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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岳靖 柔膩的耍賴聲調讓藍君特頭都痛了。「陸彤雲!我報警抓你——」 「你才該進警局,誘拐赫斯緹亞淑女的壞傢伙——」 藍君特歎了口氣,提腳循聲追去。 鞋跟聲停停頓頓,像是不願意走,拖一種被強迫的步調。 「你這樣,鞋子再掉,我不幫你撿。」藍獲繼續往停車場走,一手拉住拾心的纖細皓腕。 拾心甩不掉他,除非他肯鬆手,否則她再怎樣掙扎都是白費力氣。「你到底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藍獲停住了,放開她的手,回頭看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個笑話。「你希望我做什麼?」 剛剛,是她走出花拱外,打斷他和熟人談話,彷彿釋放什麼訊息,她臉上留著昨日的神情,美眸含水,唇辦濕紅。 「拾心,你希望我做什麼?」他又問了一次。 拾心遞出手上的方帕。「這個還你。」 藍獲看了看方帕,掌心徐徐疊在她手中的方帕之上,陡然收掌握住她,將她一扯,在她叫出聲前,降下唇,吻住了她。 拾心對他的吻並不陌生,反應幾乎是自然地,她張開了唇,他便捲裹她粉嫩的舌,她呼吸不過來,開始本能地抗拒,一抗拒,腦袋清明了,她狠咬了他一口。 藍獲嘶了聲,退開,嘴角溢出血來。這一下,咬得不輕,他滿口人魚的淚還帶鹹澀。 「叭——」一輛要駛離停車場的轎車,鳴一聲警告的喇叭,朝站在車道上的他們閃一記遠燈。 就著那車燈,拾心看見藍獲滲血的唇角,她一動不動,車子過去了,光黯淡了,他的臉沈在寂靜裡,她抬起手,用方帕輕輕擦拭他的唇。 「陸彤雲在等你,我是和藍君特先生一起的,他今天告訴我,他母親是海的女兒的舞者——」 他抓住了她擦拭的手,使她的嗓音停了下來。 「然後?」他若要她繼續說,就無須打斷她。 美眸對著他的眼睛,她不再說了,靜靜將他唇角的血跡擦乾淨。 他的唇扯了一下,像是被她碰痛,嗓音沈冒出口。「結婚嗎?」 她神情微閃,手定在他唇邊。 他說:「婚姻是約束人類忠誠的合約關係,若無合約,無須忠誠。你以為我會怎麼做?」 拾心說不出話來,美眸一逕瞅著藍獲。藍獲眼神掠過像是在法庭才有的冷定,旋足就走。 夜色忽然深濃了許多。海風夾帶一種銳利的涼意,開始刮吹著。這夜,藍獲將喝醉的陸彤雲載回家,藍君特在錯綜複雜的花拱迷繞一圈,最後找到的是拾心,他像來時一樣,送她回到赫斯緹亞。 *** 第7章(2) 赫斯緹亞校慶於三個禮拜之後的星期五晚間,盛大展開,宿舍舉辦名為「赫斯堤亞藍」的舞會,住宿生和非住宿生都在,受邀男士拿的不是請帖,而是一條一條的髮帶——這赫斯緹亞的傳統,淑女們將學校分發的制式藍髮帶解下,送給心儀的男士,待校慶來臨,男士們攜髮帶參加舞會,與淑女共舞。 拾心不知道學校的這項傳統,她的髮帶已經遺失,學校並無補發,她們的髮帶上都是繡著名字的,聽說蘋果花嶼人人知道「赫斯緹亞藍」,也許誰撿了她的髮帶會送回學校來。 這個傳統緣由為何,拾心沒心思探究,宿舍的舞會與她無關,有沒有人將她的髮帶送回學校來都無所謂,反正,她從未綁好頭髮。 好幾個星期了,自從欣賞完夢幻的人魚舞,拾心困在一種難以言明的憂愁裡,她食不下嚥,胃口差,睡眠不好,總是太晚起床,上課遲到。但她並沒有缺席,即使感到身體不適,她仍乖乖聽課、勤做筆記。她的法學學得不錯,評量測驗拿了高分,不是藍獲教的,他持續請著出差假,代課教授藍卓特此他更受同學們愛戴,有人因此想轉法大,不當赫斯緹亞淑女—— 像陸彤雲一樣。 拾心腦海盤旋著表姊妹,她的母親希望她嫁給藍獲,他們同為法律人,是真正的身份相配! 眼簾晃映宿舍大廳優雅跳華爾滋的學姊妹,拾心摸著樓梯扶手,慢慢往樓上走,到了樓廳包廂,她找個位子坐,喝了點飲料,幾個帶著「赫斯緹亞藍」剛來的男士對她頷首致意,離開包廂。他們都是淑女們準備締結合約的對象,忠誠已是他們行為舉止中無形的特徵。 藍獲身上,沒有這種特徵。 拾心飲完微酸的飲料,胸口的悶堵好了些,她才站起身,靠向包廂圍牆,像觀劇一樣,看著下方跳舞的赫斯緹亞淑女與左胸別著藍色髮帶的男士們。 除非有要嫁人的心,否則別隨便贈與髮帶,隔壁寢室的學姊說,赫斯緹亞是一所保守的「聖女、修女」學校,小環節出包,流言會傳很久。她們的傑出校友,名聲良好,各個以身為赫斯緹亞淑女而驕傲。每年校慶,昔日馬術社團的校友還會返校指導學妹。 拾心是馬術社團一員,等會兒得到馬場參加夜騎儀式。她看看樓下與她無關的舞會,提前上樓換騎馬裝。 瘋馬騎士俱樂部日前增加了一名令人意外的成員。 陸奇雲度完蜜月返回蘋果花嶼,傍晚到俱樂部騎了幾圈,正考慮要不要越界,去欣賞赫斯緹亞校慶特別節目——淑女夜騎的馬上英姿,就在樹林裡遇上那名新會員。 藍獲一向知道瘋馬的成員如何囂張,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遇上他們任何之一或整團人,也就沒什麼好奇怪。 「這裡可不是瘋馬的場地範圍。」他看著出現在眼前,差點和他馬匹相撞的人馬。 陸奇雲扯著韁繩,穩下拱背揚蹄的馬。「這句話應該是我送你,比較恰當吧,新人——」 藍獲掉轉馬頭,揮鞭,騎上崎嶇陡坡,技巧高超,彷彿,他胯下的動物,是敏捷的豹、剽悍的鷹,不是匹馬,就算是馬,也是長翅膀的馬! 「你這傢伙,騎了怪物!」陸奇雲咧嘴。該說藍獲是怪物本身才對!他策馬追去。 今晚的月光像水,潑亮整座林子,天氣其實不錯,清輝晃朗,偶爾一片彤雲飄過,夜空不是那麼墨黑,爬至高處,兩匹馬停下了競爭似的奔馳。 「你跟上來幹什麼?」藍獲眼睛看著固定方位。 「那兒是赫斯緹亞的跑馬場。」陸奇雲哼笑。很多男人加入瘋馬騎士俱樂部圖的就是馬場鄰近赫斯緹亞練習場,風光棒!「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個——」食指朝著藍獲看得入神的方向,豎起拇指,他低「砰」一聲,笑說:「瞄準目標,才加入瘋馬的吧?」 「正是。」藍獲雙腿夾踢馬腹,奔往樹林外亮如白晝的女校跑馬場。 好個不隱藏慾望的藍律師!陸奇雲撇唇。「喂!人家女校在進行夜騎,不要去亂!律師亂來要付出重大代價的!破壞男人間的默契,讓俱樂部會員沒法再來這兒,你可是會成為公敵!喂——藍獲律師!別忘你是駱以文女士看上的女婿人選,像發情種馬往女校禁區沖,會讓駱以文女士對你失望的——」哈哈亂笑亂喊,他瘋馬會員之首,再次與藍律師競速。 馬蹄聲清脆地揚著,每一下都是一個優雅節奏,那些淑女——即使畢業了二十年、三十年!!騎馬仍不忘高貴矜持。 年輕的赫斯緹亞馬術社成員,跟在校友們後頭,進行著繞場小跑。 障礙場擺設好了,繞完三圈,年輕的一輩將在聚光燈打照下,表演騎術。拾心也在其中,可她有些力不從心,繞場第二圈,她漸漸脫離隊伍,馬匹小跑的節奏亂了,身體的起伏也不對。 「背打直!」一個聲音低斥。 拾心聞聲轉頭。 「直視前方,」那聲音又道:「別東張西望——」 拾心照著做,調整姿勢,不再往旁看。剛才的一瞥,使她知道身旁的人是姑媽駱以文。 駱以文騎著馬,在拾心旁邊跟了一段,往前回到校友隊伍裡。她是赫斯緹亞傑出校友,亦是第六屆馬術社社長,這個晚上出現在這兒,必得維持完美形象。 拾心看著姑媽直挺挺的背影,過了馬場第二彎道,她開始覺得高架照明系統的白熾光芒像一根根箭矢,射得她的眼睛瞎盲看不見前方隊伍,等會兒,她有辦法在這樣的光亮下,順利表演騎術跳木欄、木柵與板柵?恐怕她會摔進水窪出糗……腦海裡這麼想,身體下受控制地搖晃起來,馬兒顛蹬了幾下,她鬆開韁繩,眼前的花白刺亮驟然漆黑,頭一歪,她落馬了。 「拾心!」 馬蹄聲亂糟糟,近的、遠的都有,踢破了赫斯緹亞的優雅。 淑女們驚惶失措。 闖入者——藍獲和陸奇雲,翻跳下馬,排開一群女人和馬,看見躺倒在地的拾心。她的帽子掉了,頭髮像絲織品在地上攤成一個黑色扇面,白色合身馬褲染了血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