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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鄭媛 「意濃,」他低笑。「你問我想說什麼,我倒想問你,心底究竟想什麼?」 她看著他,竟茫然起來。 「我來告訴你吧!」巴雍竣撇嘴,犀利的眼直視意濃。「無論你心底想什麼,你只能想『離開他』這件事。現在不想,恐怕永遠都無法再想。」 她移開眼,望向別處。「我確實想著這件事,但是,我不能拖累阿瑪。」她迴避巴雍竣犀利的言詞。 「你已經想到方法?」他知道她提及此,便已經考慮周全。 「取而代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好方法。」果然,她說。 「取誰,而後誰代之?」 「一名女子,取代另一名女子的位置而代之。」 他深深看她。「你能全身而退?」意有所指。 「可以。」她答得淡然,卻篤定。 他瞇眼。「在江南,婁陽那一掌,你已武功盡失,不能回到江南。」 「我明白。」 「你考慮過,留在他身邊?」 她未答。 「你是女子,離開他,難道一生不嫁?」 「嫁與不嫁,要看緣分。」 「你與他無緣?是他在江南那一掌,打掉你們的緣分?」 「有緣無緣,是老天爺注定的。」意濃淡淡吁了一口氣。「或者,該說,我不是唯一與他有緣的女子。」 他笑。「自古女子善妒。」 「男子便不嫉妒?」她反問。 「離開江南一年,你已經敢質疑你的主人了。」他挑眉。 意濃笑。「男人不善妒,只是不願正面回答問題。」 巴雍竣咧嘴。「該叫織心來與你談,你對你的主人沒有真心也沒有敬意。」 「是您有了織心,便不要其他人的真心與敬意了。」她笑他,從來不曾如此大膽。 巴雍竣瞇起眼。「所以,我說你變了。」 意濃收起笑。 話題又兜回原點。 意濃不再答話,因為人總是會改變…… 唯一不變的,是她想要離開元王府的決定。 ☆ ☆ ☆ ☆ ☆ ☆ ☆ ☆ ☆ ☆ ☆ ☆ ☆ ☆ 他以為他看錯了。 因為他的妾室不可能會與巴雍竣在一起。 「那不是格格嗎?她怎麼能與巴大貝勒在一塊兒?孤男寡女的,難道不怕人閒言閒語?」婁陽的侍從祥順倒先開口了。明知道主子就站在前面,他嘀嘀咕咕的,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三道四。 婁陽冷眼看著那一男一女。 「貝勒爺,您是不是該上去問問——」 「不必。」他的口氣冷淡。 若非弘親王今日約他至琉璃廠的古玩鋪,他還不知道,原來巴雍竣與他的妾居然有往來。 原來他以為,意濃與巴雍竣的關係,僅止於巴府福晉自作主張為兒子選妻,兩人之間既不相識也沒有絲毫瓜葛,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本來就是認識的。 「不必?」祥順覺得奇怪。「可貝勒爺,就算不理論,您至少也應該上前問個明白!」 婁陽卻冷笑。「不必問了。」 「可貝勒爺——」 「她還能待在王府幾天,都是個問號。」他寒聲打斷祥順的話。 祥順瞪大眼睛,閉起嘴巴。 他聽懂了爺的意思,所以不敢再問。 「回去不必提這件事,如果我聽見什麼風聲,唯你是問!」婁陽交代。 「庶。」祥順低頭回話。 婁陽像若無其事一般,面無表情,轉身走進與弘親王約好的古玩鋪。 他不立即處置這件事,並非不跟她計較。 巴雍竣竟敢與他的妾室糾纏不清—— 如果他要計較,也會先找巴雍竣計較! 至於他的妾,在定她的罪名之前,他要知道,她私下與巴雍竣見面的原因。 元宵燈節,元王府裡的人都出外賞燈。 就連老福晉也與王爺一道,進宮觀賞宮燈去。 「貝勒爺,額娘讓您帶著我與大格格,還有意濃,一塊前往天橋市集欣賞花燈,咱們現就一道去吧!」府內晚輩送王爺福晉出府後,芸心善解人意地提此建議。 婁陽沒興趣賞花燈,但為保護芸心與大格格,他也要一道前往。「三名女子太多,我一個人照會不來。」他冷淡地看了意濃一眼,意有所指。 芸心覺得不對勁,今夜火藥味似乎特別濃厚? 「那就我與大格格一道,您與意濃一塊兒,咱們分頭賞花燈去!」 「不必了,你與瑞陽不跟我一道出門,就讓人沒了興致。」他似乎是故意的,在意濃面前這麼說。 芸心看了意濃一眼,努力化解尷尬:「難得今夜良宵,我瞧還是得偏勞貝勒爺,咱們一塊兒出門賞燈,就三個人一道出去吧!」她說,熱情地回頭問:「你也很想去吧,意濃?」 她當然想去。 但她明白,她的夫君不歡迎她一道去。 「就算不想也得去。」芸心又說:「辜負了今夜,良宵便不再來,今年有今年的好、明年有明年的美,年年元宵賞燈,誰都該去——」 「碰巧妾身今日身子不妥,不方便出門。」意濃打斷了芸心的好意。 芸心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對意濃擠眉弄眼暗示,意濃卻像是看不見。 婁陽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臉色很冷,沒有表情。 「少福晉大可不必將妾身的事掛在心上,儘管與大格格一道前往市集,盡情觀賞一年一度難得的花燈慶典。」她也不提婁陽。 看花燈,便是要賞心悅目,既然不受歡迎,那麼她可以不去。 「好,你休息吧!」婁陽僅僅這麼說,然後逕行往馬房備馬。 他不問她哪裡不適,也沒有半句安慰的話語。 「貝勒爺!」芸心叫不住他,只能著急地朝意濃這頭望。 意濃對芸心微笑。 她張嘴以唇語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去吧,我獨自留在府裡很好。無聲地安慰芸心。 她明白芸心是善良女子,非常關心自己,上回她是故意在婁陽面前說三道四,其實她與芸心雖不算深交,卻能彼此瞭解。 因為她們都是獨特的女子,思想見解,有異於常俗。芸心若嫉妒丈夫的妾室,那一日就不會到文錦堂找她。 可是,你呢?芸心以唇語回問她。因為大格格與下人們都在這裡,她們都不便表現得太過熟識。 意濃又笑,她以笑容表示她很好。 知道芸心還是會擔心自己,搶在芸心之前,意濃調頭對元喜說:「扶我回去休息吧!」 元喜雖依言扶著她的格格回屋,心底卻怪貝勒爺不體貼,但在剛才那樣的場合裡,是沒有下人說話的份的。 「聽見格格身子不好,貝勒爺剛才那樣說話,實在太無情了。」回到屋內,元喜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他說話了嗎?我記得他什麼也沒說。」意濃的聲調平靜如止水。 「就因為什麼都沒說,所以無情!」元喜很生氣。 她不明白,當時明明是貝勒爺指名要娶格格,現在又為什麼對她的格格如此冷淡? 「其實,我們可以自己去。」 元喜還在生氣,意濃卻突然這麼說。 「自己去?」元喜覺得不妥。「可是,格格,您不但貴為格格,還是嫁進王府的夫人,怎麼能隨便拋頭露面,何況是單獨前往外城?與販夫走卒一道行走於市集,實在是太危險了!」 元喜不知道意濃時常單獨一人出入琉璃廠附近,因此還為她的安全擔心。 「夫人?」意濃笑。「我只不過是一名妾室。」 「在這裡,誰不知道您的出身?誰敢拿您當妾室看待?」 「一旦夫君的恩愛不在,府裡的人,就只會拿我當一名妾室看待。」 元喜皺著眉頭。 她當然明白格格的意思是說,到那時王府裡的下人們都會欺主。 「你不必煩惱,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意濃似不經意道。 「格格?」元喜聽不明白。 「我們出去吧!」她不做解釋,反而這麼對元喜說。 「出去?格格,您真的要單獨出門嗎?」 「有何不可?」 「可是……」 「你怕?如果你怕,那麼我不做『夫人』總行了吧?」她笑,突然起了玩心。 元喜不吭聲,不明白什麼意思。 「我不做夫人,就做小子吧!」她對元喜說。 元喜還是聽不懂。 「你到下處去,借幾套小子們的衣服回來。」 「格格,您借男人的衣服做什麼?」 「做什麼?」意濃笑。「借衣服,當然是用來穿的。」 「穿?您要穿男人的衣服?到市集賞花燈?」元喜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她的格格,不但說得出女子不必嫁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連喬裝打扮成男子也不怕!原來她的格格,還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可她不明白,被貝勒爺冷落,格格怎麼還有心情喬扮男裝,出門賞燈? 「對,你總算明白了。」意濃點頭誇她。 她看起來不但有心情,而且心情還不壞。 易裝打扮逛宣南天橋,這還是頭一回。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想為刊本找一個特別的好題目—— 倘若能以女子的文思、加上男子的眼界,來寫一篇元宵遊記,那肯定是再新奇別緻不過的了! 「您怎麼能對她那麼冷淡呢?」到了天橋,趁瑞陽與丫頭走在前方欣賞花燈時,芸心對陪伴在旁的婁陽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