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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綠光    


  大喜之日把她整得又餓又累,在這當頭能思考出良策才怪,所以她必須先睡飽,睡飽之後就能好生想想到底如何跟她家相公聊這事……不不不,怎能跟他聊,應該先跟四哥聊一下才是,嗯……先問問四哥的意見,等她睡飽……

  一早——

  「四哥,你把我叫醒,就是為了讓我看你的臭臉?」她瞇眼看著門外的周呈煦,忍不住用力地歎氣順便關上門。「我晚一點再看……」

  她還是很睏,非要狠狠睡上一天不可。

  「小姐!」周呈煦一把將門推開,俊白娃娃臉因怒氣而猙獰。「姑爺昨兒個壓根沒進房!」

  「是,我知道你昨晚守在外頭一晚,你都看在眼裡……可以再讓我睡一個時辰嗎?」她可憐兮兮地說。

  只要是她家裡人都知道她是個極為貪睡之人,一天要是沒足足睡上四個時辰,她面目可憎啊。

  「嗄?你怎麼知道我守在外頭?」

  「因為……」你上次就說過了……她無奈歎口氣,抹臉正色道:「因為四哥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的嘛。」

  唉,反正就是不讓她睡回籠覺就是了。

  周呈煦忖了下,微點著頭,但臉色隨即又變。「這不是重點!小姐,昨兒個是洞房花燭夜,姑爺沒進房,這是壞兆頭!」周呈煦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殷遠給揪來問個清楚。

  「是喔——」她懶懶拖長尾音。

  她是沒想那麼多,不管是上一回還是這一回,他進不進房對她而言,意義真的不大,不對……任務!

  她該跟四哥聊聊這事……但話才滾到舌尖,隨即被她用力嚥下。

  怎麼聊啊?

  就說她莫名死了一回,如今歸來,為了能逃過一年後將至的死期,她必須想辦法讓她的相公愛上她,甚至替他懷有子嗣?雖說她素來粗枝大葉,但這種事真要她說,她還真說不出口。

  還是回當鋪找錦春和繡春問問?念頭才初生,她立刻打了回票。兩個表妹年紀都比她小,而且還未出閣,問啥呀?

  她不禁頭痛的撫著額,沒力地往桌邊一坐。

  換言之,這事情得要靠她自己完成,不能找任何人商量了?

  周呈煦注視著她,哪裡明白她的心事,逕自以為她是難過備受冷落,不禁怒聲道:「昨兒個說是身子不適,托人迎娶拜堂,進了喜房沒半個丫鬟婆子伺候,這也就算了,竟連踏進喜房也沒有,簡直是欺人太甚!」

  「四哥……喂,跑那麼快,上哪呀?」周凌春本要溫聲勸慰,可誰知道一抬眼他竟已不見蹤影,當下連臉也不抹,長髮隨意一束,抓件外衣便衝出門外尋人。

  唉,亂了套了!上一回不是這樣的!

  上一次,是她拚死拚活地勸下了四哥,大伙才能相安無事的,可這回她腦袋還渾沌著他就衝了出去,這下子她上哪找人?

  殷府,她不熟啊!

  她出閣之後一直是住在殷府,但她是住在殷府西側的易福樓。每天在殷府和當鋪之間往返,通常都是走大門直接回易福樓,至於殷府其他地方,她真的是踏都沒踏過。

  心裡暗歎著,一踏出易福樓,隨即聽見周呈煦毫不客氣的大嗓門,嚇得她收回心思,一路朝聲音來源奔去。

  「殷遠,給我出來!」

  「四哥!」周凌春踏過月洞門,見他在廊道前喊人,趕忙出聲阻止。

  「小姐吞得下這口氣,我吞不下。」周呈煦橫眉豎眼,硬是將娃娃臉擠得萬分猙獰。

  周凌春歎口氣,沒轍地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雙手往他細緻頰面一掐橫拉。

  「周家是你當家還是我當家?」她平心靜氣地問。

  「……小姐。」他氣勢頓減了。

  「誰說了算?」

  「……小姐。」娃娃臉慢慢地皺成小包子。

  周氏當鋪的主事長輩們幾乎都在五年前那場戰火裡離世,而百年來分散各地的周氏當鋪全遭戰火波及,無一倖免,只獨留遷來豐興城的這家周氏當鋪和剩餘不到十人的周家人。

  周氏當鋪傳女不傳男,周家女子出閣所生的女子必姓周,這是當初周氏當鋪發家時,第一代大朝奉所留下的規定。

  他也是周家人,但卻是無緣繼承家業的周家男人,論輩分,他是小姐的表哥,但從小他就被選定是小姐的護衛,九年前姑姑也就是小姐的母親離世之前,小姐被指定為周氏當鋪大朝奉,打理周家上下,剩餘的周家人以她馬首是瞻,無人能違逆她的命令,誰都不能。

  「走人了。」見他收斂殺氣了,周凌春才滿意地放手。

  「小姐,姑爺這樣對待小姐……」雖說小姐的命令不能不聽,但要就此放過姑爺,他心裡就是悶,悶到快要爆了。

  周凌春回頭瞥一眼,周呈煦立刻將略厚的唇抿成一直線。

  周凌春搖了搖頭,再往前走了幾步跨過月洞門,左右邊各瞧一眼,垂眸沉思,後頭的周呈煦立即小聲地道:「小姐,回易福樓得要往左走。」

  周凌春回頭,那雙漂亮的水眸無聲說著: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她只是方向感差了一點,容易記不得路一點,實際上……她就是個路癡!所以她才只記得大門到易福樓的路呀!沒事幹麼亂跑,她找人很辛苦的,找到人之後要是找不到路回去,很丟臉的。

  無奈歎口氣,她往左拐走上一段花徑,說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隔著一座小園子,居然就見殷遠和兩個人在廊道上交談著。

  她正打算加快腳步,豈料——

  「姑爺!」

  周凌春暗叫不妙,就見周呈煦如箭翎般地破空而去,掠過小園子,幾乎足不點地便站到殷遠面前,教她不知道該讚美他一身好功夫,還是暗泣這只長身體不長腦袋的兄長快把她的臉丟光。

  就在周呈煦停在殷遠面前兩步距離時,廊道轉折處立刻跳出兩名男子,一左一右地護在殷遠面前一步,一個抓住腰間軟鞭,一個握住腰邊配劍,彷彿周呈煦膽敢再向前一步,將就地格殺。

  「你是——」一身玄色錦衣繡金邊的俊美男子微瞇起眼,似笑非笑地道:「陪嫁護衛。」

  周呈煦充耳不聞他話裡的嘲諷,沉聲問:「姑爺昨兒個為何——」

  「四哥!」

  周凌春氣喘吁吁地繞過長廊,快一步制止周呈煦未盡的話。

  「小姐,你跑得真快。」周呈煦詫道。

  他家小姐身子骨不算差,從小只學過一套簡單的防身武術,腳程快不快他不清楚,只是小姐常常會迷路,這回能在他後頭馬上趕到,教他驚訝了。

  周凌春噙滿「慈愛」的目光,看著她向來最倚靠最信任的四哥。「四哥,你如果跑慢一點,我就不用跑這麼快了。」

  「小姐……」她那關愛的目光教他的頭皮突然麻了起來。

  周凌春努力地再把抿起的唇角往上彎了些,暗暗假裝自己裝束整齊,再從容地望向殷遠。

  「相公,四哥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她眼前的男人漂亮帶艷的眸子微抽了下,反倒是他身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這是在給下馬威嗎?嗯?」

  周凌春愣了下,只覺得那個「嗯」很輕很滑,不像是詢問,反像是挑釁,換句話說——她認錯人了?

  怪了,不是他嗎?聽說殷遠是個俊美得猶如謫仙的男人,雖說眼前這個男人冶艷得有些過頭,不太符合謫仙的形象,但坊間傳言本就真真假假,捧得過頭也不足為奇,況且漂亮的男人不都該長成這樣?

  印象中在殷府遇見他大概有五次吧,她每回都會朝他頷首一笑,算是生疏的打個招呼,而他每次都有回禮應聲的。

  身後傳來周呈煦的輕咳聲,她立即明白,她是真的認錯人了。

  沒關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一向勇於認錯,可才朝方才發聲處望去,她不由雙眼微直,用盡意志強迫自己閉上嘴,免得在眾人面前丟臉。

  這個男人……立體五官絕美奪目,濃密的眼睫讓那雙黑眸深若洪潭,亮如星子,是雙能擄人魂魄的勾魂眼哪。

  原來她的相公長得如此俊美無儔,唇角似笑非笑的尋釁噙著傲慢,眸底放肆打量的邪味帶著野蠻,在他身上發散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強烈得哪怕身在黑暗中,他也能掩過黑暗。

  「原來相公長得這般好……」她忍不住地脫口讚美。

  她是個極諳鑒賞的高手,盡避男人她看過的不多,但她真的敢說她的相公絕對是男人中的極品。

  但是還有另一個重點——原來她以前一直認錯人了,還好從沒圓房過,要不她真是無臉見周家祖宗了。不過也幸好,如今搞清楚了,那麼他日下手時也就不會找錯人。

  殷遠微揚濃眉,依舊似笑非笑。「娘子也不差,裝束打扮……倒是獨樹一幟。」

  周凌春聞言,感覺自己飄飄然地飛上天卻被神仙一腳踹回地面,她用盡全力撐住表情不動,保持一貫的從容沉穩。

  「相公,我先回易福樓了。」說完,她轉身便走。此處不宜久留,她想要先回房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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