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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白翎 「現在才要努力學?」江俊博嗤哼了聲,笑道:「你知道研發處有多少美術人 員被裁掉嗎?他們每一個人都比你強上十倍!我真不懂何本心在想什麼,寧可不要那些資深的,反倒撿了個廢物回來。」 廢物——這兩個字,狠狠割在她的心上。 為什麼?她始終不懂,為何總是有那種喜歡欺負新人的前輩?是出於善意、想要磨練磨練一下菜鳥的心志,還是根本只是單純想看新人受苦? 視線愈來愈模糊了。不行不行,她不想在這混蛋的面前落淚!蘇鶴璇於是想也沒想地離開了座位,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唷?被念了幾句就受不了啦?抗壓性這麼低?」背後仍繼續傳來侮辱人的叫囂。 她躲進了安全門外的樓梯間,一屁股坐上了階梯,埋首在臂彎裡大哭。 從前,在營運處受到欺凌時,她還有一個名為「前進研發處」的美夢來支撐著她;如今,她人已經來到了研發處,甚至還是何本心的直屬部下,她卻有一種夢想幻滅的不堪。 她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這麼想——也許,她的盆栽根本就沒什麼問題,是何本心故意要她知難而退,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將她留在部門裡吧? 是啊,這麼想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願意面試她,或許只是賣個面子給彩佑姊而已,難怪面試的時候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他不問她的專業項目,不問她專長是什麼,不問她未來的發展路線,只是閒聊幾句,便草率錄取…… 哦,慢著。該不會是因為那天在咖啡廳裡大肆抱怨主管、又咒罵同事,於是從此在他心中留下了壞印象? 沒錯,一定是這樣。 可若真是如何,何必錄取她? 思緒至此,她不禁覺得委屈,又想起營運二處的主管。他們都是一個樣,既然討厭她,為什麼不乾脆拒絕錄用她就好?何必給了她期望,又要極盡所能地擊垮她? 想著想著,淚水再次撲簌簌地滾落。不行,她哭得太慘了,待會兒眼腫鼻子紅,是該怎麼出去見人? 豈料才剛這麼想而已,下方就傳來腳步聲。 該死,不會吧?這裡是十樓,誰那麼勤奮用雙腳爬了十樓來上班?她慌了,胡亂在臉頰上亂抹了幾把、抹掉濕痕,轉身打算往十一樓「逃」去時—— 「蘇鶴璇?」 呃,來不及了。而且,這聲音不就是…… 蘇鶴璇用鬼片裡的那種經典回頭法,緩緩地、帶著恐懼地回頭。 果然,是何本心。 「……總監,早。」 長睫上的淚珠,以及布著血絲的紅眼,還有那哭紅的鼻頭,這畫面令何本心有些錯愕。 可他把自己的錯愕藏得很好。 「早。」 只是一聲尋常的問候,然後他拉開安全門,進辦公室裡去了,對於眼前的畫面,隻字未提、視若無睹,留下蘇鶴璇繼續杵在那兒……她好像是鬆了一口氣,卻也好像是掉進了十八層地獄。 他那不聞不問的反應是怎麼回事?是看輕她太脆弱嗎?還是對於她這種「動不動就落淚」的行為感到不齒? 心窩,頓時又酸又澀。 她本以為自己的努力會被看見,也天真以為,自己只要願意付出就可以得到他的讚許。 顯然她錯了,原以為是天使的男人,不料竟是戴著面具的惡鬼。 平時,他總是笑臉迎人,說起話來輕聲又溫醇,可沒想到,他待屬下竟是如此冷漠、苛刻,一絲不苟,容不下一丁點兒的瑕疵…… 不,不對。她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被打敗? 「簡單來說,研發的過程很無趣,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正面。」 「而且,當你遇到技術瓶頸的時候,不見得投入了時間就能得到解決。」 「最後,我必須聲明,我是一個很嚴格的主管。」 「所以你可以接受這些狀況嗎?」 當初令她誇下海口的自信心,此刻全上哪兒去了?如果區區一個盆栽就能擊潰她,那麼,別人看輕她,也只是剛好而已。 念頭一轉,蘇鶴璇吸了吸鼻水、擦擦眼淚,用力拍了拍臉頰。 「振作!」她呼喝了聲,閉上眼,深呼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可以輸、不可以在這裡認輸……」 她絕對不會認輸。 第4章(1) 她又被退件了。 這幾天為了做出讓魔王滿意的作品,她每天都留下來加班奮戰——是,魔王就是何本心,她已經看透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天使了,而是真正的魔王。 可是魔王似乎不想讓她過得太舒服。 她的位置就在何本心的右前方,她的一舉一動,對方只需稍稍一抬頭便能盡收眼底。一開始,她還為了自己的位置而感到幸運,此時此刻看來簡直是不幸到了極點。 總之,這種下了班之後的「被監視感」,讓她壓力驟增,戰戰兢兢地交了作品之後,卻還是遭到了退件。 「不行,你的用色還是太突兀了。」在看了她的成品之後,何本心輕吁了口氣,道:「這樣我完全無法把你的物件跟專案裡其他東西整合在一起。」 何本心又說了幾句,可蘇鶴璇根本沒聽進耳裡。 她已經認定那些都只是意圖擊退她的借口而已,她的作品究竟品質如何,從來就不是重點。 「抱歉,我有個疑惑。」她豁出去了,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說。」 「總監是不是希望我知難而退,主動離開這個部門?」她強作堅定,直視對方的雙眼,實際上卻是緊張得連手心也冒了汗。 他聽了,先是錯愕,而後沉默。 是嗎?希望她知難而退?原來這就是新人對他的想法。想想她會這麼想也不奇怪,若真要細數的話,這小女生被他退件的次數可能已經超過十次了。 「走吧,我們到會議室去聊一聊。」他突然道:「我們彼此好像有一點奇妙的誤解。」 「欸?」 「我的確是要你『知難』,但我從沒想過要你因此『而退』。」 說完,他起身就往小會議室方向走,她則忐忑不安地默默跟上。 進了會議室,他關上門,兩個人面對面而坐。 何本心沒急著出聲,表情倒是有些困擾,彷彿在思考著該如何開口說醜話,這令蘇鶴璇屏氣凝神,心想自己都這樣灘牌了,那麼對方接下來應該是會請她回家吃自己吧。 自己這半年多來的「綺麗幻想」,此刻看來只覺得既可笑又諷刺。說穿了,她迷戀的對象一直以來只存活在自己的想像裡。真正的何本心是什麼樣子的人,她根本完全不瞭解。 罷了,資遣就資遣吧,就算是以不適任為由來把她踢走,她也無所謂了。當初她為了他而來,如今夢想已幻滅,留與不留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啟口道:「總監,你別那麼困擾了,如果公司希望我離開,我真的完全可以理解……」 他自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離開?誰要你離開了?」 「……」不就是你嗎? 職場厚黑學她也是有讀過的,聽說公司若想開除員工、又不想付資遣費,就會開始瘋狂刁難、精神轟炸,讓員工自己識相離開。 也許愈是把他妖魔化,自己所受到的打擊就會愈小吧?這一刻,她不想承認自 已對他還抱有一點點點的好感度……不,其實是好大一點,只是她暫時不願面對。 「比起其他的同仁,我知道我的能力很糟糕。」她垂下眼睫,委屈承認自己的無能。 何本心聽了,莫名其妙。「這事情不是面試的時候就知道了嗎?你說你不會操作3D軟體、不懂基本遊戲製程、手繪實力也不好、專案經驗是零……」 他一口氣講了一大串,如數家珍般地細說她的無能。她好傻眼,這人到底是真的沒有神經,還是根本是故意在趁機打擊她? 「總之,」他話鋒一轉,道:「我說過我是一個很嚴格的主管,我以為你已經瞭解這一點。」 她答不出話來。是啊,他的確是說過這句話,可是,她再也分不清「嚴格」與「刁難」之間的差異。 看著她那幾乎快哭出來的表情,何本心不自覺地歎了氣。 那聲歎息,聽在她耳裡,好不是滋味,彷彿是在指責她的不上進、暗示爛泥扶不上牆、笑她是個抗壓性低的草莓族。 她現在只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倘若她面對的人是個討人厭的主管,那倒也無所謂,反正就是委屈一下自己的耳朵而已,被罵個幾句,忍忍就算了。 可他不是「討人厭的主管」。 曾經,他是她支撐下去的原動力,他是她心裡的那盞引路燈。每當她被同事欺負了、技術上遇到了瓶頸,她總是會想著他,想著:「他就站在高塔上,我不努力,怎麼碰觸得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