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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湛露    


  第2章(2)

  古連城的話讓寧若水鎮日心神不寧,以致晚上都失眠了。

  寧宅就在銀樓的後面,每天關了店門,她就直接回宅內休息,近日因為父親身子不佳,向來只是在後院繡花讀書的她,也不得不拋頭露面承擔家中生計。

  原本這個店舖與她是沒有關係的,從頭至尾,父親只想把銀樓交給她弟弟寧若林繼承,但是若林只有十二歲,還是在學堂玩耍的年紀,根本不知道世間疾苦,更沒有能力接手銀樓,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上了。

  沒想到站樓的第一天,竟然就遇到了古連城這個難纏的角色。

  他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是要立誓得到青花大罐吧?但那又和准哥有什麼關係?看他那陰險的笑容,彷彿要陷害什麼人一樣……

  「若水,你睡了嗎?」門外傳來李准的聲音。

  她一邊訝異這個時間李準會來,而下人又沒通報,一邊慶幸好在自己還沒有寬衣,於是起身去開房門,門一開,只見李准一臉羞澀地佇立在門口,手中像是捏著一個盒子。

  「那個……我白天在樓子裡看到一對鐲子不錯,就買下了。」

  她啞然失笑,「你在我家的銀樓給我買鐲子嗎?」

  「是啊,你放心,我已經付了錢,不是白拿的。」李准怕她誤會,急忙解釋。

  她輕歎,「准哥,其實你不必費這份心思的,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李准的臉更紅了,將盒子往她手中一塞,「還未成親,就不算是,所以我是真的急著想將你趕快娶過門,為什麼我們的婚期要定在半年之後?下個月就成親難道不行嗎?」

  「你別忘了,我要為我娘服孝三年,只差這半年就期滿了。准哥,你連這六個月都等不了嗎?」

  她柔柔的安撫讓李准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些,縱使有萬般無奈也得認了,「唉,這日子實在難熬,好在陛下讓我在銀樓中安插幾個人監視對面的儀和飯莊,以後我可以借公事之名經常過來看你……對了,今天聽你爹說,樓子裡最近經營艱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想了想,「就是缺銀子周轉,可是你們家也不是可以一擲千金的,只怕……是幫不上忙。」

  李准連忙說:「我家裡雖然沒錢,但是我認識一些有錢的朋友,說不定可以……哦,對了!找古連城幫忙,錢的事情他最懂了。」

  「別!別找他。」寧若水急忙攔阻,見李准一臉不解,只好坦言,「我們已向他開過口了,但是因為沒有什麼可以抵押的物品,所以他不肯借錢。」

  「這有何難?我去和他說,他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的。」李准笑呵呵的,一臉有十足把握的樣子。

  寧若水並不放心,可見李准執意幫忙,便說:「好吧,你去試試看,若是他還是不肯,就不要強求。」

  「不會的。」

  李准信心慢慢地離開了,一天之後,他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一看他的表情,寧若水就知道他必定也在古連城那裡碰了一鼻子灰。

  她什麼都沒問,只是給他端了一杯茶水,然後一手扶著他的肩頭,柔聲問:「准哥,你餓了嗎?要不要讓廚房給你準備點吃的?」

  李準沒有辦成答應好的事情,很是沮喪地咒罵,「這個可惡的古連城,居然對我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裡,一定要我先拿出抵押物才肯借貸!我又不是借錢不還,又跑不到哪裡去,他還怕我賴著不還嗎?」

  「算了,就算是借不到也無妨,樓內暫時還能撐一陣子。」

  李准握住她的手,神色充滿歉意,「若水,真對不起,沒有辦好答應幫你的事情。你放心,我還會再去試試看,古連城雖然是個奸商,但是也有弱點,只要我們投其所好……」

  她警覺地立刻抽回手,「准哥,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囁嚅著道:「我記得你們家中應該還有些古董,值點銀子,古連城答應用那些東西做抵押,照付至少十倍的銀子,而且利銀算得很低……」

  寧若水立即沉下臉來,「准哥,如果是這樣的條件,抱歉我不能答應。」

  「為什麼?這條件已算是很好了。」

  「總之我不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別問了,而且樓子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總能想到辦法的。」

  面對李准疑惑的眼神,她只能暗自咬牙,說下了大話。

  其實她能有什麼辦法?樓中的現銀越來越少,雖然是銀樓,以經營珠寶玉器為生,但是如果客人不來買,東西永遠只是東西,變不成現銀。

  眼下不是逢年過節,不會有大批的客人來採買這種東西,眼見貨物堆積如山,而帳面上的債務也同樣越堆越高,寧若水決定鋌而走險,命人在樓外掛了一個招牌,上寫著——

  讓利左鄰右舍,全銀飾降價四成,限時七天,過期不候。

  櫃檯的夥計們都紛紛勸她,「大小姐,咱們銀樓自從開業以來從沒有這樣做過,讓利四成就只能保本了。」

  她充耳不聞,因為對於現在的汀蘭銀樓來說,能保本已是天大的萬幸了,還有什麼能計較的?

  她又命人印了些單子,將門口這幾句廣告都張揚出去,結果第一天讓利開門,門板就幾乎被街坊的婦人們擠破。

  一天之內,帳面竟然進帳三千兩白銀!這是汀蘭銀樓自開張以來從來沒有過的進帳數字。

  寧啟隆知道她削利兜售這件事時大動肝火,但一得知第一天的盛況之後,也轉而靜默,算是默許了。

  有了父親的支援,寧若水再無顧慮,之後兩天一鼓作氣,竟然賣了一萬兩銀子!

  她盤算著,再這樣賣上五天應該就可以平帳了,而且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古連城也沒有借口再來煩她了。

  沒想到第四天,斜對街的另一家銀樓卻掛出了「讓利六成,限時五天」的招牌,因為那間銀樓地方大、貨品全、樣式新,一下子將汀蘭銀樓好不容易聚攏的客源全都吸引了過去。

  寧若水一番心血安排就此化為無用,她不禁氣憤地叫人過來詢問,「那間銀樓是誰開的?讓利六成,難道不怕銀樓關門大吉嗎?」

  夥計無奈地說:「沒辦法,大小姐,人家背後的東家是天下錢莊,就算是首飾全都白送,也關不了門。」

  她為之氣結。天下錢莊?竟然是古連城在背後搞鬼!

  若再這樣耗下去,天下錢莊富可敵國,汀蘭銀樓可沒閒錢和閒時奉陪,到時這一仗,她必輸無疑!不僅輸掉了良好的商機,也輸掉了銀樓的首飾,最重要的是,她還輸掉了將銀樓從懸崖邊緣挽救回來的大好時機!

  古連城,他是存心的!真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陰險卑鄙的小人!

  古連城又在下棋,依然是自己與自己為敵,門房此時來報,「汀蘭銀樓的寧大小姐求見。」

  他捻著棋子,微微一笑,「請她進來吧。」

  寧若水今日不像往常般那樣冷靜,只見她一臉怒容,衝到他面前開口便問:「古大少,若是您想讓汀蘭銀樓走上絕路,請當面明示,我願和父親墜樓求死!但若想讓我們搖尾乞憐,死也不能!」

  古連城坐在椅上,只微微抬著頭,望著她那剛烈的神情,淡笑著問:「會下棋嗎?」

  她沒好氣地說:「會!那又如何?」

  「坐下,與我下一局,若贏了,我再與你說話。」他雲淡風輕地擺手,將手中棋子遞到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那顆漆黑光潤的棋子,與他白皙修長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帶著幾分挑釁意味的在她眼前肆意張揚。

  她一把接過棋子,看了眼棋盤就順手放下。

  古連城點點頭,從棋盒中捻出一枚白棋,信手應對。

  她乾脆坐了下來,全神貫注於棋盤上的戰局,兩個人你來我往,片刻間竟然在方寸之中廝殺出慘烈的戰局。

  也不知下了多少時間,手邊的熱茶都被婢女悄悄換了三次,棋盤中已經密密麻麻全身黑白雙色棋子。

  終於,古連城捻起一顆白棋,看著棋盤許久後,又將棋子放了回去,「這一局該是和局。」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那我現在是否有和大少對話的機會了?」

  他又是一笑,悠然地望著她,「你一直都有這樣的機會。」

  「大少,請解釋為何要唆使您的銀樓與我們作對?您該知道汀蘭銀樓是迫不得已才做讓利銷售,我們如今只是為了保本,全無多餘的進項,您讓您的銀樓和我們打對台,還降價更多,明顯是在砸錢要我們一死。」

  古連城慢條斯理地喝完半盞茶後才開口,「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想要和天下錢莊借錢並不難,是你非要在獨木橋上死撐。」

  「那個青花大罐……就為了那個青花大罐……」她的嘴唇輕顫,「或許對大少來說那不過是個價值千金的罐霜子,但是對我來說,那是我母親唯一留給我的遺物,我到死都不會讓它損傷分毫,又豈能拿來借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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