生的物質,會和這種藥水起反應產生一種特殊味道的氣體,人的鼻子無法嗅出的味道,利用自己手中的高度感應器則可以輕易測得。

  趙金魁用土辦法,他用的是高科技,兩人合作倒是互相彌補、天衣無縫。

  之所以會害怕也是因為手裡這個東西,往常的話測很久才會有反應,可是今天……機器卻一直有顯示。這個地方究竟有多少屍體?多少腐屍?

  一想到自己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下儘是骸骨,連經驗老道的鄭寶仁心裡都有點害怕。此外他沒有再提起的就是——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半路上就感到的視線,如今還是能感到。在這種到處都是死人的地方,感受到的視線……

  鄭寶仁拿起工具向趙金魁的方位走去。

  ***

  原來,不知不覺兩人已經相距這麼遠,聽聲音還以為很近。

  「奇怪了……」

  看了看身後的山體,不知不覺兩人已經離開山那麼久了麼?那座山的背後竟然這麼大!而更荒謬的是,這麼大的空間居然全做了墳場。

  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鄭寶仁摔倒在地,眼鏡就這樣從鼻樑上摔了下去,心裡暗道糟糕,慌張的在地上摸索,誰知卻摸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瞇著眼睛向自己摸到的東西看去,還沒看清楚,一種刺鼻的腐臭便衝鼻而來!

  「天啊……」只看出一個輪廓,鄭寶仁臉色瞬間蒼白,胃液隨即上湧。

  吐了好久,彷彿把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光,吐到胃部隱隱發疼,鄭寶仁才敢重新打量自己周圍的一切。

  他的左眼有六百度的近視,右眼則是平光。按住自己的左眼,用健康的右眼看清周圍的一切之後,鄭寶仁驚呆了。

  「天!這是怎麼回事?太……」

  太驚人了!太不可思議了!太……

  噁心。

  鄭寶仁這才發現,他現在所在的這塊地面,居然攤著幾具屍體!

  不是新鮮的屍體,像是放了很久,裸露在空氣中的屍體就這樣腐敗,有一具已經變成了白骨,孤單的攤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而從右方草叢中,他可以看到一隻疑似人腿的東西。

  至於他腳下……

  「嘔!」

  完全被分屍!

  他腳下躺著的只是屍體的軀幹部分,爬滿白色蛆蟲的屍塊正發出陣陣惡臭,黑色已經風乾的肉乾中間,綻著暗黃的脂肪,那即使乾枯、但仍然皮開肉綻的屍塊上的大洞,就像咧開的大嘴,從裡面冒出死亡的口臭。

  謀殺?棄屍?腦中飛快的閃過幾種可能,鄭寶仁再也顧不得撿眼鏡,拎起腳下的儀器拔腿就跑,他可以看到前方朝他走來的趙金魁,正要呼喊,忽然腳下一軟——

  沼澤?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沼澤!

  「老趙!救我!」幾乎是落下的瞬間,鄭寶仁惶恐的向同伴求救,及時看到這一幕的趙金魁飛快的跑來。

  「這……」沖得太猛險些自己也落入沼澤,看著眼前的情景,趙金魁傻眼了!

  眼前千真萬確是一片沼澤,這種地方會出現沼澤,是誰也想不到的,而且還是一塊不算小的沼澤。

  鄭寶仁下滑的速度太快,眼看沒了影子,趙金魁慌張之下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棒子,咬咬牙,拔下刺尖上面鉤著的手指頭,將它扔進口袋裡,接著忙將金屬棒向沼澤內捅了進去——

  感覺自己觸到什麼的瞬間,趙金魁慌張用力將那東西鉤上,柔著勁將那東西挑了出來。看到自己挑出的果然是個人,趙金魁顧不得髒污,急忙想去查看鄭寶仁的死活,卻——

  「我的媽呀!」殺豬似的吼叫又是一聲,被自己摸到的東西嚇了一跳,趙金魁差點一腳踩空落入沼澤……

  他挑出來的哪裡是鄭寶仁!根本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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