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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佚名    


  「這些日子沒事都做了些什麼?」東福喝完了藥,含著沈晚芽給的麥芽蜜糖,雖然只是稍微能夠解苦,但也聊勝於無了。

  「去『澄心堂』給叔爺幫忙,我陪他一起研究當年李後主做『澄心堂紙』留下來的文獻參考,他老人家樂極了,說很早以前就想要我天天陪他一起做紙,沒想到老天爺疼他,讓他有生之年能夠如願以償。」

  「太叔爺一向疼你,跟你是一見如故,這是你的福氣。」

  「我知道。」她笑著點頭。

  「那鳳姨娘那裡還是……」

  「義父,咱們說些別的好嗎?」沈晚芽笑著打斷義父的話,「今天唐家的太爺派人給咱們送了盅冬蟲雞湯來,我一會兒舀碗給您嘗嘗。」

  「好,義父能有這碗湯喝,算是沾了你的光。」

  聞言,沈晚芽沒好氣地瞅了長輩一眼,這時,歸安急忙忙地跑進來。

  「小總管,爺……請你到總號去一趟。」

  沈晚芽沒料到他會提到問守陽,更沒料到問守陽竟然會要她去總號,頓了一頓,疑問道:「怎麼一回事?」

  「聽說,是有幾個什麼丹的商人持貨過來要談買賣,爺說,是小總管談的生意,你就要自己去解決,從總號派人回來傳話,現在馬車就在外面等著小總管,要趕著進京去。」

  「我不去!」沈晚芽想也沒想,斷然拒絕,「現在的沈晚芽已經不是問家的芽夫人,那人親口說了,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是!」

  「可是……」歸安一時慌了手腳。

  「去吧!」東福拍拍她的手,「芽兒,就當做是看在義父的面子上,給爺一個方便,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主子,若現在是我能為他分憂解勞,就算是要我拖著這個破病身子出去,我都樂意啊!」

  「義父!」沈晚芽低喊了聲。

  「去吧!當初義父讓你學了一堆技藝是要做什麼的呢?」東福閉上雙眼,一口氣歎得十分虛弱,「不就是為了要你能幫他這個主子嗎?我知道眼下不同以往,你要不就當做是為義父分憂解勞,去一趟吧!」

  當初,沈晚芽要學阿喇壁話時,吃了不少苦頭,她輾轉找到了一名仰慕漢人文化,而前來中原的阿丹國人,向他學習他們國家的語言,可是,他自個兒連漢語都說不好,最初兩個月,他們幾乎是雞同鴨講。

  最後,她能把這門話學好,竟是因為那位師傅的祖母是蒙古人,所以他會說蒙語,而她剛巧也會,所以,她是透過蒙文,才把阿喇壁話給學好。

  在她與幾位阿丹國商人談話時,問守陽與葉蓮舟就坐在一旁聽著,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意識到他強烈的存在感。

  「其實,這些上等寶石珍珠還有金鈿首飾,就算我們不親自遠波重洋送到中原來,鳳家也會派人到我們的國家收買,以往我們只能選擇賣給鳳家,因為你們中原人能說我們阿喇壁話的人不多,我們說中原話也說得不好,買賣不到好價錢,所以,一直以來,我們也就只能接受鳳家開出的條件,雖然鳳家開出的條件不差,但我們喜歡來中原跟夫人你做生意,夫人說得對,比起向對方拿中原的瓷器和佇絲以物易物,還不如收銀兩,靠著夫人的介紹,咱們可以用更便宜的價錢,買到更適合、更上等的貨色回阿丹去,能獲得的收益就更高了。」

  代表幾位同伴說話的,是一位身長頗高,蓄著一把大鬍子的中年男人,他見到沈晚芽時笑得很開心,因為,他先前幾位回國的同伴告訴他,與他們做生意的是一位很美麗聰明的女子,所以來此之前,他們也都很期待。

  「能幫上你們的忙,是我榮幸。」

  「對了,那個一直瞧著夫人的男人,是你的……」

  「他是我的……漢子。」

  在阿喇壁話中,「漢子」的意思,等同於中原人所說的「男人」,但她知道在阿丹國的習俗之中,當一個女人會說誰是她的男人時,代表的是她承認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

  沈晚芽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撒謊說問守陽是她的夫君,在說出那句話時,她忍不住要覺得心虛,刻意地別開眼眸,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但隨即覺得自己很好笑,根本就不必心虛,因為他根本就聽不懂阿喇壁話,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竟然還向人說他是她的夫君。

  「請夫人代我向他說,他真是好命的漢子,能娶到你這位能幹的女人。」

  「我會的,回頭我就告訴他。」

  在完成買賣之後,幾位阿丹國的商人滿意離去,他們得到了沈晚芽的介紹引見,要趕著去採買要帶回國的商貨。

  在一群人走後,廳堂之中的空氣忽然沉靜了下來,就像要凍住一般,教人喘不過氣來。

  沈晚芽站在央心,刻意地別開美眸,不去看就站在她面前不到數步之遙的問守陽,但是,她可以感覺他銳利的視線,穿透冰凍的空氣而來。

  問守陽看著她,明明說了不想再見她,可是,這一刻當她人就站在他面前時,他一瞬也無法從她的身上轉開視線。

  她瘦了!很明顯的消瘦了!

  以前,就是鳳九娘常常拿著好吃好喝的餵她,才勉強在她身上喂出幾兩肉,但他聽說了,鳳九娘對於她的欺騙利用非常生氣,所以,已經好一段時日不理會她了!更別說要記得拿細點零嘴去餵她了!

  「今天你談成這筆生意,我不會白白佔你便宜,事後,我會派人把傭酬送過去給你。」

  「不必了,我今天來是看在我義父的顏面上,不是為了要幫你,麻煩請幫我準備馬車,我要回去了。」說完,她一刻也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問守陽瞅視著她幾乎像是快要被風吹跑的纖細背影,大掌緊握成拳,忍住了心裡的衝動沒喊住她。

  最終,他只是側首淡淡地對葉蓮舟吩咐道:「準備馬車,送她回去。」

  雖然沈晚芽已經講明了自己不要酬金,可是,在隔天早上,問守陽還是派人送來了數目不小的銀兩,她原先不肯收下,但是她的義父卻要她把銀兩留下來,日後說不準會派上用場。

  「芽兒,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義父的身子狀況吧!」東福硬是又吞了一碗苦澀的湯藥,在吃完藥後,要沈晚芽留下來陪他說話,聽他說起自個兒的身子狀況,只見她的眸光微黯,過了好一會兒,才緩慢點頭。

  「那麼現在,你能夠告訴義父,為什麼堅持不肯給爺生育後嗣嗎?」

  沈晚芽知道她義父遲早要提這件事,心裡不意外,只是勾起微笑,「義父知道當初芽兒為什麼會一個人在外頭流浪嗎?」

  「不知道,你這丫頭嘴巴一向死緊,對於自個兒的過去,總是隻字不提,義父怕主動提了教你心裡難受,也就不敢多問。」

  「其實,芽兒是沈家庶出的女兒,當年,我娘讓爹收做二房,很得爹的寵愛,可是在我八歲那年,爹生了大病,家裡換成了大娘掌權,她是明媒正娶的大房,她說話誰敢不服氣呢?那時候,我親爹病得奄奄一息,顧不上娘和我,沒有爹親的照護,大娘千方百計,差點沒弄死我和娘,有一次,大娘讓人餵我吃餅,那餅裡有毒,差點要掉我半條小命……」

  說到這裡,沈晚芽苦澀一笑,其實,當年的她天真得就跟歸安和秦勇沒兩樣,她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個會看臉色,懂得用心機的人!

  她硬是嚥了那口苦楚,又接著說下去。

  「我娘見情況不對,為了不讓我再遭到大娘的毒手,就派近身的徐嬤嬤將我送出來,托給她在青城的親人照顧,說等我爹病好了,家裡有人能替咱們做主了,就派人來接我回去,可是一年過去了,徐家的舅嬸說嬤嬤交代的銀兩都讓我給吃花完了,如果沈家再不派人送錢過來,他們不能讓我白吃白住,我將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給他們去質換銀兩,最後,他們甚至於還想把我給賣了。」

  「所以,你才逃出青城,一個人在外頭流浪嗎?」

  「嗯。」她點點頭,唇畔泛著一抹澀然的微笑,那淺淺的弧度看起來不似笑,反倒像是哭咧開來的痕跡,「自從我被爺收房以來,多少人跟我說過,要我早點替爺生個兒子,好能夠母憑子貴,可是我不要,因為,當爺的妾,我能忍能讓,再大的委屈我都能受得住,可是,我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樣,這對孩子而言不公平,對孩子不公平!」

  多少次,她覺得後悔,覺得當初堅持自尊不肯放棄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底下最蠢的大傻瓜!

  多少次……當她喝著避妊的湯藥,那滋味苦進了心裡頭,總是教她想要掉眼淚,不是吃不了苦,而且覺得心裡難受。

  如果……她想,只是如果,她不是蠢得把他的施捨給推掉,如果,她再聰明一點,身段再柔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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