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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千尋    


  於文彬告知孟孟,此人便是當年害死他之人。

  她輕哼一聲,眼中透出微微的鄙夷,連話都懶得對於文和說。

  轉身,她告訴於老太爺,「此技乃師父不傳密技。」這意思夠明白了。她又說:「老太爺是要我現在施針,還是……」

  於老太爺接下話,「我們通通出去,外面留兩個丫頭守著。」

  大夥兒心癢難耐,卻不敢不從。

  沒想到孟孟卻說:「還請老太爺留下,安撫老夫人的心情。」

  聞言,眾人心中一喜,若老太爺能學會獨門密技,還怕他不教給下一代?

  這會兒他們沒了看笑話的心思,全希望孟孟能多來幾次,好好替老夫人「診治」。

  孟孟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垂下眉眼,心中歎道於叔說的沒錯,這個濟善堂興盛不了多久了。

  待屋裡人全走光後,孟孟從懷裡拿出金針。

  孟孟看了於文彬一眼,見於文彬朝她點點頭,才取金針,準確朝穴位刺入。

  看著她熟練的手法,半點不輸自家孫兒,老人家眼眶微紅。

  孟孟專注而認真,於文彬坐在床邊,心疼地看著兩位長輩。

  爹娘相繼過世,二房沒落,他和文謙在家中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幸得祖母垂憐,將他和文謙帶在身邊,若是沒有祖母,他們豈能順利長大?

  幸好文謙比自己聰明,願意放棄濟世堂產業,在外頭闖蕩,這個決定讓他平安活到今天,否則的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孟孟終於拔下金針。

  於老夫人神態安詳地望著她,嘴角微微勾起,「小姑娘,你讓我想起我孫兒彬兒,以前他幫我扎針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

  怎能不一樣?那是她的於叔、她的父親、她的師父。

  她握住於老夫人的手,認真地說:「已經過了十年,您該放下了,否則您的牽絆會讓於叔無法離開。」

  於老夫人心頭一驚,皺眉問:「你在說什麼?」

  孟孟低聲道:「我同兩位老人家說個故事好嗎?」

  「你說。」於老太爺是個心思敏銳之人,孟孟一句話,讓他垂下的眼皮陡然撐起。

  「打出生起,我就看得見已逝的鬼魂,三歲以前,我一直以為他們是人。」她頓了頓,開始詳細講述,「其實鬼魂沒有我們想像中那樣可怕,他們徘徊在人世間,只因為心中有無法釋懷的遺憾……於叔於文彬在我五歲的時候來到我身邊,那時的他剛離開人世沒多久。我的父親很早就過世,是他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是他手把手教會我醫術……」

  孟孟緩慢地說著旁人無法理解的故事,倘若心存偏見,定會將她當成神棍,但於老太爺不會、於老夫人更不會,因為這十年來,他們經常覺得心愛的孫兒仍然在自己身邊流連。

  「老夫人,於叔過得很好,他在世時做過很多善事,累積無數福報,下輩子定會出生在福澤之家。您得放下,否則他心繫於您,怎樣都無法邁開腳步,他辛苦,您更辛苦……」孟孟不停地說著,訴說這些年來於文彬回於府時,看見兩老生活的點點滴滴,是多麼的心疼與不捨。

  這些生活片斷讓兩位老人家徹底相信孟孟的話,相信於文彬就在他們身邊。

  孟孟說於叔深感欣慰,見弟弟懂得捨棄,進而換得一片藍天,讚美弟弟比自己更聰明。

  最後她細細觀察兩老的表情之後,與於文彬對望一眼。

  見他緩緩點頭,孟孟深吸氣,說起當年他死亡的真相。

  「你是說……」於老太爺不敢置信地望著孟孟。

  「對,於叔只是偶染風寒,自己是當大夫的,怎會治不了這樣的小病?可他沒想到自己一路照料看顧的五房堂弟於文和會心起貪念,想獨佔這門金針之術,準備了有問題的湯藥。

  「聞到氣味,於叔便曉得那碗藥不對,他不願意吞,於文和卻硬灌著他喝下。事成,於文和為了撇清關係,立即帶小廝出門,還叮囑於叔的小廝遠志好生照料。於叔思前想後,明白自己是懷璧其罪。

  「那些年,於叔的醫術貴府上下無人可及,大家都道您偏心,殊不知他是傾盡全力想替二房掙個立足之地,沒想到會成為親人的眼中釘。於叔後悔了,可惜命已不長。當時於叔把寫有金針之術的冊子帶在身邊,原本打算等修撰得更縝密後,回府便傳給府中親人,但於文和的舉止讓於叔痛心,他一怒之下將冊子燒個精光。」

  這就是他們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本冊子的原因?於老太爺瞭然。

  看見孟孟往床邊看了一眼,兩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中揣測著,彬兒在那裡嗎?

  孟孟說:「於叔讓我轉告兩位,人都有私心,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牽扯到利益就會流於表面形式。當有慾望卻無法滿足、當競爭嫉妒取代親情,家族就算勉力維持,也無法杜絕底下的陰私,他的遭遇便是一例。

  「於叔說,他把於文和之事說出來,並非想要老太爺將他逐出家門,畢竟當年的事已相隔遙遠,加上沒有證據,就是官府也拿於文和莫可奈何。不過老天爺都看著呢,否則為什麼這些年,於文和想盡辦法要讓自己的醫術及名聲更上一層樓,卻始終鎩羽而歸?實是因為他的惡劣行徑早已斷了自己的福分,至於更大的懲罰,還在後頭等著。

  「於叔提及此事是要老太爺想清楚,於家是不是該分家了?讓每家各自努力,對外爭取自己想要的名利,而非往裡掏空於家的所有,這樣的競爭才有意義,否則人人躲在濟善堂這塊金字招牌後頭,三成本事被渲然成七分,一代代下來,於府早晚會人才凋零。」

  她的話令於老太爺陷入深思。

  孟孟並不催促,只是靜靜地望著於老夫人,清淺地對她笑著。

  她的笑容有種安定人心的功效,讓原本知道真相、心情激昂的於老夫人,好像真的放下了什麼。

  於老夫人問:「小姑娘,是不是將來我走了,就能再見到彬兒?」

  「您和於叔在這一世結下如此善緣,下輩子定會再聚首,也許再成祖孫,也許成為母子、親人或者朋友,你們之間的緣分不會隨著死亡而消逝。」

  於老夫人對著床頭笑說:「彬兒,祖母懂了,祖母會好好調養身子,開開心心地過完這輩子,等下輩子我們再結一回善緣。」

  孟孟柔聲說:「於叔抱著您呢,他在哭,但他說:「約定約定,千年不變。」」

  此話一出,於老夫人墜了淚水,但是嘴角始終上揚。

  這是她和於文彬之間常說的話,每回他允了她、或她允他什麼,祖孫倆便抱在一起,說上這樣一句——約定約定,千年不變。

  孟孟和於老夫人叨叨絮絮說著,於老太爺卻在此刻開口了。

  「你告訴彬兒,我會主持分家的。」他做出重大決定。

  「不需要我轉告,於叔就在您身邊,他都聽見了,他說他相信這個決定會讓於家越來越好。」

  「謝謝你,小姑娘。」

  她搖搖頭,「於叔教導我十年,我無法報恩,只能求老太爺、老夫人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孝順您們。」

  「好好好,往後你就是我們的小孫女。」

  她喊於叔為叔叔呢,變成小孫女豈非亂了輩分?不過……有什麼關係,老人家開心最重要。

  她又道:「老太爺、老夫人,我還有一件事情得做。」

  「什麼事?」

  「我必須把這手金針之術傳給於叔的親弟弟,讓於家醫術發揚光大。」

  於老太爺怎麼樣都沒想到孟孟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驚喜與感激。

  這小姑娘是於家的大恩人吶!

  擱在心頭十年的事情終於辦妥,孟孟與於文彬站在於府大門,看著那塊烏金色的牌匾。

  未來的於府真會因為於老太爺的這個決定而變得更好嗎?孟孟不敢篤定,因為當中牽扯到人心,人心是最大的變數。

  「謝謝你,孟孟。」於文彬說。

  孟孟搖頭,她在笑,眼淚卻默默地往下掉。

  十年……她孤苦無依時,始終撐著自己的是於叔。他即將走入輪迴,這是值得慶祝的好事,可……她無法為這樣的好事感到開心。

  不捨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但她知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知道有始便有終,誰也無法跳脫分離。

  「孟孟,好好過日子,不要虧待自己。」

  「嗯。」

  「憶憶是賀家的榮耀,你也是。」

  「好。」

  「你說過的,結下善緣,下輩子必定會再相見,於叔在下輩子等你。」

  她用力點頭,點出一串晶瑩。

  白光出現,於文彬的身影倏地消失,他重入輪迴了。

  鬼魂想強留在人世間,陰間判官不會硬把人帶走,卻會在生死簿上註明,一旦鬼魂回心轉意,不必誰帶領,自會有一道白光接引他離去。

  不過孟孟知道,於文彬永遠不會真正離開自己,因為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她把他狠狠地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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