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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光    


  宇文恭撫著她髮絲的手一頓,垂眸忖度,直到一陣馬蹄聲在靜謐的一重城裡響起,他回頭望去,就見束兮琰竟縱馬狂奔而來。

  「不好了,大理寺已經結束終審,即刻將王爺押出大堂斬首了!」

  鍾世珍緊抿著唇暗忖著,怎麼救……怎麼救!突地,察覺宇文恭拉扯她的衣襟,她不解的抬眼,就見他從衣襟裡拉出她懸在頸間的長命鎖。

  「公孫,三大世族在三代前輔佐闌氏取得天下,所以先祖皇帝賜了三大家各一個長命鎖,長命鎖可充當免死金牌,你如果可以舍下自己的,就拿去救王爺吧。」

  「真的可以?」她喜出望外地道。

  「可以。」宇文恭應了聲,望向束兮琰。「兮琰,借一下馬。」

  「好。」

  束兮琰一下馬,宇文恭便已經躍上了馬,朝鍾世珍伸出手。「上來吧。」

  鍾世珍應了聲,借力上了馬,就坐在他前頭,馬兒在他的駕馭之下,如風般地直朝大理寺而去,就在兩人縱馬衝入大理寺大門時,聽見了擊鼓聲正由緩而急,宇文恭夾緊馬肚,馬兒如箭翎般地衝進法場。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鍾世珍拿起了長命鎖喊著。

  劊子手頓了下,豈料監斬的大理寺卿卻又丟下斬令,劊子手揚高了手,大刀在薄霧之間泛著青冷光痕,眼看就要落下,宇文恭抽出鍾世珍的束環,擲向劊子手,縱馬躍起,就擋在闌示廷之前。

  「放肆!本官說刀下留人,此為公孫家長命鎖,本官要以公孫家長命鎖保雒王爺闌示廷,誰有異議!」鍾世珍躍下馬,站在闌示廷面前,高舉長命鎖,怒目瞪視監斬的大理寺卿。

  於是,鍾世珍交出了長命鎖,換回傷痕纍纍的闌示廷。此事,不消一刻鐘已經傳遍了宮中,闌示延因此勃然大怒,懷疑公孫家有謀逆之嫌,讓都察院彈劾罷黜了禮部尚書公孫策,再將公孫貴妃貶為才人,雖無彈劾公孫令的首輔之職,僅罰她閉門思過,但此舉已被視為對公孫家的懲處,朝堂中一片靜默,無人敢上諫。

  消息傳到首輔府時,曲恬兒苦口婆心地勸著。「大人,這麼做,你會成為公孫家的罪人。」

  鍾世珍坐在床畔,低聲道:「小聲點,別擾了王爺。」先前請大夫醫治時,他那腹背間的傷,怵目驚心,這會也因傷發著高燒,雖喝了藥,燒卻未退。

  「大人……公孫家一旦出事,三大世族即將失衡,朝堂之間——」

  「恬兒。」鍾世珍冷聲打斷她,水眸含怒道:「為了公孫家的利益和朝堂間的權力平衡,你要我罔顧人命,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一個無罪之人被迫以莫須有的罪名問斬?我是官……自該護民保民,可如今我連一個無罪之人都保不住時,我算是什麼官?」

  曲恬兒淚如雨下。「大人,誰都能救,就是不能救雒王爺……而且,大人敢捫心自問,大人救雒王爺只是因為該救而救,而未動情?」

  鍾世珍抿緊了唇,無法反駁。

  「大人為何不懂?老爺將長命鎖交給大人,是為防他日身份被識穿可以自保,而老爺為了保護族人,不得不閉著眼當瞎子,見死不救,不是無情,是無能為力。大人自以為救一人而賭自己一命,殊不知大人一步錯,將用公孫家陪葬。」

  「我會跟皇上請命,假如我犯了錯,由我一人承擔,與公孫家其它人無關。」

  「大人……恬兒不是貪生怕死!恬兒是怕有一日,當大人察覺時,一切都遲了,大人會自責而死。」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暫時先回尚書府。」

  恬兒說的,她都明白,可是當她看見滿身是傷的闌示廷,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給緊掐住,她無法思考朝堂間的爾虞我詐,她只想著——不管要她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保住他的命。

  「公孫……」

  夜裡,當他清醒,喚著她時,她激動得幾乎落淚,情難自禁地吻上他的唇,輕柔地環抱住他,低聲道:「王爺,只要公孫在的一天,公孫就為王爺保下一天的命。」她沒瞧見,闌示廷溫雅的眉眼隱隱激動著,手動了動,回抱住她。

  在鍾世珍的悉心照料之下,他日漸好轉,偶爾還會教她如何使用九節鞭,而首輔府裡,唯有宇文恭和束兮琰還敢上門。

  她在旁聽著他們分析朝堂局勢,公孫家已經完全失勢,反倒是有不少官員面對連下數道暴政的皇帝極為不滿,有心朝闌示廷靠攏,甚至朝堂間有流言傳出,當年先皇遺詔上指定繼位的皇子應該是示廷,並非示延,是有人從中更改。

  「兮琰,說遠了。」宇文恭淡聲阻止。

  「等等,當初擬遺詔的人是誰?」鍾世珍追問著。

  瞬間,房內靜默了下來,她疑惑地看著三人。

  好半晌,束兮琰才輕聲道:「是公孫世伯。」

  她傻了,也突然明白了,為何父親和姊姊都站在皇上那一頭,不只是利益共生,還因為擬了假遺詔。

  然後,她決定了——「咱們來幹一件大事吧。」

  「熙兒,別胡來。」宇文恭知曉她的想法,低斥著。

  「與其坐困愁城,倒不如殺出一條血路。」鍾世珍神色嚴肅地道,「皇上何時要趕盡殺絕,誰都猜不透,與其等死,我寧可一搏,讓雒王爺奪回屬於他的皇位。」

  「我不奉陪!」宇文恭怒然離席。

  鍾世珍見狀,心裡雖難過,但還是執意這麼做,和束兮琰商議著,而全程,闌示廷不發一語,直到束兮琰離開之後,他驀地將她環抱住。

  她嚇了一跳,而他的唇已經落下,綿細如雨般將她籠罩,而她在察覺他的意圖時,急忙道:「王爺,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

  「嗯?」他將她壓在床上,大手扯著她的腰帶,探入她的衣衫之間,突地發覺中衣底下似乎還有布料。

  「那個,事實上我是女人,雖然我扮男人很像,但……我真的是女人。」

  闌示廷怔住,拉開她的衣襟,果真瞧見她胸口上纏著一條布巾,他輕輕地拉開束縛,她羞得趕忙抬手遮胸。

  「王爺失望了嗎?」

  「不,我很開心,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定你了,他日我要是登基為帝,你必是我的皇后。」他允諾著,啞聲低喃,「熙兒……我的熙兒。」

  鍾世珍笑了笑。「我對那種稱號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只要給我一個位置就可以。」太好了,她一度懷疑老是喜歡對她又摟又抱,又沒娶妻納妾的他有斷袖傾向,如今確定他是為愛而愛,性別可以拋諸一旁的人。

  如此臻至完美的男人,她當然要替他奪回屬於他的榮耀。政變在緊鑼密鼓中進行,束兮琰和她分頭進行勸說百官且謀策計劃,其間看似順利,卻潛藏許多危機,因為心口不一的官員多如過江之鯽,另一個關鍵問題,是因為宇文恭不表態,而宇文恭是鎮守京畿的將軍,手握京衛兵權,和宮中禁衛指揮使更是交好。

  如果有他,這場政變必是勢如破竹,但她不想勉強他,因為她知道他的顧慮,他有他必須保護的族人。

  然,就在決定政變的前幾日,武將依舊無人表示支持時,宇文恭踏進了首輔府,允諾相助,鍾世珍開心的緊抱住他,壓根未覺身後闌示廷的眸色冷厲了起來。

  政變當日,兵分兩路,她拿著假擬的遺詔與束兮琰,趁著早朝入殿逼宮,而宇文恭帶著京衛和闌示廷除去闌示延布下的兵馬。

  一切如她所想,順利地逼著闌示延退位,而戰火也縮小在一重城內,然就在她替闌示廷奪得皇位時,才知道禮部尚書府竟遭戰火波及,當她趕到現場時,尚書府裡已無生還者。

  後院房舍裡有一具焦屍,身上衣料模糊可以分辨出是恬兒愛穿的嫩桃色,教她不捨的跪在房前痛哭。

  她本以為助闌示廷登基,可以向父親證明,公孫家依舊能在朝堂上屹立不搖,可誰知道戰火竟獨獨波及了尚書府。

  她痛心,闌示廷卻為了登基後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安慰她,而她也得負起責任,與他肅清朝政。然,卻在此時,她聽見——

  「皇上,前皇寢宮和御書房都找不到先皇遺詔,如今就算遺詔是在禮部尚書府裡,怕也已經燒成炭了,皇上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束兮琰噙笑說著。

  「不管有無先皇遺詔,朕已經登基,誰都撼動不了朕的地位。」

  「皇上說的是,不過接下來,皇上要如何處置宇文恭和公孫令?」

  「朕要先處理宇文恭。」

  「這倒是,他手中有十萬京衛和二十萬水師,確實是該先對他出手。」

  「朕打算借押闌示延出河誘出餘黨,趁機讓宇文恭葬身河底……掉進浴佛河,能安然無恙的從未聽聞,屆時再宣稱他失足掉落即可,無人會起疑。」

  「那麼公孫呢?皇上答允微臣首輔一位,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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