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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喜悅    


  水落淺的手慢慢垂下,鬆開了他,整個人搖搖晃晃,背後的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裳。

  「其實,能這樣為你而死也不錯。」她無力地笑道。

  只是好可惜,她還沒有得到他完整的愛,真的不想就這樣倒下,她好不甘心啊。

  「砰」地一聲,她倒了下去。

  宮雲深隱隱約約聽到她所說的話,直覺背脊發冷,才一回頭,就見她面色死白地躺在血泊之中,一把刀插進她的肩胛,霎時,他猶如魂飛魄散,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啊——」他放聲嘶喊,手中的長槍猶如判官筆附體,挑開一個個阻攔他接近水落淺的叛軍,將他們判了一個個的死刑,殺開了一條用鮮血鋪成的路,一步步地靠近水落淺。

  郡府在剎那間變成了修羅場,嚎聲震天。

  「落淺!」宮雲深撲倒在她身旁,抱著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明明該是他保護她,為什麼她卻變成了他的肉盾?

  周圍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宮雲深都看不到了,他只知道她滿身鮮血、氣息微弱地躺在他懷裡,他的心被撕開了,心神俱裂。

  落淺……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呢?

  ☆ ☆ ☆ ☆ ☆ ☆ ☆ ☆ ☆ ☆ ☆ ☆ ☆ ☆

  夢中的水落淺,穿著她一慣張揚的衣裳——紫色長裙隨風飄揚,騎著駿馬恣意奔騰,彷彿世間萬物皆踩在她的腳底。

  他在遠處望著她,縱容而無奈地笑著。

  突然,馬兒亂啼摔倒,她整個人被拋了出去,沿著草坡一直往懸崖邊滾落……

  「落淺!」

  他心急如風,快跑如飛,趕在她掉落懸崖前抓住她的衣角。

  嘶地一聲,衣角裂開,水落淺頓時直墜而下。

  「不!」他大聲疾呼,望向懸崖深處,卻見她已摔得支離破碎、粉身碎骨,血淋淋的模樣嚇得他魂飛魄散,雙眼驚恐地撐大,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已經化成碎片的她。

  「落淺!」他的身體沿著懸崖落下,卻像無底洞一樣,一直在急速下落,卻著不了地,碰不到她。

  耳邊傳來「颼颼」的風聲,他只想靠近她,早點把她破碎的身體黏合回原本的樣子。

  落淺……

  砰地一聲,他的頭撞到了床柱,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內心苦澀不已,他又作惡夢了。

  自從她昏迷之後,他一直在作著同樣的夢,夢到她墜崖了,他卻不能抓住她。

  「她為什麼還不醒呢?」

  宮雲深悲傷地歎氣,看著趴睡在床上、面容蒼白的水落淺,他顫抖著手,重複已做了上千遍的動作,探探她的鼻息,直到確定她還活著,他才深深地吐了口氣。

  他一手撫著因惡夢而快速跳動的胸口,一手擦了擦滿臉的冷汗。

  只是夢而已,她沒有粉身碎骨,她只是受傷了,她還活著!

  這樣的自我安慰,讓他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放鬆下來。

  那天,衛軍收拾完叛軍之後,宮雲深失魂落魄地抱著水落淺不放,心如死灰,郡守一直想要掰開他的手,可卻拗不過他的氣力。

  最後郡守驚天一吼,「她還沒有死,你放開她,讓軍醫看看!」

  他這才猛地驚醒,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

  當軍醫抽出她背後的刀時,鮮血噴了宮雲深一臉,他的一顆心吊得高高的,生怕她熬不過這一關。

  他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她,握著她冰冷的手,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直到軍醫處理完傷口,才告訴他水落淺的刀傷並未傷到要害,只是因失血過多而導致昏迷不醒,能否清醒度過危險期,要靠她自己的意志力。

  她尚未脫險,宮雲深連眼睛都不敢閉,一閉上眼就會作惡夢,夢到她血淋淋粉身碎骨的模樣,每次都令他嚇出一身冷汗。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兩天……好幾天過去了,水落淺卻沒有醒過來。

  宮雲深一直守在她身邊,開始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他怕他的惡夢會成真,他怕她永遠都醒不過來。

  「雲深,你在乎我嗎?」

  水落淺問的話,從他的腦海裡蹦了出來。

  一向精明的她,這回為什麼會那麼傻?為什麼要替他擋刀呢?

  他輕輕地撫著她失血泛白的唇,喃喃自語,「落淺,我不准你為我而死,我不要欠你的情,也不准你把我的心擄走之後,就扔下我不管。」

  「雲深哥哥,我叫水落淺,你也要好好記住我的名字哦!」這是小落淺撲到他身上時說的話。

  「這個東西我喜歡,送我!」小土匪很霸道地搶走他的玉墜。

  「這個就當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被他所救的水落淺,很瀟灑地想拿手鏈報答他。

  「我看糊塗的人是你吧?」老愛惹事的水家女兒,竟然想為被父親打的他抱不平。

  「那麼請問宮人人被我賄賂了嗎?」小奸商很愛挑釁他。

  「什麼破馬車啊?」即使是落難的時候,她也能讓他又氣又恨。

  「那只好出此下策,用玉抵押。」在客棧用他的錢敗家的水落淺,依然張狂,但事後卻努力討好他。

  「我又找到一條賺錢的路。」他沒有想到她會那麼熱心幫助難民。

  「反正我沒事,說什麼拖累呢。」她中毒,卻一點都沒有怪他,她比他想像中還要美好。

  「我和你不一樣……」她的遭遇讓他更加憐惜,為她心疼。

  回憶一幕幕地在他的腦海裡閃過,霸道大膽的水落淺、任性張揚的水落淺、挑釁狂妄的水落淺、可憐兮兮的水落淺、體貼乖巧的水落淺、落寞孤單的水落淺……他的心被佔滿了,不知不覺間,水落淺的一切都已經深埋在他的心中。

  而眼前,她卻生死未卜。

  她怎麼會問那樣的問題?

  難道他對她的縱容、他的改變,她都沒有看出來嗎?

  如果不在乎,他怎麼會與她糾纏十多年仍不休不止?

  如果不在乎,明明該是討厭的人,為什麼他會一直放不下呢?

  他在乎她的程度,已經超過他的想像。

  「落淺。」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眼中充滿了悲傷和痛苦。

  水落淺本是驕傲張狂的,可為什麼到了這裡,他卻一直看到她的脆弱?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有保護好她。

  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裡湧了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掉在她的唇上,消隱。

  他不曾這樣惶恐過,他怕她長眠不醒,他怕沒有機會對她說,他其實很在乎很在乎她。

  原來對她的心動不止一點點,他的整顆心已經圍繞在她身上了。

  落淺,快點醒過來,讓我告訴你我有多在乎你,在乎得心都疼了……

  第七章

  窗口陣陣清風吹拂飄蕩,捲走了蔓延在房中的淡淡藥味,帶來陣陣的菊花香氣。

  屋內一片靜謐沉凝,擰水聲斷斷續續。

  宮雲深白面如玉,清冷如冰,眼神卻似水般溫柔,他擰乾了布巾,擦拭著水落淺的臉和手。

  她的臉依舊蒼白如紙,雙眼緊閉。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瞼,眼神黯淡無光,努力壓抑心口湧上的失望和惶恐,端著水盆放到一旁。

  床上沉睡多日的水落淺,手指動了兩下。

  她的腦中不斷迴響著一陣陣的喃語聲,唇邊還隱隱約約能感受到潮濕的鹹意,漸漸滲入她的唇中,滿是苦澀的味道。

  她還在作夢嗎?

  宮雲深坐回床邊,輕輕地撫著她的臉,低聲喚著她的名字。

  「落淺……」

  壓抑又苦澀的聲音,彷彿正極力忍耐著痛苦。

  是誰在喊她?

  她昏昏沉沉的腦袋在喚聲中逐漸清朗,漸漸地聽出聲音的主人——宮雲深。

  她掙扎著,手慢慢地握了起來,長長的睫毛抖動著,終於掀開了如千斤重的眼皮,猛然映入眼簾的是張欣喜若狂的臉龐。

  她心突地一震,眼前略顯憔悴的俊顏讓她心疼,千言萬語在喉頭滾動,她卻出不了聲,只能緩緩地拾起手——

  手猛地被握住,瞬間一陣暖流從指尖蔓延開來。

  「落淺,你終於醒了!」宮雲深喜出望外,激動地握著她的手,興奮得全身發顫。

  不是夢,她真的醒了。

  「雲深……」水落淺的嘴邊漾開一抹淡淡的笑容,清醒之後,才發現自己趴睡在床,這種姿勢讓她異常難受。她,撐著床想要起身,一不小心卻扯到背後的傷,痛得她咬牙切齒。

  「你別亂動!」他忙不迭地制止她,有點心疼地安撫,「你背後有傷,趴在床上比較好。」

  「我要起來。」她執意要起身,全身卻好像被打散似的,軟綿而遲鈍。

  他無奈,只得小心扶起她,墊好靠背,小心翼翼避開傷口,讓她靠好。

  誰知,水落淺一點都不買帳,一起身就伸手攬住他的腰,整個人埋在他的胸膛中,聲音低低啞啞的。

  「雲深,見到你真好。」

  她像是作了好長好長的夢,彷彿和閻羅王談了好多好多的條件,最終,閻羅王妥協放她回來了。

  一睜開眼就看到他,她頓時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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