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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沈亞 他們面面相覷,他們交頭接耳。這些事他們何嘗沒有想過?但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說出來? 這是滅門誅九族的大罪啊! 「放肆!天子腳下,誰讓你們深夜在此聚眾喧嘩!全都給我拿下!」 宏亮聲音陡揚,京兆尹所領的京軍鐵蹄踏破夜色而來! 頓時馬匹長嘶、兵刃鏗鏘之聲不絕於耳,在場上百人被這一叱像是大夢初醒,忽地炸開,亂哄哄地鬧成一團! 「公子!」聶冬握住他臂膀,迅捷無比地護著他後退。 「請恕在下無禮了!」聶冬翻掌托住他的腰,提起真氣飛身竄出人群。豈料他動作快,京軍鐵騎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早已做好準備,漫天鐵網飛捲而來,專門對付這群高來高去的武林人;此刻除非扔下胡真,否則想施展輕功飛出去恐怕有難度。 嘩啦啦的鐵網從四面八方捲來,已有不少人受困其中;胡真蹙眉跟著聶冬左闖右闖,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可逃出去的路。 此時處處刀光劍影,呼喝之聲不絕於耳;京軍雖然威猛,但中土武林人也不是好相與的,一見無法隻身突圍,他們立刻決定化為團一起拚搏,頓時劍氣掌風暗器四射,教她躲得極為狼狽。 她在此地被捕倒是無妨,原本就是一介書生,哪裡逃得過京軍鐵騎的追捕?倒是聶冬可憐了,無端護衛他來此,卻讓京軍逮個正著,必得擔個護衛不周的罪名,萬一夜梟的身份因此暴露,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嚴苛的責罰。 「聶統領你快走吧!京兆尹總得給下官三分薄面。」胡真勸他。 「我不會扔下你的!」 「你傻了?!你的身份怎可以在此暴露!快走——」 兵荒馬亂之際,忽地巨大黑影在她面前揚蹄長嘶,胡真迴避不及,只堪堪護住自己的頭臉,腰後猛地一緊,而後整個人騰空而起! 「胡真!」聶冬大吼! 咦?聶冬大吼?那攫住她的,是誰? 一抬眼,寒鐵面具森然,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正凝視著她。 耳邊風聲獵獵,腰上鐵臂緊箍,整個人被牢牢扣在胸前,耳朵只得貼著胸膛聽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自她成年以來何曾與人如此親近!鼻尖傳來男人的氣息令她尷尬不已,幸而對方瞧不見她的表情。 這也太不成體統了,兩個男子這樣摟摟抱抱像什麼樣子!緋色霞紅染上她的頰,使勁想推,腰上卻又是一緊。 「小胡公子莫怕,在下並無惡意。」 耳邊胸膛傳出笑聲,雄厚的聲音如醇酒。 胡真蹙眉。「大俠既然知道我是誰,怎麼還擄了我走?」 「在下久仰一品探花郎大名,既然有緣相見,自然要好生招待。」 「不敢當。」胡真悶哼,「不知大俠擄在下去哪?」 「大雁樓。」 「去大雁樓作啥?」 「喝酒。」 胡真瞠目!竹林裡此刻正酣戰不休,他卻擄了她去大雁樓喝酒? 「小胡公子不樂意?」 胡真歎息。「武力相差太多,大俠待怎麼地便怎麼地,胡真樂不樂意也不重要了吧。」 「小胡公子識時務。」耳畔再度傳來他醇厚的笑聲,饒富興味地。 很好笑麼?寅夜強擄朝廷重臣去喝酒,居然還能笑得如此愜意,此人若不是城府太深,就是腦袋有問題。 從城南到城中感覺竟像過了大半天那麼漫長。 她的手心泌滿汗,強自按捺住逃走的衝動,不時悄悄打量著這人。 他很高,肩膀寬闊,身姿挺拔。 武功更高,手法輕巧,擄著她這麼大一個人卻是舉重若輕,好似她一點重量也無。聶冬都沒辦法穿破鐵網陣,這人卻視若無物般帶著她破陣而出,可見武藝甚是驚人。 鐵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容貌,但即便只有一半,也看得出應是個清俊明朗的男人;只是明明沒見過,不知怎地卻給她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她的心臟評評亂跳,不安。 夜已深,大雁樓樓頂卻依然亮著燈火。那人幾個縱跳後推開了門,裡頭靜候著白衣侍女,見到他來,齊齊恭敬屈膝。「左使。」 「下去吧,我與小胡公子暢飲幾杯。」 燈花燦燦,亮晃晃地一室金黃,看得出大雁樓依然是大雁樓,與過去無異,桌上美食佳看誘人,但她的眼神卻是黯了黯,拱手作揖道:「龍大俠,承你的恩,在下來日必報,咱們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龍天運一笑,微一振臂便讓她在凳子上坐定。「不是說了來喝酒的嗎?小胡公子太客氣了,吃過再走吧。」 她心下忐忑,臉上卻只是淡淡一笑。「何必拐彎抹角,龍大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龍天運卻不說話,櫻色唇瓣抿成一道莫測高深的直線,墨瞳內有寒星閃爍,倚在窗邊的身如蒼松堅毅,姿態看似瀟灑隨意,卻給人一種蓄勢待發的壓迫感。 佳兵不祥,如此出色,著實令人畏懼。 龍天運就這麼盯著她看,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來。明明飢腸轆轆,但面前佳餚滿桌,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菜不敢吃、酒不敢喝、臉不能紅,處處掣肘,重回永京以來不曾一刻如此時這般狼狽;然而卻也激出了她骨子裡的那點倔性,微微低了頭,用溫文的笑隱去眼底的那點倔。 龍天運突然又笑了,放鬆了姿態走到桌邊坐下。此刻他又成了武林豪俠,滿眼的讚賞。「恕在下無禮,實是小胡公子好風采,不愧是一品探花郎。」 「大俠說笑了,哪裡有一品探花郎這種官位,在下不過區區一名從四品的中書侍郎。」 「胡真胡侍郎,昌順四年應試,朝陽殿上欽點為探花,俊帝稱「質如美玉,才學端方,容雅俊逸」。同年入中書省,從六品,不過短短三年的時間便擢升到了從四品。都說小胡公子是皇帝近臣,深受聖眷,俊帝日夜重之,須臾不能離,何以來到這城南險地以身試險?」 龍天運端著酒杯輕抿,端的是一派貴氣瀟灑,對「他的」過往如數家珍,想必早就打聽得清清楚楚。 「龍大俠倒是調查得一清二楚。既然什麼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是因為俊帝多疑,誰也不信,他怕武林人群起策反,所以派了你來,他以為以聶冬的武功當可保你無虞,卻沒想到京兆尹貪功,居然橫插了這麼一手。」 他含笑舉杯,眸底寒光一閃。「倒讓龍某省了不少事。」 「所以你本來就打算擄人的,胡真是自投羅網。」 龍天運輕輕一笑,偏冷臉孔上竟真的有幾分笑意。「是。」 胡真無言。沒想到眼前這廝承認得如此磊落,這是耍無賴吧? 「抓我有何用呢?胡真一介儒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會你們這些高來高去的武功,擺在武林裡,我胡真連一隻三腳貓都不如。」 「哪裡是「抓」,是「請」。」 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是在哪聽過? 龍天運微笑。「而且小胡公子過謙了。俊帝繼位,文人治國,此刻的金璧皇朝哪裡還是過去的大漠鐵蹄。此刻的金璧皇朝分明是文人的天下。眼下胡侍郎雖只是從四品,但皇帝恩寵日深,不日將位極人臣也未可知。」 「哦?那怎麼沒等到在下位極人臣再來抓?我小小一個從四品侍郎於你們仙城派有什麼用?」 「當然有。」 眼前一花,鐵鉗般手指握住了她纖巧的下巴,龍天運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直刺人她心底。「聽說俊帝有龍陽之癖,你是他的愛寵,他絕不會拋下你不管,有你在我手上,他便不敢妄動。」 胡真扭了兩下,掙不開他的箝制,澄淨眸底寒光微閃,卻是一副惱怒模樣。 「你才有龍陽之癖!你全家都有龍陽之癖!你才是某人的愛寵!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要剮快快動手!少說三道四地扯些無關緊要的零碎!」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龍天運卻是不怒,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只唇角一彎,噯昧地傾身在她唇邊低語:「沒想到小胡公子性情如此高潔,膽識過人。」 握住她臉的手掌輕輕摩挲,指腹間的厚繭在她細嫩的臉上輕輕刮著,引來一陣陣顫慄。 「幹什麼!」胡真再也忍不住,猛力推開他的手啐道:「我是男人!」 「也許我喜歡男人。」 「呸!下流!」 鐵面具瞬間欺到她面前,鐵臂再度攬她人懷,低笑。「也許我喜歡下流。」 「你——」 「龍大哥!」忽地,火紅艷影如風一般竄進了屋內,看到眼前這一幕,想也沒想便揚手振劍襲來! 劍氣銳不可擋,胡真眼前一花,只聽得噹一聲脆響,龍天運竟以指代劍,錚地彈開襲來的長劍。 「二小姐莫要胡來。」 「我偏要!」宮千歲大怒,挽起一朵朵劍花往胡真身上招呼,怒罵:「妖精!」 胡真沒好氣地回嘴:「我是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