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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沈亞 胡真絕倒!如果不是情勢太緊張,恐怕她真的會當場笑出來。 宮千歲攻勢更加凌厲,劍花幾乎閃盲她的眼。 「竟敢魅惑龍大哥!將你千刀萬剮!」 龍天運將她往身後一塞,寬闊肩膀便將她護個密實,無論宮千歲的劍如何潑辣靈巧,始終難以近身半寸。 胡真悄悄往外瞇了瞇眼,忖度著高度。 跳出這扇窗,身後便是長街;夜雖已深,但此處乃是永京最繁華的中心,只要大聲呼救,必能引人注意。 不過三樓,應該死不了……死是死不了,但斷上幾根骨頭的皮肉之痛怕是逃不掉了,想起來都覺得疼;但……方纔那一幕又躍進心頭教她臉上一辣,心突突地跳著。 嗯,好像沒什麼選擇。 「龍大哥你不要攔我!」 「二小姐,你再不住手,在下只能無禮了。」 「無禮?他剛剛做的事才叫無禮!」宮千歲尖叫,攻勢更疾。 機會稍縱即逝! 胡真猛一咬牙,撩起儒袍,縱身往外一躍而下! 「胡真!」 那一聲喊,讓她的心猛地一跳!抬頭,正看見龍天運往窗外探出的長臂與那雙寫滿驚駭的眼睛。 那聲音……不可能的。 第4章(1) 完了! 電光石火間她腦海裡只迸出這兩個字。 只那一怔,她忘了該保護自己;然而生死關頭哪裡容得下那一轉瞬,這重重一摔搞不好要摔掉她的小命—— 誰知下一秒她又被扯進寬廣的胸懷裡,頭一暈,眼前黑了半晌,劇烈的震動讓她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不聽話。」 龍天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落入他手中,一個晚上居然被他抱了三次! 遠處哨聲尖嘯傳來。 「擒下他!生死不論,小心莫傷了小胡公子。」聶冬凜著臉孔帶著四個黑衣人將他們圍住。果然他也不傻,早已經佈置了其他夜梟待命。 「你的護衛追來了呢。」 他的胸懷寬大溫暖,胡真卻聽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這樣淡定? 「快放開我!放我走,我保證他們不傷你半根寒毛。」紅著臉,她掙扎著試圖脫離,但箍著她細腰的手是那麼堅定,竟沒有半點鬆手的打算。 「有護衛在,講話聲音都大起來了。」 龍天運垂眸看她,眼底竟真的閃著笑。「若他們辦得到,自然可以帶你走,不過在下很懷疑這天下有誰能將你從我手上奪了去。」 這曖昧到極點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啊?胡真嘻了嘻,善辯如她居然讓他嘻得想不出什麼話可應對。 「好大的口氣。」聶冬蹙眉,「奪回小胡公子,不得有誤!」 「是!」 話聲響起處,銀鏈飛梭從四個方向同時出手,迅疾如箭,去勢如鋒!每條飛鏈頂端都有一枚銳不可擋的銀梭,數丈之外便可奪人性命於瞬間。飛鍊可攻可守,是夜梟最拿手的武器。 狼族本無「迷雀夜梟」,迷雀夜梟是過去火鳳一族皇甫氏的死士。 迷雀專司情報,眼線遍佈天下,也作「謎雀」,代表他們的身份隱密,每個都是易容高手。 夜梟則是皇甫家主的暗衛、刺客、死士,做所有見不得光的事,訓練極為嚴格,武功高強自不在話下,最可怕的是夜梟與迷雀皆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這世上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夜梟與迷雀都一定會有親人被主子掌握,他們親人的吃穿用度無疑是最好的待遇,但只要夜梟迷雀叛走,下一刻他的親人就會被梟首示眾,沒有例外。 北狼入主火鳳的領土後便接收了這支部隊,原本自詡行事磊落的狼皇帝不喜歡這種暗殺流,但那麼大的情報部隊毀之又覺可惜,也就無可無不可地養著;誰知到了俊帝手上後竟擴張得厲害,迷雀的數量原本就是個謎,但夜梟人數卻是大大地增加了。 不知怎地,她居然為龍天運擔憂了起來。 夜梟與禁衛軍不同;禁衛軍是光明正大的兵士,有的是防身的硬功夫,跟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自是沒有可比性,依靠的完全是龐大的數量跟一身刀槍不入的重甲;而夜梟則是劊子手——殺人不眨眼、武功高強的劊子手。 她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是的,她見識過。不由自主地,她摸摸自己的頸項,繃緊了神經好讓自己的手不致顏抖。 錚地一聲輕鳴,龍天運手中長劍出鞘,劍如流光飛螢,挽個劍花便將所有飛鏈纏住,再一振臂,飛鏈應聲而斷! 那看似平凡無奇的長劍竟是削鐵如泥的寶物,只那麼一絞便將夜梟賴以成名的飛鏈絞斷。 暗夜中,兵器交鳴聲不絕於耳,那聲音、氣息都讓她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夜。飛鏈每一次襲來都帶著血腥味,每條鏈子細碎的聲響都代表著爹身上一道道血痕,她不由得顫抖,緊緊揪住龍天運胸口的衣袍。 「嘿,」龍天運低頭輕聲道:「莫怕。」 莫怕?! 飛鏈銀梭織成天羅地網,命在頃刻旦夕,他竟還有心情對她說「莫怕」?! 銀光閃處,暗夜中幾不可見的銀針破空而來,胡真盯著那寒芒,心頭一駭!龍天運手上長劍驀地往她身前一橫,「叮」地連聲脆響!夜梟的暗器,從來不只是幾根銀針就算了。 差點就…… 「你們幹什麼?!」聶冬暴喝一聲,振劍攻來,急道:「不准傷他!」 胡真知道自己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不由得冷汗涔涔。 大雁樓透出的光影綽綽,窗台上透出兩條儷影,那是冷眼看著他們的宮千水、宮千歲姊妹。 宮家姊妹都來了,這裡不可能只有龍天運一個人,她突然覺得原先的想法可能不是很妥當,以她現在的身份被擒,搞不好真的一下就被宰了。 悄悄地,從懷裡握緊了防身的匕首。 那是人之常情吧,扔掉燙手山芋跟懷裡會咬人的貓狗。 銳利的匕首無聲無息地刺進龍天運毫無防備的腰際。 「你……」龍天運很明顯地動作一慢,卻沒有鬆手。 「放我走就給你解藥。」胡真咬牙低語。 任何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肯定都會把她扔出去的,但這傢伙根本不是人! 要應付四名夜梟跟聶冬暴起的長劍,懷裡保護的人竟然對他下手,這場面太尷尬。 「快放我走,不然你就死在這裡!」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讓胡真整個惱火起來,匕首稍微往前推。「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龍天運悶聲回答。 尖嘯聲響起,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出現幾條人影。 「左使!」他們怪聲怪氣地喊。 龍天運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開了夜梟,迅捷拖著她往後疾退,那些人便迎上去攔住了夜梟。 胡真只覺得手上一緊,匕首被打落,兩隻手迅速被捆成一團,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然後嘴裡被塞了一團布。 蓋她布袋?!他居然蓋她布袋!這傢伙…… 「乖乖的,再使詭計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傢伙傻的,她還巴不得被扔下去!胡真使盡全力胡踢亂踹,卻在下一刻被點住了穴道。 龍天運將她扛上肩。風聲颯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辰了,只知道馬匹震得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燈花靜靜,偌大明亮的宮殿內空蕩蕩,沒有人、沒有風,像是連時間都停止流動,萬物俱寂,只剩恐懼。 他驚喘著醒過來,咆哮:「小喜!來人!小喜!」 數名小黃門疾步過來齊齊在床前跪下。「陛下!」 「人呢?小喜去了哪裡?!」 他狂暴怒吼,從龍床上掙扎著起身,寬大袍子鬆鬆地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孱弱的身軀,一陣暈眩,他虛弱無力地跌落床底。 「小喜!」 「陛下!陛下息怒!喜公公馬上就到……」 內監們七手八腳地想扶起他,但他毫不領情,只不斷厲聲怒吼:「小喜在哪?!胡真在哪?!叫他們來!快叫他們來!不要碰我!賤人!」 內監們惶恐地停了手,只得跪在他四周不住磕頭,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奴才放肆,陛下息怒」。 「閉嘴!閉嘴!再不閉嘴統統殺了!」 四下頓時無聲。 他喘息著閉了閉眼睛,暴躁地問:「說!小喜去哪裡了?胡真回來沒有?」 「喜、喜公公去了御廚,頃刻便回。胡……胡侍郎已經出宮一日,還沒有消息——」 「滾!」 小太監們嚇得面無血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內又是空無一人了,只留下他孤單地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不住喘息。 他想起身,但渾身發顫得太厲害,連手指都抖個不停,不要說起身了,連想把自己撐起來都是個問題。 俊帝,蘭七。 狼族皇室曾經最為跳脫瀟灑、文韜武略、胸懷經緯艷驚天下的蘭七王,如今只剩這副殘軀,半死不活,近乎瘋癲。 仰望寢宮穹頂上所繪的飄飄天女、張牙舞爪的五彩巨龍,俊帝唇角泛起一抹譏誚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