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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左薇    


  這裡不比方家隨時都有幾名傭人進進出出,有些人還住在屋子裡,看起來的確冷清多了。況且她在方家幾乎不曾做過家事,若是他存心整她,叫她一個人收拾這個房子,那也有得她受了。

  「我會請鐘點女傭定期整理屋子,也會找人幫你料理三餐。」他輕鬆回答她的問題。打掃、煮飯都不勞她動手,讓她住得方便、舒適,才是他挑中這房子的原因。

  這房子不僅生活機能好,大樓本身也是采高科技的安全管理,如果他出國處理事情,留她一個人在家也比較放心。

  「而且等我們有了孩子之後,自然就熱鬧多了。」他最後接上一句。

  她一聽,馬上反駁:「誰說要幫你生孩子了!」

  想得美!她才不會幫他生小孩,她恨死他了!

  傅晨雋望著她杏眼圓睜,一副極不服氣的模樣,他眉頭稍攏,輕抿著唇——

  她預料他又要要流氓地威脅人了。

  「去吃飯吧。」他說完,掉頭離開。

  她愣住!沒想到他半點反應也沒有,簡直像一片結冰的湖面,激不起半圈漣漪。

  她忿忿地握拳,真不曉得自己小時候為什麼會喜歡和他玩在一起?

  坐在餐廳裡和傅晨雋吃飯,蓆子悠沒什麼食慾。

  她的食量本來就不大,今晚因為心情欠佳,吃得更少,所以在用餐之餘,她有很多時間打量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

  仔細回想,他們小時候好像從來不曾同桌吃過一餐飯,只有在屋外吃點心、零食的印象。

  年紀大了一點,她慢慢瞭解了他與方家之間的關係,也大概可以推想出從前那些她所不能理解的事情,是因為他和方家人處得不好,感情疏離所致。

  然而這十八年呢?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遇見哪些人?既然沒有忘記她,當年為何丟下她默默離開,音訊全無?

  他堅持娶她,是因為愛她嗎?或者只是出於純粹的執著,不甘心看著她嫁給同父異母的弟弟……

  凝視著他那冷峻且帶有幾分孤傲的神情,她忽然覺得自己和小時候一樣對他有很多疑問,也因此意識到其實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他這個人。

  他在想什麼、要什麼、為什麼……她完全不瞭解,也失去了瞭解的動力。

  現在,她不想再像兒時那樣常常追著他問問題,以免他會誤以為她還很關心他。

  這次,換她跟他保持距離、愛理不理,讓他也試試不受人重視的感覺有多糟。

  反正,她不當乖乖牌了。

  「幫兩位上甜點。」服務生端上飯後點心。

  盛產草莓的季節,店家自製的水果塔裡自然是少不了紅色的草莓果粒,還是兩整顆對剖的主要裝飾……

  很漂亮。她想,這大概是徹底不屬於她的一天。

  蓆子悠喪氣地拿起叉子,準備撥開那些美麗的果實,再吃掉她最愛的甜點。

  眶——

  輕響一聲,她面前的盤子被調換成另一盤,上頭的草莓已經消失不見。

  傅晨雋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又從盤子裡的草莓開始吃起。

  蓆子悠看著他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貼心之舉,腦子裡很不爭氣地想起當年自己曾為此而感到多麼開心、滿足……

  原來他還記得她不喜歡吃草莓。那麼,他也該知道她現在有多討厭他吧,因為他和母親做了同樣的事,再次傷透她的心,給了她更沉重的一擊。

  她無法忘記那種被人遺棄的感覺,以及苦苦等待卻一再落空的心情,所以她不能原諒。

  「我不會因此而感謝你的。」蓆子悠忍住脫口而出的謝意,故意用很沒禮貌的語氣對他說話。

  傅晨雋抬眼看她。

  三秒,零反應。他像似不介意,更像沒聽到似的繼續低頭吃東西。

  她輕皺眉,突然有股衝動想開口問他——你真的覺得我們適合結婚嗎?你真的想娶一個恨你的女人為妻嗎?

  一樁勉強來的婚姻,她不懂他究竟能從中得到什麼,又為何如此堅持?

  她不開心,難道他就會快樂嗎?

  她握緊叉子,生著悶氣,最後什麼都沒說。

  整個晚上,她以沉默適應重逢,視線很少再停留在他身上。

  而傅晨雋始終維持一成不變的冷漠,寡言的程度不亞於她。

  兩個人就這麼無言以對的吃完晚餐,一路僵持到家。

  他洗過澡,換上睡衣,主動表示要到客房裡睡。

  她則獨坐在房內,靜望著眼前嶄新的佈置,久久無法合眼。

  這夜,因為那個讓人猜不透的男人,她的睡眠品質糟透了。

  第四章

  隔天早晨,蓆子悠沒什麼精神的坐在餐桌前吃著他買回來的早餐,還在適應這個一夜驟變的「新局面」,和對面那個沒什麼表情的男人。

  「我們今天就去辦理結婚登記。」傅晨雋開口說道。所有的文件、證人他都準備好了,待會兒只要簽名、拍照,到戶政事務所去辦登記就可以了。

  「什麼?!」她徹底清醒。

  「如果你想宴客、拍婚紗,之後再找時間補,今天先完成登記程序。」他想速戰速決,早點與她結婚,其他的程序他不需要,但可以配合。

  蓆子悠雖然感到詫異,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反抗他的「命令」,因為這樁婚事不止牽涉到她一個人而已。

  她別無選擇地點頭答應,隨傅晨雋一起去辦結婚登記。

  簡單辦完登記後,他載著她回到住處,交代她收拾兩套換洗衣服,緊接著又出門了。

  蓆子悠看他悶不吭聲地把車開出市區,望著窗外,發現他愈開愈遠,再也沉不住氣地問他:「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旅行。」他簡單地說,手掌輕輕滑過方向盤。「你就當是度蜜月好了。」

  她蹙眉盯著他那張戴著墨鏡的酷臉,情緒又起波動。

  這算什麼?!是蜜月旅行就該跟她說清楚,怎麼能叫她隨便收拾兩套衣服就趕著出門,目的地是哪兒都不知道,自顧自地開車。

  「度蜜月應該要去歐洲才對,至少玩個十天半個月。」她故意跟他發牢騷。其實她和方仲祺原本也只預計到日本玩五天而已,免得耽誤他處理公事,回來馬上上班又太累人。

  「好,我們找個時間出國,你想從哪個國家開始玩?西歐、北歐還是南歐?」他答應得很乾脆,順便問她目的地,方便安排時間與行程。

  只要是她想要的,能讓她開心的,他都會盡量做到。

  然而他毫不考慮地答應,像是輕而易舉、無所不能的態度,反倒讓她更不高興了。

  「不用了,跟不喜歡的人去哪裡都不好玩,再美的風景也沒心情欣賞。」她存心眨他、激他,在冰湖上鑿洞,看他能平靜多久。

  她注意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瞬間使力,手背浮現清晰的筋路,嘴唇繃得死緊,彷彿內蘊著一股熊熊怒氣,即將爆發。

  她暗作準備,決定要用無比的冷靜面對他的怒火,漠視他暴跳如雷的吼罵,淡然以對,但他卻說——

  「我愛你,子悠。」

  她怔然,像是耳鳴了。

  「我會一直等到你愛上我那天。」他承諾。「到時候,我們再出國吧。」

  傅晨雋知道,現在她的心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離自己很遠,那是他無法回溯的十八年空白,但未來無論要花上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他都會全力贏回她的心,得到她的愛。

  接下來,換他等她回心轉意,任何曾經帶給她的傷痛,他都願意加倍承受。

  蓆子悠不知該作何反應,被他這出其不意的表白擾亂了心神。

  真過分,他這個人怎麼能這麼莫名其妙,不按牌理的惹人心煩!

  難道他以為隨便說句「我愛你」就能哄騙得了她,讓她忘記他曾經「丟下她」和「買下她」這兩項惡行嗎?

  想得太美了!她這回是鐵了心,才沒那麼好說話,一定會把他種種流氓行徑牢牢記在心裡,提醒自己該有多恨他。

  她別開頭,專心看她的風景。

  車內一片安靜,誰都沒再說話。

  偶爾,他會注視著後視鏡裡她若有所思的側臉,墨鏡下的眼裡,有她看不見的深情……

  ☆ ☆ ☆ ☆ ☆ ☆ ☆ ☆ ☆ ☆ ☆ ☆ ☆ ☆

  車子在花蓮海邊的一家庭園式餐廳前停下,因為過了用餐時間,面向海岸的一片庭園裡客人並不多。

  他走到櫃檯前和老闆說了幾句話,然後回來牽著她走向後院。

  「我不想吃東西。」

  「那你去陪小孩玩好了。」

  小孩?!

  她一頭霧水地跟著他往內走,背對著門廊下坐著一個老人家,旁邊真有個走路搖搖晃晃的小孩。

  「吳伯。」傅晨雋先向長輩打招呼。

  「你們來啦。」白髮蒼顏的老者露出慈祥的微笑,起身相迎。

  「吳伯!」蓆子悠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吳伯。自從六年前他老人家告老還鄉,離開方家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只有逢年過節時還會打個電話拜年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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