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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沈亞 無論貧窮富貴,永京人的屋頂一定得用上五彩繽紛的琉璃瓦,富貴人家整個屋頂都鋪滿,牆壁上則密貼著瓷片以示豪奢。窮人家也一樣,無論再如何困頓,也得在屋頂上點綴個幾片才行。 瓊璃瓦的顏色不一而足,特色在於全都易於反光;於是光線一照,整座永京城便閃閃發亮,彷似人間最璀璨巨大的珠寶,所以也有人稱永京為「珠玉之城」,是整個中土最富饒繁華的代表。 午時的永京城太亮,幾乎能閃盲人眼;黃昏時刻的永京最美,也最溫柔,耀耀生輝的都城此時不再令人目盲,籠罩在金黃艷紅的光輝中,映照著搖曳的永定河,此起彼落的光,像星空。 所以他們一次次爬上屋頂眺望永定河,無論多少次都不會厭倦。 蘭歡懷裡藏著幾個果子,身後的呼延真笨拙地跟著他。 呼延真行動之所以會如此笨拙,除了輕功練得真是有夠糟之外,主要還是因為他一手拎著鎮得冰涼的梅汁,另一手拿著個大油紙包,照形狀跟味道猜測,那應該是一隻很肥的燒雞。 說真格的,呼延真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風雅、什麼叫賞景,他滿腦子只有吃飯跟打架而已。 是的,呼延真就是個吃貨,跟他的姑姑師父簡直相見恨晚。 劈啪一聲,呼延真腳下嬌貴的琉璃瓦破了,一腳才提高,笨拙的另一隻腳立刻又踩破了好幾片,他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埋怨著,而會含糊不清則是因為他嘴裡塞滿了餅。 發現努力提氣踮腳尖完全沒有用,他乾脆放棄,抬腳直接往碎了的瓦片上踩,又是一串串劈哩啪啦的脆響。 瓦片破碎的速度驚人,下方終於傳來呼延府管家心疼的怒吼聲:「少爺!老奴求您了!別再踩了!」 「啊……噢……」呼延真意義不明地漫應著,腳步很是為難地慢了一些些。 好不容易才坐定,呼延真立刻樂呼呼地打開油紙包,炫耀地喊:「你看!燒雞!」 誰不知道那是燒雞呢!聞味道就知道了吧。蘭歡翻著白眼直搖頭。 「很好吃的欸。」呼延真嘟囔:「馥芳樓的喔,一天只賣十隻呢!」 當然是馥芳樓的,當然一天也絕不只賣十隻;他去他們燒雞的廚房看過,裡面的甕鍋至少有幾十口,生意好成這樣,哪裡會一天只賣十隻?能這麼傻傻上當的,也只有呼延真這笨蛋。 「嗯,謝謝。」 蘭歡正經八百地道謝,呼延真這才開心地瞇著眼睛笑,慷慨大方地分給他一隻腿,自己當然是毫不客氣地抱著雞吃起來了。 呼延真實在不該再吃了,可是怎麼辦呢?看那張圓呼呼的可愛圓臉,臉上粉嫩嫩的兩坨小肉包,實在是怎麼看怎麼可愛,怎麼忍心阻止他? 說真的,呼延真樣貌可愛歸可愛,但比他貌美好看的人多得是,宮裡尤其多;不說別的,光說他身邊的小太監小喜,那真是美得可比妖孽。事實上宮裡的人背地裡就說小喜是個妖孽,還總懷疑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曖昧之類的。 要說小孩嘛,他的兩個雙胞胎妹妹那更是漂亮可愛得天上絕無、人間僅有,完全是粉雕玉琢的一對珍寶。 更不要說他的母后、他的姑姑師父,一個個盡皆美艷不可方物,但看著看著,久了也就麻木了,再怎麼美也生不出什麼感想。 可看著呼延真他的心就暖,看著他那傻呼呼、一臉幸福的樣子,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就算他已經吃成一坨胖大福,依然是他最喜歡的胖大福。 「喂,跟我進宮吧,讓你當中書侍郎。」 當然,呼延真再怎麼遲鈍,也老早知道這位打小認識的「君子」其實並不是什麼小賊,而是這世上最有權勢的少年皇帝。 大約兩年前知道的;那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年紀小,還是已經混得太熟,對一個每天都跟他搶食、打架、吵鬧的傢伙,他實在擠不出什麼尊重畏懼,即使到現在他們已經相處三年多了,朝蘭歡揮拳的時候都只有更用力,完全無顧忌。 「中書侍郎這官不小了,每天都會跟在我身邊,不管我吃什麼喝什麼說什麼都要經過中書侍郎——」 「是啦是啦,還要幫你寫字擬詔書,還要管你所有的生活起居,可了不起啦!」 「不錯吧?」想到胖嘟嘟的呼延真穿上朝服的模樣,蘭歡就忍不住笑。「那可是跟我最親近的職位。我本來想讓你當御前一品帶刀侍衛,不過你功夫實在太差勁——」 一根扔過來的雞骨頭就是呼延真沒好氣的回答。 「喂!」 「喂什麼喂,我爹說不行。」 「我是你爹的頂頭上司欸。」 呼延真偏著頭看他,心裡明白其實他是可以用權勢讓呼延家就範的,但他不會。他喜歡這種「不會」。 「再過幾個月你就不能常來了吧。爹說攝政王該還政給你了,以後你就是真正統治天下的人皇,不再是毛猴子了。」 距離他十六歲的生辰沒幾個月了,按祖制的確是如此。 但這問題只要一開始想,心裡就覺得空得發慌;也不是完全不期待,但總感覺缺了些什麼。 甩甩頭,甩去那錯綜複雜得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思緒,蘭歡從口袋裡掏出果子扔給呼延真,卻發現才那麼短短的時間,那隻雞已經完全進了他的肚子裡,神速啊!簡直無底洞! 「哇!這個好欸!」 「你悠著點吃行嘛?小心肚子疼啊。」 「我吃很慢啦,肚子很餓呢!幾時偷的猴兒桃?好好吃喔!」 「什麼偷!真難聽,是「順」,從宮裡「順」出來的。」 「順得好,下次幫我順冰荔枝好不好?好饞欸……」 「冰荔枝什麼的你應該先去問我姑姑吧?如果被她偷完還有剩的話……那你相心作啥?唉,說真的,我看你讀書也不怎地,文章根本一塌糊塗,應試肯定是沒前途了……」 「唉唷……怎麼這樣說啦……」呼延真紅了臉。 「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中書侍郎,我還真想不出能讓你幹點什麼別的。」其實讓他做中書侍郎也很危險欸,搞不好皇帝還得自己擬詔書寫文章,犧牲很大啊! 「人家只是還沒想好嘛!」呼延真嘟囔:「我才十二歲。」 「若你是姑娘家,十二歲就好訂親,十四歲就該出嫁了。」 「……」呼延真忍不住起了惡寒,「太可怕了!」 停頓了半晌,蘭歡突然開口:「欸,不如我們回迦蘭河去吧。」 他們倆拌嘴從來都是天南地北,東拉一句西扯一句,換了旁人那肯定是不懂的,可呼延真從來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好欸!」呼延真扔掉手上的果核,雙眼燦著亮晃晃的光。「什麼時候出發?明兒個行不行?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啊,你騎馬偷偷來接我就行了。」 蘭歡笑了起來。「跟我私奔回老家,你爹不扒掉你一層皮才怪!」 「該扒的反正也跑不了……」呼延真嘟囔。 「私奔」這兩字實在刺耳,蘭歡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才會這樣說。 蘭歡也不知道她永遠不會跟他進宮,因為爹不准;就算爹准也沒有用,她是個女孩子,萬一被發現,那可是掉腦袋的事,說不定還會被扣上欺君之罪,那就不只她掉腦袋,而是全家都得陪她掉腦袋了。 再過不久蘭歡就會成為真正的皇帝,屆時他們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見面,說不定就是永遠的分離了;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有些難受,很為蘭歡感到同情,所以啊,隨他怎麼說,私奔就私奔吧。 「真不怕?」 「唉……還真是債多不怕,我欠我爹幾頓棍子都想不清了,不差這麼一次。」 蘭歡哈哈大笑。「那好,夜裡我來接你。」 第2章(2) 「娘,我要走啦。」 呼延真趴在娘親的床邊,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著:「夜裡蘭歡來接我,我們要去迦蘭河。娘,爹說你以前也住在迦蘭河畔的,我幫你回老家去看看好不好?」 床上形容憔悴的女子微微睜開眼,虛弱地朝她笑了笑。 「娘,你聽到了啊?」呼延真甜笑著擠上床,親暱地擁著娘親。「我去去就回來,頂多一個月就成了,蘭歡的馬很快的,娘你可不要太想我。」 呼延夫人臥床已經十多年,據說是剛生產完不久,有一次騎馬的時候從馬上墜落,驚慌間又被馬踩了一腳所致;雖然命是撿回來了,卻從此臥床,且日漸衰頹,近年已經連說話都不能了。 雖然如此,但娘對她的愛從未減少她卻是知道的。每次娘看到她,眼裡總是泛著喜悅的光芒,雖然她很少言語,但所發出的細微聲音,就像在跟她說話一樣。 每一次她靠近娘,她的身體就會柔軟下來;每一次抱著她,也都可以從她身上聞到慈愛的馨香。 「娘啊,這次我離家出走,回來一定會被爹狠狠修理一頓的——不不不,不止一頓,應該是好多頓,可能連皮都要被剝掉了。好慘欸,到時候你可要幫我講話啊。」她愛嬌地蹭著娘親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