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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決明 她忘記他是獸不是人,無法瞭解人類的禮義廉恥,才會不懂她哭什麼,她太快責備他了……上官白玉心軟地想。 纖手抹抹淚,她坐直身子,要檮杌也正襟危坐,與她面對面,她的嗓音還帶著濃重哽咽,說起教來稍嫌無力: 「對人類女子而言,貞潔非常重要,不是夫君的男子,是不能隨便碰觸她的,一個失貞的女人會面臨諸多指責和唾罵,甚至……不容於世。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如果我是你的夫君,我就可以動你,是這樣的意思嗎?」夫君,什麼玩意兒?有點熟的詞兒,但好像又離他的人生很遙遠。 「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夫君?姑且先不論我們之間人與妖的差異,我……我早已有自小訂下的婚約,可現在……我竟讓我爹蒙羞……」說到此,上官白玉泣不成聲。 「你們人類真怪,做這檔事還會被指責唾罵?男人女人都一樣?」 「不……只有女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如果以她和檮杌的情況來比擬,檮杌會被稱為「風流成性」,她卻會被冠上「蕩婦淫娃」的罪名。 「只有女人?」他揚眉。「為什麼?這檔事又不是只有女人一個人便做得起來,那男人呢?沒他的事?」 「……」她怎麼會知道?自小的禮教就是這樣教導她,對她而言,婦德比性命重要。至於夫德?書裡沒教,夫子沒教,爹也沒教,她不知道為何男女問的差別待遇如此大,她只曉得,她的身子不潔,汪家定會央求退了親事,而她會受街坊指指點點,爹更會丟不起這個臉,或許……她該就此了斷自己,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檮杌嗅到她絕望求死的味道,臭著臉吼道:「我不准你隨隨便便去死!」 她一驚,「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太不可思議了,我長耳朵到現在沒聽過有人為這種小事而死!」幾十萬年來也沒聽過! 「怎會沒聽過?東四巷的胡嫂子偷漢子,被胡大哥活活打死,胡嫂子的娘家還不敢替女兒吭聲;南二巷的施家閨女出嫁當晚被夫家連夜送回來,說是她不貞潔,洞房花燭夜並未落紅,結果她在那夜懸樑自盡……接下來,下一個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人物,將會是上官家的我……」嗚…… 至此,檮杌弄懂她為何一醒來就反應激動。 原來在人界,這項罪名還真重。眼看她又哭慘了,檮杌歎口氣,「在澡室裡,一切就只做到你暈厥前的那些,沒有後續。」他突然很想向她解釋,不想讓她哭泣擔心,也不想讓她有尋死的念頭。 「沒、沒有後續是指……什麼?」還是清清白白小閨女的她,自然不會懂他對她做過的那些只能算是前菜。 「我在你身上製造出的痕跡,半條也沒留下,你還是完完整整的你,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就算是你嘴裡那個自小訂下親事的未來夫君……」檮杌驀然鎖眉,停頓,將最後那句話默默咀嚼再三,又停頓,又咀嚼,瞬間理解那幾個不常聽見的字眼所代表的意義…… 「你有夫君?!」他瞪大眼。 那個有權利抱她、吻她、擁有她的男人……該死的男人! 檮杌的吼叫,吵醒了昏死在地板上整整一夜的趙大夫。 他彈坐起來,額頭痛得他又癱軟回地,可是地板太冷,他抖了抖,勉強爬起,好像記得有很要緊的事…… 「呀,白玉!」白玉還在發燒,他卻不小心睡著,真是太離譜太失職! 「趙伯伯,您怎麼會睡在那裡?」上官白玉這才發現趙大夫的存在,那、那她剛剛與檮杌的對話不就…… 「放心,他半個字也沒聽見,我那樣一彈,包準他三天之內都會處在暈眩當中。」檮杌對於自己的攻擊力很有自信。 「你對趙伯伯做了什麼?」她壓低聲音問他。 「沒做什麼,嫌他礙眼,這樣彈彈他的額而已。」他重複一次彈人的手勢給她看。 「你……」 「附帶一提,那個囉唆婢女也有一份。」檮杌完全不掩飾自己做過的壞事。 「你連丁香都……」上官白玉看見趙大夫捂額申吟,顧不得自己未著絲履,裸足踩下床榻,趕忙攙扶他坐在椅上。「趙伯伯,您還好嗎?」他額心有團好大的淤青,看得她好生歉疚。 「我只是頭有點痛、有點暈……對了,你的燒……」趙大夫比較擔心她。 「我沒發燒呀。」 「怎麼可能!你昨夜還……咦,退了?」趙大夫摸完她的額溫,大吃一驚,而且她的臉色已不見昨夜的慘白,甚至還有健康的紅暈。「這真是太好了,你昨夜還燒得燙手,今早卻已痊癒,老天保佑!嘖……」可是現在換他頭在痛,說不定染上風寒……不行不行,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裡,萬一傳染給病體初癒的白玉就糟糕了。 「白玉呀,趙伯伯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去,你多休息多靜養。對了,你房裡的小妖還在嗎?」他臨時想起這號人物。 「……在呀。」 「在哪?」 「木櫃後。」總不能說檮杌現在就在她床上,上官白玉胡亂一指。 「……你最好不要和妖物同處一室太久,治好她就快點送她走,趙伯伯不確定人與妖共處是否真的會損及陽氣,但多多小心總是好的。」趙大夫仍相信上官白玉的說詞,以為在房裡的妖是女妖。 「白玉明白。」 「我沒有吸你的陽氣,我又不是鬼。」檮杌也聽懂了,很不高興地辯解。 上官白玉送趙大夫出去後,緩緩關上門,轉向檮杌。「我知道你沒有,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並不是將你帶回來才開始變差。」她不會無故遷怒,將原因都賴在他身上。 「所以你不會趕我走?」他露出一個根本不是在詢問她的表情。 應該要趕他走。上官白玉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這只男妖太危險,根本不受駕馭,他不是無害的小花精,他輕易就能傷害上官家所有人的性命,他甚至……還差點欺負了她…… 留下他,等於留下一個恐怖的危機。 可是…… 他受傷了,沒有地方可以去,若她趕他走,他只能窩回冰天雪地梩…… 上官白玉本來就是心軟之人,丁香數落過她好幾回,她還是無法改變這樣的自己,面對檮杌時,不該有的同情又冒出頭來。 「我留你下來,但你要答應我幾件事……第一,不許再出手傷害任何一個府裡的人。第二,不許再對我做出昨天澡室裡那種行為……」 她提到第二項時,檮杌一臉嫌惡。 「你若做不到,我就只好請你離開。」上官白玉堅定地回視他,沒有商量的餘地。 「啐。」檮杌嘖了聲,很不想答應。 「檮杌?」沒等到他的答案,上官白玉心裡七上八下,竟有些擔心他會不屑地拋下一句「走就走,誰稀罕」的回復。 「我就說嘛,人類真麻煩。」檮杌丟出這句酸語,翻身趴回她的休上,躺她的枕,蓋她的被。 上官白玉楞楞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這樣的舉動……是同意了嗎? 第4章 一個月過去,上官府裡人畜平安,沒有因為她房裡藏了只妖就三天丟隻雞、五天丟隻羊,趙大夫和丁香的頭痛也早已痊癒,兩人都以為是吹了寒風才引發頭疼,痊癒後也沒再多想,只是偶爾會被某些東西絆著了腳,或是後腦勺挨了什麼拍擊。 日子,平靜得一如往常。 檮杌的傷一如往常,沒有多長出半兩肉,那個窟窿還是像她的腦袋一樣大,趙大夫應她所托,換過許多藥,試過無數方法,仍然沒有成效。 她也一如往常,沒缺手斷腳,曾撂話要在一個月後吃掉她的檮杌沒有下一步動作,或許是她並未如他所願地養出肉來,也或許是每月吃進他肚裡的食物已能填飽他的食慾,他就繼續將她當成儲備糧食,等她長肉再說……這陣子丁香總是向她抱怨:每餐吃那麼多,卻都養不胖她,到底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她看著正在剔牙的檮杌,笑而不答。 這只凶獸適應了人類生活,而她,適應了和檮杌朝夕相處。 她發現檮杌並不像他外表那般蠻橫,他小小的細心從收起的利爪和獠牙就能看見。飯桌上固定出現的那盅藥牛乳,自從他知道那是讓她養身之用後,他就算再餓也不會去動它。 夜裡,她將床鋪讓給他睡,為了避嫌,她會在丁香吹熄她房裡的燭火退下後,乖乖地下床,抱著另一條薄被睡在小廳的躺椅上,但好幾回早晨醒來,她都是置身在溫暖的床上,後來才知道,檮杌等她一睡沉就會將她抱回床榻,嘴裡一邊叨念著,一邊用被衾將她蓋得密密實實,只露出螓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