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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瑪德琳 一名俊美高大的陌生男人不知何時駐足在對街的燈下,站姿慵懶,嘴上叼著煙,雙手分叉在黑色毛氈大衣的兩側,充滿謎般的氛圍。 菲菲茫然的左右張望,這才確定前方像是罪犯的俊美男人是同她說話。 「如果你繼續蹲在那裡,等會兒要是一輛沒長眼睛的卡車轉彎開過來,你可能會立即被輾碎。站起來,要不就直接躺下去等死,你自己選擇一項。」 從對街燈下飄來的懶散嗓音,不知是勸阻抑或是諷刺,男人像是捺著性子等著她作抉擇。 菲菲思索著,零碎的記憶裡逐漸浮出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你是……」 她憶起自己曾經見過這個男人,就在那個有著美好回憶的小公寓裡。 當時夏爾神色略僵,對他愛理不理,兩人像是熟識多年的舊友,又好似交情不深,令人霧裡看花,摸不著頭緒。 「你來遲了一步,那個道德淪喪的二十一世紀卡薩諾瓦已經毀了。」彷彿看透她遲鈍的醒悟,男人揭開謎底,懶得故弄玄虛。 「你知道夏爾的下落?」菲菲抬起袖子抹去一臉狼狽,等待宣判似的焦急地喘息著。「請你告訴我,他人在哪裡?」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鐵宇鈞逕自抽著煙,目光充滿戲謔。 「我、我知道你是夏爾的朋友……只要你願意告訴我他的下落,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問題是,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鐵宇鈞踩熄了短煙,直朝蹲在街角的小可憐踱近,一臉懶得多管閒事,卻又非碰不可的厭煩模樣。「我早猜到那小子肯定會玩出禍端來,可是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他居然會栽在你這個純真的小綿羊手裡。」 「請你告訴我夏爾的下落!求求你!」菲菲忍住啜泣,苦苦地央求。 「你真這麼想知道?」 「是的!」 「那後果可要自負。」鐵宇鈞咧開率性的微笑,懶得多廢話,直接扯高這只迷途的羔羊,順道勾過極輕的行李箱,動作一氣呵成。 「先生……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闖關。」 「闖關?不,我要去找夏爾!」驀然煞住腳步,菲菲悶瞪著不知來歷、僅有一面之緣的不羈男子,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 「你要是不闖關,我保證你這輩子都休想再見到夏爾那小子。」 「你到底在說什麼……」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決心想救回夏爾,現在就立刻放棄,永遠別再提起這個人這個名字;如果你對他的心夠堅定,小小一個賭注,你也應該孤注一擲,不是嗎?」鐵宇鈞直接質詢起她的意志是否夠堅定。 「賭注……」菲菲忽然笑了,淚水卻泫然墜落,因為她忽然憶起當初夏爾亦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如何?」鐵宇鈞揚眉淡問。 「無論前方阻隔著什麼,我都願意賭。」菲菲仰高讓淚水滌澈的大眼,不再遲疑,不再猶豫。 「很好,起碼你沒有浪費我今晚的時間。」鐵宇鈞打開車門,押送人質似的將她推進後座,關上門之前忽然俯身,丟出一句古怪的警告,「希望你挺得住。」 菲菲張嘴欲言,對方卻絲毫不給她任何發問的機會,逕自關上門後跨入駕駛座,啟動引擎,馳離了鋪滿一層薄薄銀霜的街道。 街景倒映在車窗上,菲菲凝望著沒有燈光的建築物,默默回想著與皮耶他們共有過的歡樂時光,雙眸垂掩,晶瑩的淚珠隨之潸然落下。 再見了,那些不會再回來的美好時光…… 當驕蠻的一巴掌刮過臉頰,呆愣的菲菲終於明白何以鐵宇鈞會再三提醒她千萬要挺住。 「我不准你見小爾!」披洩著一頭紅棕鬈發,絕艷嬌貴的紅裳女人,不顧高雅形象瞬間崩塌,像只暴怒的紅獅放聲怒吼。「小爾有我來保護,不需要你這個臨陣脫逃的偽善者!」 眼見第二個巴掌又要落下,鐵宇鈞飛快的伸臂攬回肝火過旺的愛人,阻止情緒失控的野玫瑰繼續發動綠刺攻勢。 「寧寧,你冷靜點。」他安撫小頑童似的莞爾輕吟,毫不訝異這株野玫瑰的攻擊性遠遠超乎估算值。 「冷靜?你要我冷靜?!我都還沒跟你算這筆帳!」楚寧拽過可恨男人的雙襟,驕縱的發難。「我警告過你不准把小爾的事情告訴她,你是耳屎過多阻塞了聽力還是耳朵長繭?!如果你真閒得發慌,那就回去南美洲臥你的底,少來管我的事!」 鐵宇鈞對愛人的脾性早已瞭如指掌,揚著笑回道:「當眼前有一個窩囊廢正躺在你飯店套房的床上,鎮日喝得酩酊大醉,相信再過不久便要因為酒精中毒送進勒戒所,你說,我能不管嗎?」 捂著麻痛左頰的菲菲立刻驚醒,不顧咖啡館裡旁人的側目與竊竊私語,上身橫越過桌面,緊緊攀住楚寧的雙肩。「讓我見夏爾!你必須讓我見他一面!」 「憑什麼?你算什麼?」楚寧咬著唇,抬眸迎上始終無懼的純真大眼。 菲菲猜不透這個女人與夏爾究竟是何關係,但從她激烈的舉止與敏感的反應判斷,她對夏爾充滿莫名的愧疚,以及急於彌補的關愛與呵護,迥異於那些只是貪戀夏爾美麗表象的女人。 楚寧知悉她與夏爾無形的羈絆,甚至對此充滿羨妒,全都清晰的寫在那雙嬌艷的眸子裡,毫不遮掩。 「上回我見到小爾的時候,儘管他過著糜爛又荒謬的生活,但至少他還能說能笑,現在呢?在你把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之後卻拍拍屁股走人!你知道他變成什麼鬼樣子嗎?你不知道!因為你躲得無影無蹤!」 「那你呢?」菲菲沉靜地反問,聽似虛軟的語調卻尖銳而犀利,一舉刺穿了楚寧的偽裝。「如果你真的這麼關心他,為什麼我從來不曾見你出現在他身邊?」 「你到底想說什麼?」楚寧緩緩收起尖牙利爪,暫且按捺滿腹怒火。 「也許,有些問題你可以回答我。為什麼夏爾這麼討厭花?明明討厭卻又要不斷地畫;為什麼每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都要靠酒精助眠?為什麼他害怕別人從他面前轉身離去?」 難堪的沉默逐漸蔓延開來。鐵宇鈞支頷偏首,看向像是捱了一記重拳的楚寧。如果他猜得沒錯,小可憐已闖關成功,只差最後一擊。 「請你回答我好嗎?」 菲菲懇切的催促反而讓楚寧更顯狼狽,所有的美麗瞬間搗毀,猖狂的氣焰滅得一絲不剩,理直氣壯的假象全在那雙純真大眼的審視之下狠狠的撕碎。 「他討厭花,是因為那一年我遺棄他的時候,是在中央公園的一場花卉博覽會入口……」楚寧顫抖著紅唇,進行著最嚴苛的自我拷問。「他說,他母親死去的那一晚,天空是黑的,沒有月光,所以他害怕沒有月亮的夜晚。他痛恨他的酒鬼繼父,自己卻時常藉由酒精麻痺一切知覺,他說,他不敢作夢,因為美夢到最後都是痛苦的醒來,所以他害怕夢醒之後的空虛…… 「夏爾的母親,是遭知名畫家拋棄的外遇對象,所以夏爾痛恨作畫,偏偏他的才華、他的光芒,即使自我放逐也無法抹殺。對他而言,越是痛恨的事情,越是使得他用以自虐,他用不斷作畫的方式唾棄自己的天分與才華,他的性格已經徹底扭曲到這種地步,而你卻從他面前轉身離開!」楚寧的語氣急轉直下,高亢而尖銳的指責道。 「但是,你曾經放棄了夏爾。」 菲菲這句柔軟的控訴,遠比死刑判決要來得椎心刺骨,剎那,楚寧像是喪失了璀璨光芒的女皇,強撐著僅存的自尊,隱忍著眸中的脆弱,高傲的認罪。 「是,為了生存,我不得不放棄他,但那並不代表我會永遠放棄他!」 「我知道,所以你回來找他了……可是已經太晚,夏爾的心早已不在了。」 「那也與你無關!」楚寧咬牙切齒,下意識的揚起纖手,卻讓鐵宇鈞一掌擒住,連人帶魂一併從座位上被攬抱而起。 無視他人的視線,鐵宇鈞將楚寧扛抱到咖啡館外,不斷噓聲安撫她。 「噓什麼噓!下回你逃亡到台灣去的時候,我會記得買兩打噓噓樂尿布堵你這張爛嘴!你憑什麼阻止我教訓那個愚蠢的笨蛋……」 「鬧夠了吧?」鐵宇鈞長臂一勾,熟練的將淚水決堤卻不肯認輸的倔傲女人擁進懷裡,用寬闊的堅硬胸膛包容這株野玫瑰渾身的綠刺。 楚寧不肯示弱,儘管細緻的妝容已讓懊悔的淚水洗去了大半。 「我討厭她的眼神!她那雙眼睛,讓我覺得自己既貪婪又醜陋,她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劣,很無恥!我討厭她,她讓我感到自卑!」 「我知道,我都知道。」鐵宇鈞雙臂交剪,輕吻著淚濕的麗容,悉心安撫。「可是,你這樣做只會讓小爾痛苦,你明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人是誰,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