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唐歡 > 丫鬟郡主命(上)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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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唐歡 出了宮門,穆子捷忽然對紫芍道:「丫頭,你與車伕先回府吧。」 這小子果然不老實,才辦了趟不錯的差事,便又想去花街柳巷尋歡作樂。紫芍本不打算多管閒事,但現在他的前途也關係著她的復仇大計,她不得不管。 她清咳兩聲,斟酌著開口,「公子……今日還是回家用晚膳吧,想必姨娘也在家裡等著。您難得進宮,姨娘肯定想聽聽宮裡的事。」 穆子捷聽完一怔,「怎麼,我有說過不回家用膳嗎?」 「公子平常出門一去就是大半日,有時候徹夜不歸,」她懷疑地看著他,「今日能趕得回來用晚膳嗎?」 「你這丫頭想歪了,」他終於明白了她言下之意,笑道:「我又沒打算去青樓,你擔心什麼?」 「不是嗎?」她有些訝異,「可這會子……公子能到哪裡去?」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除了青樓就沒別的地方去。」他翻翻白眼。 紫芍壯著膽子道:「公子可敢帶奴婢一同去?」 「怎麼,想監視我?」穆子捷無奈地道:「你啊你,也罷,讓你跟著吧,省得你在娘親面前亂嚼舌根。」 所以他同意帶著她了?她倒好奇他平日整天在外亂溜躂究竟在做什麼,今兒定要仔細瞧一瞧。 「去元錦街吧。」穆子捷對車伕吩咐道。 第三章 多年前的一面之緣(2) 元錦街?紫芍心中不由一緊,那邊正是她家,穆子捷去那裡做什麼? 「怎麼了?」穆子捷察覺到她神色有異。 「公子真要去元錦街?」紫芍咬唇道:「奴婢……聽說那裡不太吉利。」 「怎麼不吉利?」他反問。 「元錦街本是北松王府所在,」她吶吶道:「奴婢聽說北松王爺做了壞事,如今北松王府府裡全都荒廢了,夜夜鬧鬼。」 「你這丫頭怎麼連這個都知道?」穆子捷挑眉,「看來真是聽了不少戲文。」 「奴婢也是聽府裡的嬤嬤們閒聊的……」紫芍頓了頓,試探道:「公子真要去那裡?為何?難道公子認得北松王爺?」自從她家出事後,京中人人對元錦街避之不及,都覺得忌諱,這穆子捷卻偏要去那,實在古怪。 「倒是不認得。」穆子捷搖頭。 這就更奇怪了,紫芍不解地看著他。 「你既然聽了嬤嬤們的議論,應該知道北松王被抄家一事是我父親一手辦的。」穆子捷道。 「嗯。」紫芍點了點頭。 「那夜父親在那裡掉了塊隨身玉珮,一直沒找著。」他解釋著,「我想著去尋一尋,說不定尋到了,也能讓父親高興高興。」 原來如此,不過小事一樁,倒害得她心中翻江倒海,勾起思緒萬千。她道:「公子知道討侯爺高興,姨娘也會高興的。」 「那你這丫頭就隨我一道吧,你眼睛亮,幫忙找一找。」 「是。」紫芍應道。 舊日的痛楚忽然在胸中有如百爪撓心,她卻只能鎮定而乖巧地微笑著,生怕露出半點痕跡。 車輪轆轆,沒過多久,馬車便停在北松王府門前。 從前這裡有多繁華,此刻這裡便有多蕭索。門上封條未揭,石獅子旁仍留守著幾個清閒的侍衛,一群麻雀自屋簷上飛下來,落在門階處,曬了一會兒太陽,又一一飛走。 門可羅雀便是這個意思吧? 「二公子。」留守的那些侍衛顯然是定遠侯手下,認得穆子捷,見他自車上下來,他們立刻打起精神上前行禮。 「本公子要進去尋一件父親落下的東西。」穆子捷問:「可否行個方便?」 「這大門上貼了封條,屬下們不敢妄動,」侍衛們提議道:「二公子不如從側門進去方便些,只是委屈二公子了。」 「好說。」穆子捷點了點頭,叫一名侍衛領路,與紫芍一道自側門進入北松王府。 在那個殺戮之夜以後,紫芍還是第一次回到這裡。她從小生長的地方,溫暖又乾淨的所在,此刻像死一般寂靜,儘管屍體都已埋葬,血流也已風乾,她仍然覺得這裡處處都是恐怖的氣息,空中有殘留的血腥味,彷彿風一吹就會鑽入她的鼻間,也許這是她的幻覺。 「發什麼抖啊?」穆子捷回頭看著她。 「奴婢……」紫芍顫聲道:「奴婢怕鬼……」 「大白天的哪有鬼?」穆子捷寬慰道:「別怕,跟緊我。」 紫芍碎步上前,緊隨著。 陽光照在遊廊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說來奇怪,藏到他修長的影子裡,她滿懷恐懼的心忽然鎮定了,又或許是今日的陽光太過溫暖,驅散了她些許驚惶。 「二公子要尋東西估計沒那麼容易。」領路的侍衛道:「這府裡大著呢,也不知侯爺把東西掉在哪。」 穆子捷突然問道:「南廂在哪兒?」 「前面就是南廂,」侍衛答道:「據說是從前元清郡主的閨閣,侯爺的東西不太會掉在那裡吧?」 「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穆子捷望向前方,「總是得一處處地尋。」 南廂?紫芍垂著頭猛地抬起來,看著那熟悉的紅牆綠瓦,她親口吩咐下人搭建的花架子依然杵在那裡,原打算等夏天來臨時種一架荼蘼的,此刻都成了殘景。 閨房內,她用過的胭脂還擱在桌上,忘了蓋蓋子,此刻已經風乾。不同於一般的薔薇花香,那是她特意調的小蒼蘭味道,彷彿春天曠野的氣息。 「我在這兒尋一會兒東西,」穆子捷吩咐侍衛,「你去門口守著吧。」 侍衛遵命,退身去了。 穆子捷此刻臉上的神情有些反常,他站在梳妝台前,凝視著那胭脂,怔怔出神。 紫芍問道:「公子,怎麼了?」這個人就算是個紈褲子弟,也不至於看到女孩子的東西就這般癡迷吧? 穆子捷沒有答話,拿起桌上的脂胭盒子輕輕聞了一聞。 他果然這般浪蕩?紫芍連忙道:「公子,咱們快尋一尋侯爺的東西吧……」 「父親的東西不會落在這裡的。」他輕聲道:「只是我想來看看。」 「看什麼?」她一頭霧水,「元清郡主的閨閣?」 「看看她生前的東西……」他的聲音中忽然有了一絲哽咽,「你知道嗎,他們說她的屍身沒找著,大概是那天夜 裡混在丫頭的屍體裡一塊被燒掉了……」 他認識她?紫芍大驚,聽這語氣,他似乎對她很熟悉,可是她從前真的與他全無交情啊…… 她忍不住問道:「公子與元清郡主相識?」 「算不得相識,」他緩緩道:「我認得她,她不記得我,算相識嗎?」 「你認得她,她不記得你?」紫芍越聽越詫異,「怎麼會……」 「從前在御學堂見過她一次。」穆子捷道:「她肯定不記得我了,但我此生對她都會心存感激。」 「此話怎講?」紫芍怔怔地道。 「那日我頑劣,被太傅罰跪,那是個大冬天,太傅命我跪在御學堂的門口。其實我沒做什麼特別大的錯事,可那太傅與穆夫人是親戚,故意刁難我,我跪了半日,石地上冰寒,膝蓋凍得發疼,這個時候,我遇見了她……」 「元清郡主?」 「對,」穆子捷陷在回憶裡,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她一時好心,叫宮婢搬了個墊子給我。墊子暖暖的,我至今仍記得膝蓋擱在上邊那軟綿綿的感覺。」 所以他從此對她感激不盡?就為了這一樁微不足道的事? 「後來我再也沒去過御學堂,穆夫人藉著這件事叫太傅開除我的學籍。」他目露憂傷,「我還想去道謝呢,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碰面的機會了……」 難怪她對他全無記憶,僅是那樣的匆匆一面,能有多少印象?不過她腦海深處好像依稀記得這件事,所以看見他就覺得莫名熟悉。那時候他應該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吧?遠不及現在這般高大俊朗。 在她的記憶中,似乎有過那樣一個瑟瑟的身影,在冬天的寒風裡,獨自跪在御學堂的長階下,而她偶然路過,心生憐憫。 其實就算是對街邊的乞丐,她也時常佈施,扔出幾個銅錢與搬給他一個墊子並沒有什麼區別,那不過是陌生人廉價的善意罷了,他又何必念念不忘? 紫芍發現穆子捷真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在定遠侯府得到的關愛太少,所以連一個尋常的施捨也牢記在心。 他……的確有些可憐。 「這胭脂是什麼味道?」穆子捷依舊托著那胭脂盒子,「都風乾了,嗅不真切。丫頭,你來聞一聞。」 「好像是小蒼蘭。」她聞都沒聞便回答。 「哦?」穆子捷抬眼看她,「這麼遠你也能聞出來?鼻子挺靈的。」 她輕聲道:「奴婢家鄉漫山遍野都是小蒼蘭,所以知曉。」 「小蒼蘭,我還沒見過呢……」穆子捷澀笑,「改天去你家鄉走一走。」他將那胭脂盒鄭重地蓋上,卻沒有歸置到梳妝台上,反而納入自己的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