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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妳是聽少爺的,還是聽管事的?」他不快地擰了她耳朵,對她的不開竅感到氣憤。 圓圓的臉苦惱了一下,她才吶吶地說道:「都聽。」 少爺是主子,管事伯伯也比她大,她兩個都聽。 「妳……」想惱她,一看她無辜的眼神,莫名地,心就軟了,他改揉她圓呼呼的臉。「學聰明點,我的富貴,不要放我一人苦苦追妳。」 「追我?」她沒有跑呀,剛剛少爺一吼,她不是就乖乖回來了? 只是聽到那句一我的富貴,她的胸口好像什麼化掉了,她忽然很想笑,可是更想哭,鼻頭酸酸地。那雙比湖水還清澈的淨眸微微一抬,她第一次看進主子的臉,卜通卜通的心跳又跳得好快,她好想好想伸手一摸—— 就在她舉起圓潤玉臂正要碰觸到歐陽靈玉姣好玉顏時,她又想到自己不能逾矩,迅速的縮回手,直覺推了他一把,飛快地跳離他懷中。 「富貴!」她在急什麼?有比主子更重要的事嗎?幸好後頭鋪的是絲絨墊,不然她這蠻推,他少不得又會受傷。 「……少爺要用膳,我去拿……」只是話沒說完,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襲來。 她無預警地軟倒,兩眼緊閉,驚得歐陽靈玉連忙下床,連扶帶抱地急呼她的名字。 「餓……」發白的唇微微蠕動。 「什麼?妳說清楚點,我沒聽見。」大夫呢?得趕快找個大夫替她瞧瞧,她怎麼面無血色? 「好餓……肚子餓……」不行了,她餓得沒力氣開口了。 餓?肚子…… 「等等,妳不會是餓得發暈吧?」是他聽錯了,肯定是的。 「少爺,吃飯……」她氣弱的睜開眼,彷彿說著遺言似,有氣無力。好笑又好氣的歐陽靈玉一把抱起她;安置在桌邊。「妳是小姐身軀丫鬟命,專來折騰我的,少爺我為妳張羅去,看妳怎麼回報我。」 閉著眼的富貴笑了,糟糕,她有種不想擔心有沒有逾矩的感覺了。 開竅慢不表示永遠不開竅,凡事慢人一步的富貴總是慢慢地想、慢慢地想,想久了,腦子堵住的那一竅就通了。 其實她也不是旁人想的那麼傻,只是反應比人慢,腦袋裡裝的是遲鈍,人家一下子想通的事,她要花十倍、百倍的時間,一點一滴地連串起來。 不去計較,就不會在乎誰做得多、誰做得少,守著本份不多想,心便不貪,憨憨傻傻的笑著,想家的淚水就哭不出來。 ☆ ☆ ☆ ☆ ☆ ☆ ☆ ☆ ☆ ☆ ☆ ☆ ☆ ☆ 笑看人生。歪歪斜斜的四個大字墨寫在上等宣紙上,那是少爺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如何書寫,還告訴她真能做到這個境界,那麼就能開開心心地當個人問菩薩——歡喜佛。她也想當歡喜佛,這樣就不會老想著她跟少爺的事…… 「少爺要我練字,這字要怎麼練才會和摹帖上一樣好看啊?」好苦惱。 托著香腮的她一邊寫著笑字,一邊睜著眼發呆,一心二用,寫出來的字當然慘不忍睹,字不成字,倒像道士的符紙。 自從那一夜莫名其妙地被吃了,爾後的日子一到了夜晚,她就再也沒有躺過自己硬邦邦的小床,而且每日和少爺一樣晚起。 她到底在做什麼? 以往,公雞一啼,不管她多晚睡,時辰一到便會從沉睡中醒來,然後梳洗、著衣,做好丫鬟本份。 可是近日來,一睜眼看到的不是破了一個洞的床頂,而是一張睡得很沉的美麗臉孔,她嚇得好幾次差點滾下床,是一雙厚實鐵臂又把她撈回來,自從習慣這樣的早晨後,她好像愈來愈不習慣當丫鬟了……那是她的少爺呀,現在怎麼也是愈看愈不習慣,以前她只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看的主子,但是最近他變得不一樣,好像……呃,好像很好吃,就如他常常對她說的一句話——美味可口、胃口大開。 驀地,水嫩嫩的粉頰忽地染上一層酷色,她羞呿地撫著臉,不勝嬌柔。 「哎呀!不行啦!不能再想著少爺了,不可以胡思亂想,練字、練字……」 說不想卻又春心蕩漾的富貴渾身發熱,連連灌了好幾杯茶想消除口乾舌燥的感覺,可整壺茶水全喝完了還是靜不下心。 快消失、快消失……不能想少爺沒穿衣服的樣子,她要把腦子掏乾淨,忘記少爺倒在她身上時那絕艷的姿容…… 魂兒飛了一半的她趕緊將手伸向胸口,順著繫在頸子的紅繩拉出她不論走到哪裡必定配戴的護身符。 咦,似乎變輕了? 原本紅艷艷的臉色刷地慘白,她眼露驚慌、不敢相信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紅繩。 「怎麼會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失神的喃喃自語,豆大的淚珠流下,她又慌又急,完全失去了頭緒,茫茫然地捏緊褪了色的細繩,整個人像抽空了似。陡地,她忽然跳起來,丟下毛筆,滿腦子只想到一個人。要找少爺、要找少爺,他一定知道她的寶貝掉在哪裡…… 許久不曾想要依賴人的富貴,在丟失她視如生命的東西時,第一個躍入她心裡的,是那個愛欺負她的少爺。 她低著頭,急匆匆要去找人,不料才走沒多久,就讓人一把推開,力氣之大叫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加上不久前下了場雨,路面濕滑,她身子沒穩住,人就跌倒在地。 一道明顯不屑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 「哎喲!這是哪個院落的丫鬟,橫衝直撞的沒個規矩,要是撞到我家小姐,妳十顆腦袋也不夠賠。」長相清秀的橘衣少女再次打量富貴一會,確定她所見過的歐陽家主子裡沒有這個人之後,下巴又揚高了些。 訓了一頓還不夠,假裝要摘花給她家小姐又故意踩了人家一腳,頓時那本來嫩白的手背多了個腳印,紅紅腫腫地微沁些血絲。富貴撫著手背,實在很疼,眼眶不禁紅了,抬頭看著眼前的三個人,除了冷眼看她、沒打算幫忙的少夫人嚴雪柳之外,另一名白色衣裳的姑娘跟這橘衣姑娘,她都沒見過。 「哭什麼哭,妳還有臉哭,我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軀,妳這卑賤的身子離小姐遠一點,別弄髒了小姐這身錦繡坊剛裁好的新衣。」嘖!穿那什麼衣服,能看嗎?活似一條黃瓜醃在酸缸裡,鮮了顏色臭了味,招招搖搖的,叫人瞧了好不痛快,這人憑什麼穿得比她顯眼? 橘黃與嫩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質料的不同,一是苧麻裁剪的粗衣,一是輕而薄細的絹絲,同為下人,可就有明顯區分。 照她看,這嫩黃衣裳說不准比她家小姐的衣服質料更好,她看了就有氣! 「秀菊,別喳喳呼呼地嚷著,要讓人聽見了,會笑我沒教好妳。」捂著嘴,楚玉君秀美臉龐似在嫌棄,但其實她也直覺的不喜歡眼前的丫鬟。 雪色上衣,藏紅衣裙,裙上繡著低飛柳絮和紅花,衣裙翩翩恍若風羽,輕揚慢舞飄若鳳凰,腰間玉帶垂著翠色玉珞,走起路來叮叮作響。她在表姊的陪同下在景色宜人的園子逛逛,隱身在大家閨秀的端莊面容下,她自然也有千金小姐的嬌氣。 「小姐,沒碰著妳吧?可別有點損傷,這冒冒失失的丫頭也不知打哪來,居然敢冒犯小姐,妳沒嚇著吧?」秀菊一面討好自家小姐,一面怒斥不長眼的丫頭。 楚玉君笑著揮手,但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別說了,秀菊,我想她也不是有意的,瞧她都嚇哭了呢!」 「小姐,妳就是太善良了,心地好得像菩薩,不去計較下人的魯莽,可有些惡奴不教不成,她們都快爬到主子頭上了。」 「瞧妳說得順口,也不想想咱們只是客人,怎能逾越本份,喧賓奪主。」她說得好不柔順,一副怨怪婢女多事的樣子。 「小姐哪是客人,再不久妳就是歐陽家的少夫人了,管教下人本就是妳份內之事,誰敢說一句閒話?!」小姐要入主歐陽家了,她也跟著風光。 但秀菊顧著吹捧自家小姐,卻渾然不覺這一番話才說出口,一旁的嚴雪柳臉色微變,顯然不快。嚴雪柳嘴上不說,可心裡難免芥蒂,秀菊說的像歐陽家只有一個少夫人,那把她放在哪裡了?就算是自家表妹,這關乎地位之事,她也不能釋懷。 楚玉君也發現表姊臉色變了,怕親事有變,兩道柳眉蹙起,一聲嬌斥,「呿!一張爛嘴,盡說瞎話,自個兒摑掌。」 「咦,小姐……」秀菊看小姐變臉變得快,先怔了一下。 「還不動手,要我攆妳回府嗎?表姊在此,由得妳放肆。」平時放縱也就罷了,在人家地盤上至少收斂點,別礙著她未來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