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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默嬋(沐辰)    


  小區的大門就在一百公尺遠的地方,但是,以目前的雨勢,她能勉強看清楚十公尺外的東西已經謝天謝地了。

  「哈啾!」她有些畏寒,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然後拉緊外套,再次將背包往頭上蓋,在心中默數到三,便衝進雨裡。

  可惜這次她沒能像一口氣衝到捷運站時那麼幸運,她奔進了平凡小區的大門、越過警衛室,知道警衛看見了她,但沒料到他會忽然朝她喊了聲,她因而腳步一顛.整個人就這麼往前趴倒在地上。

  一股劇痛自胸口傳來,痛得她眼前一黑,感覺五臟六腑全都狠狠地震盪了下。

  「好痛……」藍妙凡吃力地起身,朝撐著傘跑來的警衛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也不想知道警衛對她說了些什麼,她捂著胸口,淋著雨走了好一段路,回到家門口。

  她正想著等會兒要先查看胸部有沒有被壓扁,一邊想一邊打開背包找鑰匙,還得不時推推快掉下來的眼鏡,手忙腳亂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雨停了。

  「呼!」太好了.雨停了。如此想的藍妙凡一開始並沒有發現身邊多了根「柱子」,好不容易找到鑰匙,她又是一聲慶幸的輕歎,她推推眼鏡,打開門往前走了一步,意外的發現原來不是雨停了.而是她頭頂上方多了一把傘。

  藍妙凡轉頭看向那把傘的主人。

  一秒、兩秒、三秒……五分鐘過去了。

  雨仍下著,威爾也很有耐性的想等藍妙凡認出他,因此一直沒有開口。

  藍妙凡是認出他是誰了,她手一鬆,手中的背包應聲落地,但她毫無知覺,只是震驚的瞪若他。

  終於,威爾不再等待,他微微一笑,擺出最迷人的姿態.本來想輕快地說些什麼話來打破韁局,卻情不自禁地伸手撩開她濕透的發.以指背抹去鏡片上的雨珠。

  他原本只是想透過那模糊不清的眼鏡看清她的眼眸,終究無法壓抑地傾身吻住她冰涼濕潤.因訝異而微張的唇瓣。

  一開始只是輕觸,爾後他試探地加深親吻,但她還是呆若木雞地任他侵犯,彷彿這一切都是幻覺,眼前正在吻她的人並不存在一樣。

  威爾輕歎口氣,結束這個過於衝動的吻。

  「嗨……喔!」笑容逸去,說出的招呼也變成痛呼,威爾下巴一歪,頓覺眼前冒出好多顆金色小星星。

  他搖搖頭,動動下巴,正要低頭面對藍妙凡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尚未痊癒的腰傷禁不起這樣的跌坐,威爾痛得眼眶泛紅,想起身卻使不上力.他聽見門砰的一聲合上,徒勞地伸出手,也只見到緊合的門扉。

  他吃力的扶著牆起身,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兩人再次重逢,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啊……」威爾在電光火石之間,快速的回想起自己過去三年幹下的荒唐事。

  她是因為那樣才接他嗎?還是……單純因為覺得事隔三年才看見那封信的他很欠揍?或是,三年的時間讓她變成一個暴力女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威爾都有一種情況很不妙的感覺。他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盯著那還插著鑰匙的門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和背包。

  第三章

  朋友們知道他與一名東方女子訂下了婚約,都說他太過愚笨,在他們眼裡,東方女子與美國人相戀都只是為了錢、為了那張綠卡。

  他為她辯解。即使為了錢、為了綠卡.他也頹意給她。可是,為什麼她會失約?

  他無從理解她失約的理由,只好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見鬼了!

  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

  藍妙凡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壓抑住已經到喉嚨的尖叫,她一衝進家門便往浴室裡跑.然後將浴室的門鎖上,才捂著分不清是方才跌痛的還是嚇到發疼的胸口,靠著門滑坐在地板上。

  她的心裡不停地重複著「見鬼了」這句話,直到她的身體受不住寒氣直發抖,她才驚魂甫定的起身,脫掉濕透的衣裳,先沖澡讓身體暖和些,才窩進放好熱水的浴缸中。

  「呼……」她舒暢地伸直手腳,放鬆地靠在浴缸邊緣。

  她極力避免自己胡思亂想,然而仍不停地想到方才家門口發生的事。

  「大白天的真是見鬼了。」藍妙凡詛咒若。

  也許是雨下得太大,讓她今天不小心開敵了記憶的盒子,使得三年前的事溜回腦海裡.才會產生那些錯覺。

  威爾怎麼可能會在台灣呢?

  對呀,他現在應該在澳洲打公開賽,這是一定要的,他不可能缺席的。

  等等,不對,威爾去年在美國公開賽時傷了腰,已經半年沒有參加比賽了,但是傷勢應該不重,所以他現在應該是在澳洲,對,沒錯,在澳洲。

  所以,她剛剛看見的人,其實是她想像出來的?

  「哈哈哈,沒想到我的想像力已經豐富到可以把想像的人實體化了。」藍妙凡大笑三聲,但笑聲有些扭曲。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睛濕濕的,在淚尚未成形之前,她雙手掬起熱水往臉上潑。

  「好真實的幻覺。」指腹輕撫著唇瓣.她哽若聲低語,「都是天氣害的,害我胡思亂想。」她必須這麼想,只有這麼想,她才能把對威爾的情感鎖得死死的,但這樣想只是在她傷痕纍纍的心上又添一道傷口而已,即使很自虐,她還是得這麼做。

  為了平復起伏的心情,藍妙凡不時笑出聲,又哭出聲,一邊想著在公司外應該接受那個已經記不得長相的男同事的好意,又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過生活來得自在。

  「絕對不是還在等他。」絕對不是。藍妙凡嘴裡說出口還不夠,還要像是唸咒語一樣刻在心上。

  不是不期盼,只是她明白,就算期盼成真.她還是得把威爾推開。

  那很痛苦,卻必須這麼做。

  直到她的身子在熱水的包圍下漸漸暖和,她連續深吸好幾口氣,紊亂的心緒這才穩定下來,這才發覺她的眼鏡不見了。「眼鏡呢?」她自語著,瞇著眼在眼鏡可能掉落的地方摸索,爾後才想起眼鏡一定是在剛剛的騷動裡掉了。

  「哈哈哈!」藍妙凡又大笑三聲,眨眨再次發熱的眼,自熱呼呼的浴缸裡起身,急忙拉了條大浴巾跑出浴室,找出睡衣以及圍巾、外套,穿上後再用浴巾包住濕發,一路摸索著下樓。

  一下樓,還沒走出玄關,她便感受到寒風隨著敞開的門直直地朝她吹來。

  「哈、哈啾!」這次大大的噴嚏不同於前兩次,打完後.她的鼻端多了兩條鼻涕。她抹去鼻涕、瞇起眼,發現自己竟沒有關上屋門,「天啊,我竟然連門都沒關就跑去洗澡了。」幸好異業區平常安靜得跟亂葬崗一樣,出入的除了住戶與熟人,基本上不會有什麼陌生人進出。

  她直直地朝屋門走去,經過已替她收拾好散落的物品進屋來的男人身旁時,也沒有發現其實打開門的人是他,直到她將門關上,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放了個人進來。

  她畏冷地搓搓手.將中央空調的暖氣打開,然後才想起自己下樓來是要做什麼。

  「藍妙凡,你是下來找眼鏡的,該死。」都是威爾,害她做事的步調全都亂了。

  她正要轉身開門出去找眼鏡.收拾東西,威爾才終於開口。

  「你的眼鏡在這裡。」嚇!藍妙凡警戒地轉向聲源,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天啊,又出現了……」她催眠著自己,數次閉上眼又睜開眼,然而發現「幻覺」還站在她面前時,驚恐立即爬上她心頭。

  她怕,怕一承認幻覺是真實的,她就會頭暈目眩地投入對方的懷抱。

  就在她要對眼前的幻覺有所反應之前,威爾很快的說:「在你要打我之前,我可以為方纔的親吻道歉嗎?如果是因為我剛剛一見面就吻你道歉。」「呃……」藍妙凡尷尬地放下不知何時抬起的拳頭,接過他遞過來的眼鏡戴上,眼前重新恢復清明。

  當她看清楚日艮前那個高頭大馬的外國人時.即使她已做好心裡建設,還是免不了畏怯地後退幾步。

  這下,她想打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我該不該一拳把自己打昏……」「你還好吧?」威爾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藍妙凡本來想要直接把人踢出家門的,但在見到自己的背包正穩穩地背在他的左肩上時,欲出口的逐客之語只好硬生生地吞下。

  「好……你還好嗎?」藍妙凡想碰觸他,想確定他有體溫,但她的動作硬是停在半空中,十分尷尬。

  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心頭好不容易壓下,此刻又因他而浮現的情緒。

  威爾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微笑道:「你是問這三年來我好嗎?還是問我被你打了之後還好嗎?」藍妙凡臉色刷白,唇瓣不知是因天氣太冷還是因為威爾的話而微顫。

  「呃……任……呃……」她「呃」了好半晌,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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