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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頁 於晴 魏雲卿一怔,下意識與已爬不起、可是還拿著西玄長刀不放的執金吾對看一眼,在場的人就他最熟姜玖,可是早成陌路……「在哪裡?!」周文武吼道,他被姜玖不要命的打在傷口上,痛徹心扉,但他僅僅只是悶哼一聲,赤紅著眼瞪著姜玖,彷彿這樣瞪九了就能發洩他多年來的惡氣。 魏雲卿心神一凜,破碎的吶喊衝破喉口,聲音再也不似平日的天籟。「姜玖最重情義!姜姓一族全滅,他痛不欲生,他橫機皇室!姜玖!魏雲卿死了!徐直死了!你所看重的人全都死了!你張開眼後,再也看不見你藏在心底的人了!」 魏雲卿死了!徐直死了!你所看重的人全都死了! 姜玖猛地張開眼。 「姜玖,你醒了啊,來,正好餵藥。」九行在床邊說著。 姜玖瞪著他良久,這才慢慢的想起自己還活著。 ……雲卿還活著,徐直還活著。 他被攙扶坐起來,下意識的掃過室內,暗鬆口氣。 「找誰?白華姑娘嗎?今日她有事,所以我來餵藥。」九行笑道。「晚些我跟她說你找她吧。」 姜玖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誰找她,我只是納悶她……怎麼變慇勤起來?」 說起白華,他心底認為不該留,但,留不留不該是他管得——哪怕以往都是他說了算,可是總要大姑娘允了才會。 他雙手尚無力扶起瓷碗,全身肌肉時時麻痛又緊繃,活像不是他的。他憋屈的像個孩子班被餵著。他叮嚀著:「你多盯著她些,白華心軟耳根子也軟,做事又衝動,大姑娘的身邊人裡,餵她不是西玄陛下給的……嗤,陛下絕不會給大姑娘這種人,就怕她對大姑娘心軟,將忠誠轉向別人,總之,你多注意她點,別教她再害了大姑娘。」說道最後,他已有冷意。 「姜玖,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的?白華她有心追求你……哎呀……你怎麼噴出了了!」 姜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比起他重傷在身時還要恐怖。他向來不會因隨便這麼一句話而失禮,至少,在徐直身邊,他被訓練的面不改色;他之所以反應這麼大,是因為他終於豁然開朗了。 難怪這陣子她總是有古怪的言語、奇怪的眼神……「我拒絕!」 「白華姑娘人美心地好……」 姜玖冷笑:「你去娶?」 「其實,你不認為大姑娘的身邊人都很有緣分嗎?看看再臨與同墨姑娘,如今白華又對你……」 「之前兩人只有同事之誼,不理私事,這陣子她突然中邪跑來中意我?說出去誰信?」姜玖喘了口氣,又道:「多半是她想要留下來。」 「留下來?」 「大姑娘的身邊人,十年為一期,男子入朝,女子的十年是大姑娘對陛下說的。這些女子也需婚嫁,同墨為此,在再臨炸死後在他的默許下偽裝成他的未亡人,就是為了一直留在大姑娘身邊;白華也許以為成了我的人以後就可以留在她身邊,不比嫁個外人而再也進不了徐府,說不定依她的蠢腦筋,等成了親還盼著我死呢……你這樣呆若木雞是怎麼了?」 「不,那個……同墨姑娘是偽裝成未亡人,不是真的嫁了?」 姜玖微微瞇起眼。「同墨好像比你大了些?」 「嗯啊……大了些也不錯啊。」雖然粗暴了點。「她是啞巴。」 「我學了手勢……等、等一下,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九行臉色略紅。「哦?再臨兄這個人是非常隨便的,他對婚姻事不看重,你光看他毫不猶豫炸死就知道,連季姓他都不打算恢復,說不定就這樣跟同墨過下去……」姜玖看著九行蒼白的臉。 他暗自失笑。其實白華也好,同墨也好,他還真的感覺不出她們哪裡好,這小子果然還年輕,年輕時再怎麼受創傷都能恢復,但他不行,看人事物總有一份麻木。 九行故作無事的取來信紙。「喏,這是魏公子寫的。」 姜玖隨意看上一眼。都是傷重瀕死的人,那能看見對方;他為了確認雲卿是活著的,而非是他們在欺騙他,一如他們在偏徐直一般,他要九行無論如何都得證實魏雲卿還活著。 然後,九行帶回一首少年情歌。那是魏雲卿第一次自己作詞,他不小心聽見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十二歲?十三歲?他們醉生夢死還不知大刀將要落下的時候。怎麼這麼久遠的事他還記得呢?怎麼……連雲都記得這首歌只有她聽過呢? 也不知怎麼的,每隔一陣子那小子就讓九行送來一闋詞,都是少年時他看過雲卿寫的,確認彼此還活著。呵……據說那種擅歌舞,轉眼就能做出詩詞的人心地柔軟,只要三言兩語就能騙到原諒,所以他才寧可與魏家小子形同陌路……他在看看九行放在他手上的紙卷,是徐直的筆記。他細細讀了一遍,不由得苦笑。他自認西玄貴族之後他是頂尖聰明的,卻還是遠遠不及徐直。 在沒有成為徐直身邊人前,他想著徐直不就是一個愛舞文弄墨的女人嘛?只是頂了徐姓而已,要他說徐達還比她美呢,成了身邊人後才知道蠢的是他。 「大姑娘近日可好?」 「好。自開顱後少有頭痛,只是……」 「只是?」他時關注著徐直開顱後的近況。一向是很好、不錯,看似跟以前一樣,讓他安下心來。 九行嗯了一聲。「可是是我的眼光有問題,周公子也從沒有說什麼,」他提到周文武時,姜玖撇了撇嘴。「但我覺得大姑娘好像老了點。」 「老了點?」 「姜玖,大姑娘是不是先前喝了什麼保顏藥,現在忘了喝?看起來多了那麼個幾歲。」 「是憔悴吧。大病初癒是會這樣的。」姜玖不怎麼放在心上,一字字讀著徐直的書寫。也只有還年輕的九行才會注意到女子的美貌吧,他都經歷了那麼多事,美貌?那根本不值一提。想他當年還發下豪語說要娶西玄第一美人呢。 他又問:「陛下呢?」 「陛下三不五時差人來探大姑娘。」 姜玖尋思片刻,想起他昏昏沉沉時,廷尉親自來看他一會,在他耳邊說著陛下的口諭——「你很好,且放寬心養傷,朕不會虧待你。」 廷尉那雙冰冷冷的眼神,哪怕他傷重也極為印象深刻。明明是代表陛下安慰的話,語氣裡卻透著一股冷意。陛下滿意他聽從旨意,即使他只是中了攝魂,萬不願對徐直做出那種事,但這何嘗不也表示他是忠於陛下的?為何廷尉的眼神……他一直想不透,以致在養傷的這段日子時時想到那雙眼睛。 「你還是多休息吧。」九行扶他躺回去。「早些好,就能讓大姑娘知道你們還活著的好消息。」 「好消息?」姜玖失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道:「大姑娘還是堅持要去塗月班的老窩嗎?」 「是啊,等她頭髮過肩後,養足了精氣,就要出發了。」 「我明白了。」果然任何事都阻擋不了她。也對,她心心唸唸的就是她的研究,連她的頭痛都無法阻止她。 九行將徐直寫的字句擱在桌上,正要離去,突然聽見姜玖問了一句:「大姑娘有問過我們一聲嗎?」 九行頓時面露尷尬。「也許心裡是有的……」 姜玖輕笑一聲。「我累了,連喝碗藥都這麼累,要康復還真要一段日子,你們設想的很好,不告訴大姑娘,以免她精神不定傷及開顱,累及修養,你放心,你要學的還很多,我會盡力好快一點,跟著你們去……」 「也不用急於一時……」九行閉上嘴,他看見姜玖斜睨他一眼。自他來到徐直身邊,他老是覺得姜玖對他有很重的敵意。 姜玖合上眼目,笑道:「阿玖……阿九……對她來說都是同一人吧……」 九行等了等,沒等到下文,雖是一頭霧水,卻也不打擾他休息,悄然掩門而出。 姜玖笑了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是在笑自己呢,還是笑九行? 阿玖,阿玖,一開始他還反感徐直叫的這般親熱,而後才漸漸發現,她從來就不記得他們的貴族姓氏,再臨、同墨、阿玖……因為,她從來不留心,所以,他們也不該留心;有心了,等著他們的就是自取滅亡,這點,徐直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所以,哪怕他與同墨在她心裡已經死了,她也不會有半點感傷。 真的很好…… 現在他只需盡快養傷,在徐直身邊再熬上三年,就能轉入朝堂,恢復西玄姜姓,就如同已入朝為官的第一個身邊人。 當年他看著周文武對徐達瘋魔感到不解,或許他對恢復西玄姜姓也早就瘋魔了吧……他失笑,雙手摀住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