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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艾林    


  月亮爬過溪流,穿過松樹頂,無聲無息地懸在半空中,兩人在如此美麗的月色裡,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忘情地凝望著彼此,誰也捨不開移開視線,一寸一寸地把對方刻在心版上。

  年幼的少年少女,同時品嚐到一種難捨難離的繾綣。

  「雪地上好冷,我們回去吧。」

  見到她羞怯的點點頭,趙冼鋒萬般捨不得的離開她柔軟的身子起身,拉著一路垂著頭,羞得不能言語的她回到小屋。

  進屋後,又有事讓她大為吃驚。

  「這是紅燒兔肉、飯館老闆給的小白菜,還有香噴噴有嚼勁的白米飯。」

  如同變戲法一樣,趙洗鋒在她面前拿出熱氣騰騰的美食。

  「愣著幹什麼?快來吃吧,一會就涼了。」他把她拉到凳子上坐好。

  「你打到的是紅燒兔肉?」他進山打獵,怎麼變出這麼多東西?

  「笨丫頭,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啊!你為什麼踩我?」得意揚揚的他被臭著臉的她狠狠踩了一腳。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吃。」他總是表現得萬事不難的樣子,但現實真有那麼容易嗎?她不相信。

  「唉!」露出一個「拿你沒轍」的表情,趙冼鋒道:「我今日在山裡打中五隻兔子,四隻賣給飯館老闆,剩下的那只請他烹煮,再買了一些蔬菜米飯。」

  「飯館老闆是傻瓜嗎?」才幾隻兔子而已,這樣的買賣划算嗎?

  「他精明得很。」可他比他還精。

  他又在吊她胃口,蘇遙卿嘟起氣呼呼的小臉,又要抬腳踩,他馬上老實道——

  「因為不會再有獵戶賣野味給他啊。」

  「為什麼?」她還是聽不明白。

  「鄰縣的西北郊,有只猛虎,時常出來傷人,官府貼出告示,獵得虎者可獲賞銀五百兩,這裡的獵戶豈有不去之理?」這也是他昨兒個賣袍子時無意間聽到的消息。

  「所以你才能坐地起價,大撈好處。」

  「我是在成就那幾個打虎英雄。」他打趣道。

  得到答案,蘇遙卿睇著身著粗布衣袍仍爾雅不減的趙冼鋒。他不是那種紈褲子弟,雖然他有時候在衣食住行的事上有些笨拙,但做任何大事,他都有經過精心的安排,她想,只要他願意,他絕對能令身邊的人團團轉,而他靜收利益。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剛才在山裡著了涼?」夾起一塊紅燒兔肉放到她碗裡,趙冼鋒仔細地打量著她,擔憂的問。

  她病了嗎?為什麼臉上那麼熱?心卜通卜通地在胸膛裡亂撞,蘇遙卿收回看他的目光,低下頭。

  「我餓,吃飯。」把臉埋進碗裡,胡亂地扒著米飯,轉移話題。

  「慢點,又沒人跟你搶,笨丫頭……啊!你又踩我。」他苦命的腳啊。

  飽飽地美餐一頓,蘇遙卿利落地收拾好桌子,燒上一鍋熱水,打算讓趙冼鋒洗漱。哪知他卻開始磨箭,接著又要背著弓箭出門。

  「你又要去打獵?」在這種時候?

  「夜裡才是打獵的好時機,今晚就別等我了,你好好睡。」

  然而他腳還未踏出房門,袖口猛地一緊,蘇遙卿一雙發白的小手死死攀著他。

  「帶我去。」夜深寒冷,四周還暗藏著危險,他獨自一人進山,她會擔心得根本無法闔眼。

  「笨丫頭,快去睡吧。」趙冼鋒愛憐地哄著她,心裡暖洋洋的。小東西在擔心他呢!被這樣毫無功利色彩、簡單透明的擔心和依戀著,他愛極了這樣被人重視的感覺。

  但蘇遙卿不是那種讓人哄哄就會放棄的女孩,她更堅定執拗的表明她想同去的決心。

  「好吧、好吧,我帶你去。但你要答應我,身子承受不住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他不是容易妥協的人,但面對她,他就是沒轍。

  踩著林枝間落下的細碎月光,兩個人步入山木,她的手一直拉著他的衣袖,直至天明也未曾放開。

  第4章(1)

  四日之後,天剛亮,趙冼鋒與蘇遙卿相偕入城。他把夜半射獵到的野豬送至飯館,而她則把自己日夜趕出來的繡品送到市集裡出售。

  這座洛令城雖不大,但五臟俱全,小小的街市上也有不少茶樓、酒肆、妓院、飯館、布莊,石道兩旁還有不少散攤鋪席。

  蘇遙卿在市集中站定,擇一處路人較多的角落,將繡品展示開來,頓時吸引行人圍觀,不一會兒,繡品所剩無幾,而她小小的荷包裡塞滿了銅板碎銀。

  洛令城中的姑娘們,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

  「這是哪家的姑娘呀?」塗脂抹粉,鬢角上一朵艷麗的大紅花,半老徐娘從繡品中挑出一塊盤枝碎花的布巾,口氣熱情地問道。

  天生的謹慎,令蘇遙卿沒有開口,表情淡淡地盯著這個女人。

  「小姑娘,別害怕,我是這洛令城裡的張媒婆。」揚了揚那繡工精良的繡品,「手真巧,這洛令城裡的繡娘沒人比得過你,你是外鄉人吧?」這整座城的姑娘沒有她不認識的。

  見她只是點頭,張媒婆也不以為意,一頭熱的又說:「姑娘,你是打哪裡來的呀?看你長得多討人喜歡,有定親了嗎?你爹娘呢?我就喜歡替像你這樣神仙似的姑娘作媒。」

  張媒婆心裡暗忖,這姑娘沉靜穩重,模樣一等一的好,要是由她作媒,男方一定會給她不少好處。

  「小仙,我們回家吧。」正巧此時,趙冼鋒辦完事過來。

  「哎呀!今日真是有綵頭,這位小哥也長得跟神仙似的。」猛一瞧見貴氣俊秀的他,張媒婆心還怦怦亂跳。

  「大娘,這巾帕你要嗎?」對方那副「驚為天人」的表情,趙冼鋒漠然以對,平靜問道。

  「要、要、要。」她急忙從懷裡掏出錢來,不死心的又問:「你們是兄妹?」

  「不是。」言簡意賅。

  「那小哥可知道這位姑娘有定親嗎?」

  「定親?」趙冼鋒眼睛一瞇,倏然轉冷,聲音往下沉,「跟誰定親?」

  突如其來的厲色,令張媒婆一愕,接著幡然醒悟地說:「原來小哥喜歡這位姑娘呀?!」

  話一出口,蘇遙卿渾身一震,揚起頭,目光在張媒婆與趙冼鋒之間來回。

  她那錯愕的表情,引來張媒婆的嗔怪,「姑娘可真不開竅,這位小哥可真的喜愛你哩!你看不出來嗎?」

  「不要胡說八道。」她緋紅著兩頰,又羞又急地道。

  「姑娘,你甭辯解,老太婆給多少人作過媒,看過多少有情人,你們倆這點心事,我還看不透嗎?你喜歡小哥,小哥喜歡你,害什麼臊呀!」張媒婆說得大刺刺的,一點也不幫這對小兒女留點顏面。

  「趙冼鋒,我要回家。」蘇遙卿被說中心事,皺著小臉就想離開。

  可他卻拉住她,如門神般一動不動,臉含笑意,眸色更加深不可測。

  「小哥,老太婆替你們作媒,代你到姑娘家提親去。」張媒婆自告奮勇的道。

  「怎麼個提親法?」他聞言煞有介事地細問。

  「我把你倆的姓氏、八字合一合,再讓人卜一卦,吉兆送到姑娘的爹娘手裡,如果她爹娘滿意這門婚事,雙方即可納采,你們年紀還小,先定親,以婚書為憑即可,等姑娘再大些,及笄之日,她就是你的人了,天下其它男人誰也不可能再搶走你的小姑娘。」

  男的非凡,女的出塵,就算這樁婚事她賺不到多少錢,也可為她閃亮亮的媒婆史添上佳話一筆。

  「住口!我不要聽。」蘇遙卿羞怯難當,她甩開趙冼鋒的大掌,抓起地上的繡品,飛也似的自己跑向城外。

  「小仙等等我。」他丟下媒婆,拔足追去。

  「小哥,記得再來找我呀,我住在鑼鳴巷。」張媒婆朝著離去的背影大聲嚷喊著,展現鍥而不捨的媒婆精神。

  出了城門,趙冼鋒終於追上落荒而逃的小傢伙。

  「小仙,生氣了嗎?」

  「你壞。」

  「我哪裡壞?男婚女嫁不是極為平常的事嗎?」他和顏悅色地拉住她。

  「以後不許你提。」討厭!他不知她為提親、定親這些字眼,心中波瀾起伏,吐納困難嗎?

  「好,不提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戲譫的意味在他眸子裡閃動。

  「什麼……條件?」

  「你先答應我。」

  「你先說出來。」

  「我不喜歡你連名帶姓的叫我。」她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要不就是喂,太讓他難過。

  「那要叫什麼?」

  「叫我鋒哥哥。」

  「什麼?」太為難人了吧,那麼令人臉紅心跳的稱呼。

  「來,鋒、哥、哥,叫一遍。」他很有耐心的一字一頓地哄道。

  「不要。」她哪裡叫得出口?!

  「最初是會有些不太適應,多叫叫就習慣了。」

  但她一身硬骨頭,就是不開口。

  「好吧,我去找張媒婆到我們家來作客。」引誘無效,那只好來硬的。

  可惡!他這人怎麼這般無賴呀?!

  「鋒哥哥。」蘇遙卿兩頰紅燙,不甘願的低嚷一聲。真會被那個厚臉皮的媒婆害死,討厭。

  「再來。」真是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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