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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湛露    


  「你是不是抓住誰了?」她猜測著,看他唇角笑意更深,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該不會是抓住楚長煙了吧?」

  「楚長煙現在是夢嬌的心頭肉、掌中寶,沒有大錯在身,我不會輕易動他。」

  他低聲問:「還記得當初把你關在船中的那個女孩嗎?」

  「鈴鐺?」她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她不是被關在月蘭那邊的牢裡了?」

  他淡淡笑道:「有人把她放出來了。」

  丘夜溪吃了一驚,「放出來?誰?這麼大膽?竟敢觸犯國法?」

  「月蘭曾是誰的地盤?你以為誰能放她出來?」

  她微微蹙眉,「你是說楚長煙?可是他……」

  「他若是流寇幕後的真正主使,悄悄放走鈴鐺一點也不奇怪。」

  丘夜溪斜眼看他,「你有證據?該不會你又抓住她了吧?」

  他笑著點頭。「她若是乖乖在月蘭混飯吃,我也抓不住她,可她偏偏不怕死的到京城來。京城是什麼地方?到處都是我的人,她一入城門就已經被人留意,近日她又總去楚長煙所住的驛館出沒,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沉默了片刻,想起鈴鐺當日寧死也不投降的樣子,她又說:「不過你若想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麼有用的消息,只怕是不能。」

  「為何?」這下換成曹尚真詫異了。

  「她對她後面的那個老大格外敬重,不會輕易出賣的。」

  咬著指尖,他瞳眸幽幽閃爍,「這倒沒什麼,就算她指認了,楚長煙也可以反過來說她誣賴,故意污蔑朝中大臣。」

  「那你……」她又不明白了,既然他將這結果想得如此清楚,還有什麼可高興的?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夜溪,你這樣的忠臣良將,最恨的是什麼?」

  「你這樣的奸臣。」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曹尚真對這個封號早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對啊,這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我的同夥,一種是我的敵人。眾人視我為禍國奸臣,就自然要把自己標榜為忠臣良將,而忠臣良將最講究的又是『忠義』二字,對君王忠,對朋友義。你想,他若知道鈴鐺在我手中,能坐視不管嗎?」

  丘夜溪這時才全明白了,「原來你是要把鈴鐺當作誘餌去釣他上鉤。」

  「以他的那點聰明,應該不會直接找我要人。你猜猜他會怎樣應對?」

  她撥開他的手,「你是七竅玲瓏心,當然猜得出,要我猜什麼?」曹尚真轉著眼珠,篤定一笑,「我猜……他會來找你幫忙。」

  「為何?」

  「因為你這幾日對他示好之後,他該把你視作他的同類,下一步大概就是要策反你了。」

  曹尚真猜得不錯。當楚長煙知道鈴鐺意外被捕之後,一時間有點慌了,倒不是怕她會出賣自己,而是擔心鈴鐺小小年紀受不了刑部的嚴刑摧殘。

  鈴鐺跟著他不過三兩年,卻對他十分敬重信服,又因為為人機靈,所以他才會將一艘船的首領位置交給她這個女孩家擔任。

  這一回他叫鈴鐺入京,本來也想著她是女孩,京中沒有幾人認得她,丘夜溪雖然見過她,兩人卻沒有什麼機會碰面。鈴鐺的女兒身可做為掩護,有任何事情行動起來都比較方便,萬萬沒想到才不過幾天,她就被人捉了。現在他操心的事情有兩件-  一、捉住鈴鐺的人是否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是因為別的紛爭而捉她?如果是因為別的事情,他還方便營救,可如果知道了鈴鐺的真實身份,那麼用不了多久,他私縱鈴鐺的事情就會被追查出來,她的性命也可能不保。

  二、下令捉住鈴鐺的人是誰?是曹尚真,還是九城提督?這個答案當然比較好猜,卻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如果是九城提督或是刑部兵部什麼人,事情都好辦,若是曹尚真那隻狐狸,事情就會特別麻煩棘手。

  曹尚真應該會猜到一些,但沒有實質證據證明他和鈴鐺的關係,他那個人也不會妄動的。

  那麼這件事現在該求助於誰?夢嬌嗎?只怕不行。

  昨天很晚的時候,夢嬌冒險溜出宮來看他,一見面就哭哭啼啼,說是皇帝和皇后不同意她下嫁,原因則沒有明說。

  他懷疑這裡面曹尚真搞鬼的因素居多,但是也因此可以看清一件事-  夢嬌對皇帝的影響終究有限,在國事上,皇帝更多的還是要仰仗曹尚真,所以要扳倒曹尚真就顯得更加艱難。

  「曹尚真-  」楚長煙惡狠狠地念著這個名字,恨不得在齒間咬碎,「難道你就沒有半點弱點嗎?」

  一瞬間,他想起了丘夜溪。倘若他的眼睛沒有騙他,倘若曹尚真這一輩子待人虛偽,只有對丘夜溪一人是真誠的;倘若曹尚真還不是一個趕盡殺絕的人;倘若老天還給他留了轉圓的餘地……那麼,或許他能扳回這一城!

  他立刻手書一封信,命人送到丞相府,言明必須親手交到丘夜溪手中,並立等丘夜溪回話。

  一個時辰之後,丘夜溪來到清風茶樓的二樓包廂,楚長煙就在這裡等著她。「長煙,匆匆忙忙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她坐定後問。

  楚長煙像是難以啟齒,支吾了半天才說:「下官遇到一件難事,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只好來求助大人您。」

  「什麼事?」

  「我的一位表親,說來慚愧……年紀輕輕,誤入歧途,最近在京城中好像犯了點事情,被抓了起來。她父母早喪,我這個表兄實在不忍見她這麼小的年紀就一輩子耗在牢房之中。」

  丘夜溪訝異地問:「你的表親?叫什麼名字?」

  「這個……」楚長煙一歎,「叫鈴鐺。」

  「鈴鐺?」丘夜溪一驚,「是……」

  「是,我也是前日救大人出來時,才意外發現多年不見的表妹,竟然成了流寇中的一員。但是她已經全然悔悟,要痛改前非,對於前次得罪大人的事情也非常懊惱,願意戴罪立功,挖出流寇的幕後主使。所以我想盡辦法將她從牢裡弄出,叫到京城來。本來按她所說,近日他們流寇的首領會在京城碰頭,但是沒想到她剛一露面,就不知道被京城的哪位大人物捉走了,時至今日,她關在何處我也不知道。」

  她秀眉堆蹙,「這件事茲事體大,你和丞相說過嗎?」

  「就因為茲事體大,所以下官不敢和丞相講。大人可還記得當初在海上,丞相大人本是想將鈴鐺溺海的……」

  丘夜溪點點頭,但眉頭蹙得更緊,「這件事比較難辦。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救鈴鐺,但人若是尚真抓的,我也沒辦法放人,我既沒這個權力打聽,也沒這個權力干涉。」

  楚長煙低聲道:「我今日找大人來,不需要大人您親自動手放人,只是想請大人幫一個小忙。」

  「什麼忙?」

  「大人可還記得前日我和大人說軍餉遲發的事情?」

  「嗯,又怎樣?」

  他一笑。「日前有戶部的一位大人和我說,他那裡有證據,證明此事與丞相大人有關。我不想得罪丞相大人,本來已經駁了對方想和我連手的意圖。但是因為今日之事,我想能否和丞相大人做個交換?我將對方的證據交給丞相大人,而丞相大人把鈴鐺放出來。」

  丘夜溪看著他。「這件事你可以直接去和尚真談,本不需要和我說的。」

  「但是交換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在下必須獲得。」

  「什麼?」

  「丞相大人的手跡。那份證據上有丞相大人手批的一句話:『知道了,酌情自定。』」

  丘夜溪恍然大悟瞠大眼,「原來你叫我出來,是叫我偷一份尚真的筆跡?可是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著你去陷害我丈夫?也許今日這鈴鐺的事情是你用來誘導我,意圖謀得證據,好對尚真不利的。」

  楚長煙苦笑,「在下是螢燭之火,初到京城,怎麼敢妄想和丞相鬥?但是正如我剛才所言,鈴鐺年幼無知,誤入歧途,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為這件小事就毀了一生。我知道尚書大人是忠良之後,最見不得無辜之人受苦,丞相大人平素的行為或許也有尚書大人看不慣的時候,卻因為他是您托身之良人而無法指責。今日我就利用這件小事,一半是為了救鈴鐺,一半也算是提醒丞相,以免丞相大人日後鑄成大錯。我保證,只要事情解決,鈴鐺平安放出,丞相的手跡我會完璧歸趙,絕不濫用。」

  丘夜溪聞言像是陷入痛苦掙扎中,雙手按著桌角,想了好一陣,才勉強點頭,「好吧,我試試看,你等我消息。但是你要保證,絕不會傷尚真的性命。」

  楚長煙連聲答應,「下官絕對不會!若有違背誓言,願遭天譴。」

  「……明日午時之前,我給你消息。」

  次日清晨一大早,楚長煙就在驛館中收到一份據說是丘夜溪送來的信函。拆開之後,裡面赫然是一封信,乃是曹尚真親筆批給某地方縣令的批示,其中恰好就有一句-  知道了,日後再有同等事務,可酌情自定,毋需上報。他如獲至寶,將那份批示緊緊捏在手中,像是捏住了曹尚真的命脈一樣,立刻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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