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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岳靖    


  「怎麼會這樣……」有人抖著嗓音竊竊私語。

  藍獲一步上前.蹲下身,動作熟練地檢視傷者。

  「頸椎有沒有受傷——」

  「沒有。」藍獲打斷陸奇雲的嗓音,脫掉外套包住拾心滲血的下身,將她抱起。「叫救護車!」他命令陸奇雲。

  「救護車來不及!這裡難道沒有醫護室——」

  藍獲一個眼神,讓陸奇雲轉道:「我去借輛車。」他旋身。

  「你們這是幹什麼?」駱以文表情僵冷,出現在人群之前。「你們從哪兒闖進來的?」

  「母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陸奇雲幫藍獲開路。「讓我們先送拾心去醫院。」

  藍獲抱著拾心,急步通過人群。

  「藍獲律師!」駱以文喊了一聲,語氣很不好。

  藍獲沒停腳。陸奇雲跟著走,一面回頭對駱以文說:「母親,有什麼事,等確定拾心沒事再說!!」

  「我的座車就在馬場外。」駱以文壓抑著聲線說了一句,脫掉手套,掏出馬鞍  袋裡的行動電話,撥了組號碼,要司機把車開進馬場。

  ***

  這陣子,她沒有像今天這樣睡得身體感到真實的滿足。

  拾心睜開眼睛時,房問的擺設都變了——

  床沒有雕花床架和帳幔,寢具普通,但,是溫馨的暖色,枕被有特別氣味。她眨著眼,盯住天花板,微緩轉頭,視線對上白色大窗,窗外是藍天連著海洋。

  這個時節,接近島嶼帆船賽賽期,帆船玩家躍躍欲試,在海上鍛煉操帆技巧。

  拾心小時候聽父親講過帆船賽的事,她喜歡那些兜滿風的帆影,打算畫一幅帆船圖。她掀被下床,欲往窗邊覽盡海上景致。

  「駱小姐,你還不能下床。」溫和但聽得出威嚴的嗓音傳來。

  拾心旋過臉龐。陌生男子從素雅的芥子色屏風後走出來,他穿著白袍,教人不難辨識他的醫師身份。

  「小護士,麻煩扶駱小姐回床上。」醫師先生命令著跟診的護士小姐。

  那穿粉色護士服的年輕女性輕巧地走向拾心,盡責地將她安置回床榻,蓋妥被子。

  拾心睇著兩位醫護人員。「請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醫師先生寫著手上的資料,一面說:「你是不是要請問這個?」

  拾心抿合紅唇,斂眸,睡意又湧了上來。

  「你差點流產,我強烈反對孕婦從事騎馬活動——」

  拾心張大美眸,睡意都退了。「醫師——」

  「謝謝你,伊詩。」另一道聲調穿過屏風,接著人影出現。

  藍獲走到床邊,先將一把鈐蘭花插在床畔桌小花瓶裡,才看著拾心,沈聲低語:「你醒了?」

  拾心靜瞅著他。

  「藍獲律師,駱小姐狀況還不穩定,我羅列一些不可行事項,請務必遵守。」醫師先生將一張長長的單子交給藍獲,又道:「需要我詳盡為駱小姐說明嗎?」

  「不用。」藍獲回答得很快。「你可以出去了,伊詩。」

  醫師先生一笑,彈響手指,帶著小護士,離開病房。

  房裡,沉默著。

  漸漸地,鈐蘭的香味隱約可聞。

  「醫師說我差點流產……」拾心開口,感覺自己在說一句夢裡話。

  「好好休息,」藍獲往床邊落坐,伸手摸她蒼白的臉。「赫斯緹亞那邊,我請奇雲幫你辦了休學——」

  「我再也回不去那個學校……」她的眸光,閃顫起來。「是嗎?」

  「我並不在意我的妻子有沒有赫斯緹亞證書——」

  當然。他本來是要娶陸彤雲的……

  「嫁給我,拾心——」他說。

  她的眼淚沿著臉龐流下。「是因為孩子嗎?」

  第8章(1)

  雙胞胎兄弟藍月明、藍月朗,於一個細雨的星期四傍晚,在藍氏家族的期盼下降臨這個世界。

  爺爺藍偉特雙手抱雙孫,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設計師奶奶夏羅蘭將小兄弟的裝備——衣帽鞋襪、沭浴用具、推車搖籃睡床……乃至週歲後才會使用的幼兒餐具,一樣不缺,送至尤里西斯街那幢掛了新科爸爸藍獲畫像的屋宇。姑婆藍凱特擬了張充滿女性意識的協議書,押上小兄弟的腳紋、掌紋,要兩個小傢伙自幼開始,就得尊重女性,不得像他們的父親那樣……怎樣呢?姑婆不明說,但顯然姑婆對他們的父親不大滿意。

  另一個對他們的爸爸不太滿意之人,是媽媽——

  拾心打從搬進——被迫搬進——藍獲的新房,到生下雙胞胎兒子,她的情緒持續朝著一種矛盾在崩壞。

  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裡,她變得不是她自己,又好像這正是她的本性流露。她和藍獲結婚,全是因為孩子,他們沒有舉辦婚禮,只有簡單的登記手續,簽了些文件,像他講的「合約」,他們從此忠誠相待,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他們盡著肉體上的義務,她為他生育後代,他每晚摟著她,給予她滿足,也尋找自己的快樂。他們是這樣的夫妻,沒說過一句「愛」,種鈐蘭,為找更激狂的性快樂。撇開過多的想法,腦袋放空時,她喜歡那樣的快樂,甚至上癮,尤其懷孕期間,她慾望強烈,分分秒秒渴望他的碰觸,本以為生完孩子,會恢復正常——一切只是賀爾蒙作怪的錯覺——但她低估了自己怪獸般不受控制的身體,她如然需要他,比生孕孩子前,更渴望!

  幸好他不是時時刻刻在家,否則,只怕她離不了他的身。她病了,她知道,沒人醫得好她。她的心,空缺一大塊,清冷了,像她住過的每一幢蘋果花嶼屋子一樣,缺乏溫馨——

  「媽……媽——」柔軟呼聲揪回了拾心的心魂。

  美眸從畫布上移開,望向壁爐前那對小身影。「小朗!不可以用畫筆打哥哥!」拾心放下調色板和畫筆,快步定向兩個小傢伙,蹲低身子,拿取他們手中的玩具畫筆。每當她作畫,兩個小傢伙有樣學樣,在玩具繪本上塗塗抹抹,安靜沒多久,便把畫筆當劍棍,兩兄弟比劃起武藝。他們的父親總是說,大一點送他們去學劍術。

  「不可以這樣,會受傷。」對小兒子搖搖頭,拾心收起他們的玩具,再對大兒子說:「月明乖,你沒有打小朗。」吻吻小傢伙的臉頰。

  另一個小傢伙吃醋了,撲入母親懷裡,媽媽媽媽地叫著。

  「你們都乖——」拾心笑了,兩手圈著一對兒子,坐在他們的遊戲小園地。

  管家幫他們鋪了厚厚的綠草軟墊,還有羊毛氈小花和小動物,佈置得像原野,壁爐火做了安全隔離網,看起來是他們露營的篝火。小傢伙們今天穿了卡其色獵裝,學步鞋設計成登山鞋樣式,是奶奶的作品,衣領上繡著他們的名字,不這樣,分辨不了他們。他們臉蛋相同,沒有誰多一顆痣或身上有胎記——只有他們的母親知道哪裡不同——他們像父親,天生帥胚!

  看著兩個小傢伙,拾心總是忍不住吻吻他們。

  「小朗、月明,要不要洗澡了?」拾心抱著兩個兒子,美顏寵溺地摩著他們稚嫩的俊秀臉龐。

  小傢伙們開心地格格笑,在母親懷裡鑽呀鑽。

  聽著兒子的笑聲,拾心神情滿是慈柔。

  藍君特說她可以擁有十個男人的心,她沒那麼貪心,她只要拾一顆實實在在的真心,就足夠……雖然,她一直沒拾到那顆心,但她擁著兩個寶貝兒子,感覺他們小小的心跳貼緊了她,就像他們還在她肚子裡那般,她被填滿,滿腔的煦暖烘熨著她。

  「媽媽、媽媽……」寶貝兒子齊叫,連嗓音都讓人分不清。

  「怎麼了?」拾心柔笑,凝視著懷裡的寶貝們。

  哥哥弟弟伸長小手,兩人一個方向,指著夕輝鑲鍍的大落地窗,想出門。

  「散步嗎?」拾心確實會在這個時間帶兩個兒子上街逛逛。

  小傢伙們喜歡尤里西斯街的街花——紫陽花,那一團團、圓圓滿滿的花兒,像父親陪他們玩耍的小皮球,使他們每次見到就會開心地手舞足蹈。他們的父親說,大一點送他們去踢足球。

  搖搖頭,不去想男人說的話,拾心抱著兩個兒子站起。「散步去——」

  「去……」小傢伙們學著她的尾音,扭著身體。

  拾心笑了笑,又皺眉。「這樣媽咪很難抱……」兒子遺傳他們父親的高大體魄,奶奶都說是幼兒界的巨人,她很難一次抱兩個,何況他們越來越好動了。「要下來走嗎?」

  小傢伙手腳掙動,咿咿唔唔講著他們自己的語言。

  「夫人——」每日午後定時的呼喚響起。「少爺們的推車準備好了。」

  拾心轉過身。麥先生是她住進來以後,藍獲特別聘雇的專業管家,他的妻子同樣為藍獲所聘雇,負責照顧她和兩個孩子的生活起居。

  「謝謝你,麥先生。」拾心看著管家步下階梯走來,像往常一樣,接過兩個小傢伙,旋足再上階梯,從樓台客廳的拱券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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