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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齊晏    


  來到羊肉包子的攤販前,她朝包子的大漢伸出掌心,大漢奇怪地把翠玉耳墜拿過去看了幾眼,然後跟她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語言。

  她很緊張,又不敢開口,只好拚命指著羊肉包子,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古怪行徑讓大漢的眼神出現懷疑,他突然伸手扯下她的氈帽,一頭烏黑的長髮頓時披瀉下來,明眸皓齒、肌膚如雪,一身粗毛氈也掩不住她的艷光。

  「是漢女!找到一個漢女!」

  大漢放聲大喊著,但是月箏聽不懂他喊些什麼,只見身旁突然湧來一群人將她拉扯住,不由分說就把她綁了起來。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被押到了當地的官府,隨後,又被幾名官兵押著上了一輛馬車。

  她看見馬車內還有另外兩個漢族女子,兩人的表情驚恐無助,臉色蒼白得不得了。

  「你們怎麼也被抓來了?」

  月箏以為漢族女子在這兒很少見,沒想到竟然還被他們抓捕到除了她以外的另外兩個漢族女子。

  那兩個女子驚恐地搖頭。

  「我們是姊妹,跟著我爹到渤海國經商,可是竟莫名其妙被官兵捉了,真不知道犯了什麼錯……」兩個女子抱頭痛哭。

  「所以,他們只要見到漢族女子就抓起來?」月箏蜷緊了冰涼的小手。

  「聽官兵說,渤海國君下領抓漢族女子進宮,我好害怕。」

  「聽說渤海國君已經殺了六名漢族女子,現在抓我們也是要殺了我們嗎?」

  那兩個漢族女子又驚又恐,不斷哭泣著,好似隨時會暈厥。

  月箏臉色蒼白,一顆心倏然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渤海國君果真連她都不放過了。

  「姑娘,你是從哪裡來的?」那兩個漢族女子淚汪汪地問她。

  「京城。」

  月箏怔怔地看著她們,心中無比內疚。

  她們是兩個無辜的生命,渤海國君要的只是她的命,她怎能拉著她們陪葬?

  只有她知道她們是無辜的,渤海國君要抓捕的人只是她。

  她深吸口氣,用力敲了敲馬車緊閉的車門,車門打開後,她對著站在車門外的官兵大喊——

  「放她們走,你們要抓的人是我,不要連累無辜!」

  在聽得懂漢語的官兵滿臉驚訝的翻譯給其他人聽,在他們一陣商討之後,告訴了她,他們的結論——

  「寧可捉錯,不可放過!」

  兩個女子頓感絕望,失聲痛哭起來。

  「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們的,別怕。」

  月箏對她們深深地感到內疚和抱歉。明知自己厄運難逃,她也不願看見有人因為她而受難。

  第6章(2)

  馬車載著她們駛向皇宮,這段路對月箏來說就像是幽冥路,像懸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找不到一絲光亮。

  離開武勒,眼前的路將會危險重重,她很害怕,可是別無選擇,因為她的存在一定會連累武勒。

  以前,她只為自己著想,她自私地以為只要迷惑馴服了武勒,就能掌控這個令天朝皇帝飽受威脅的猛將,但是副將飛遙尖銳的話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才猛然發覺自己對待武勒的方式有多麼不公平!

  他把她捧在掌心呵護寵愛著,他把他的心毫無保留地掏出來給她,他付出了他所有的愛,但是她卻沒能給他什麼。

  如今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離開他了。

  她知道,一個叛將的下場有多淒慘。

  曾經,西漢有個悲劇英雄李陵將軍,帶兵攻打匈奴,戰敗時受俘,卻被漢武帝視為漢朝的背叛而滅其全家,從此,李陵將軍便在塞外異鄉過完他悲涼坎坷的一生。

  當她聽到武勒對她說要請辭將軍一職時,她想的只是武勒終於可以不用帶兵去攻打天朝,他不會在戰場上出事,而天朝也不會被點燃戰火。

  可是在與飛遙談話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太天真、太單純了,竟然會認為武勒想要辭掉將軍之職,渤海國君就會爽快地應允,完全沒有想到對於一個有野心的國君來說,武勒的辭官就是不忠於國。

  臨陣脫逃的叛將。

  一旦這個罪名下來,等於是要武勒引頸受死。

  從飛遙口中得知,渤海國君下令處死與她同赴渤海國的同伴們,其中很有可能就有錦繡。

  這樣的國君是多麼殘酷暴虐,多麼心狠手辣,而武勒效命的卻正是這樣的國君。

  想到此人,她的心底有一股恨意在慢慢升起。

  武勒絕對知道當他提出辭官時將會面臨什麼樣的下場,而他竟然願意為了她試著去做,這樣的男人一定會有很多人罵他愚蠢可笑。

  就像飛遙無法忍受他所崇拜的將軍竟然被一個女人迷惑到願意丟盔棄甲、拋開戰袍的地步,所以他厭惡極了她,冷冷地對她說——把你留在將軍身邊實在是一大禍患。

  她不想傷害武勒那顆盛滿無盡癡情的心,留在他身邊,她什麼都幫不了,而且會是一大禍患,所以離開他,似乎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她走的時候,只有一匹小馬陪著。離開了曾經是她依靠的胸膛,讓她體會到了什麼是撕心烈肺的痛苦,她的眼淚決堤似的滴落在馬背上,哭得傷心欲絕。

  她知道,她的離開會重重傷了武勒,他的心會比她的更痛……

  遠處是綿延不斷的森林,白皚皚積雪的山峰。

  武勒快馬奔馳在草原上,一見牧羊人就停下來詢問有沒有遇見一個漢族美女或者聽說她的行蹤。

  連日來,他策馬在樹林間穿行,經過鬧的街,走過人聲鼎沸的市集,瘋狂地在人群裡尋找月箏的身影,然而都一無所獲。

  草原的傍晚寒風徹骨,呼嘯的風一陣陣吹過,偶爾有蒼鷹盤旋在天空。

  武勒已疲憊不堪,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刮下馬背,而他的馬也漸漸體力不支,到最後任憑他如何抽打都不肯再走一步了。

  他從馬上翻落,倒地,空洞的雙眼仰望著上空盤旋的蒼鷹,馬停在他身旁吃草,他很飢餓,卻沒有食物可吃。

  這麼多天了,月箏還活著嗎?她會不會……已經死了?

  這個念頭讓他恐懼得簡直無法呼吸。

  他心痛得想哭,但他的眼睛裡空洞一片,掉不出一滴眼淚。

  皇宮大殿前殷紅的鮮血和血腥的氣味,始終在他腦海中無法抹去,這些陰影蒙在他的心上,讓他失去了判斷,也失去了方向。

  月箏……你現在在哪裡?

  他疲憊得閉上眼,幾乎快要睡著。

  如果睡著了,心痛的感覺會消失吧?

  也許還會夢得到月箏,夢到她躲在他懷中嫵媚淺笑的模樣……

  突然,腦際劃過一陣淒厲的尖叫聲,他驚醒,冷汗從他的背脊涔涔滲出,他渾身發寒,可怕的恐懼感緊緊攫住他。

  皇宮!

  會不會她已經被抓到皇宮了?!

  武勒驚跳起身,跨上馬背,用力抽著馬。馬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用僅餘的力氣載著他往皇宮聽方向而去。

  武勒拖著筋疲力盡的身軀來到皇宮,他已數日沒有梳洗,一臉的鬍渣和糾結的亂髮,如果不是那一身獅虎戰袍顯示了他的身份,皇宮侍衛會以為從哪裡來了一個乞丐,根本認不出他是武勒將軍。

  「武勒將軍,大王一連幾日傳你入宮,卻到處找不到你,大王對你撤離職守十分震怒——」

  「不用廢話了,我現在就進去見大王!」

  武勒不耐煩地打斷侍衛,焦急地就要闖入。

  「武勒將軍。你怎能這副模樣去見大王?先梳洗乾淨了再來!」

  「這幾日有沒有漢族女子被抓進宮來?」他心急地逼問。

  「有啊,就在三天以前。」

  「現在人呢?」

  他大驚,渾身的血液急速往下沉。

  「在大王的寢宮裡。」

  「你說什麼?!」

  武勒驚愕地睜大眼睛,腦中一陣恍惚暈眩。

  「在大王的寢宮裡,現在就在。」侍衛奇怪地看著他。「等小的去通報大王需要一點時間,所以將軍先去梳洗梳洗再來吧。」

  「你知道那個漢族女子叫什麼名字嗎?」深深地恐懼讓他的手掌緊握成拳。

  「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被抓進來的三個漢女只有一個被大王留下來,另外兩個放走了。」

  武勒渾身僵硬住。

  直覺告訴他,如果抓來的三個漢女當中有月箏,那麼那唯一一個被留下來的一定就是她。

  大王沒有殺她,卻把她留在寢宮,這意味著月箏已經……

  一股劇痛從心臟尖銳鑽出,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成碎片,用力摧毀掉。

  他火爆地推開侍衛,大步闖進皇宮,筆直地朝大王的寢宮奔過去。

  「武勒將軍,不可擅闖!來人吶!」

  侍衛拔刀上前試圖阻攔他。

  侍衛很快地如潮水般湧上來,數十把鋼刀將他團團圍住。

  武勒已全然失控,他奪下身邊一名侍衛的鋼刀,一人獨自穿梭過侍衛密密的包圍中,身手敏捷地劈開任何阻擋。

  他雄偉壯碩,武藝過人,與侍衛的對峙在他眼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戰役,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近百名的侍衛擋不住武勒一個人,他直接闖到寢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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