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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於晴 她只是回視著他。 他冷冷道:「馮無鹽,你真貪心。」 「如果你願意,讓我去和別的男人……」她帶點微微的顫音,卻不是懼怕。 「你閉嘴!」龍天運狠聲道。一想到她的形容,他暴戾的情緒就湧了上來,明知只是形容,怒火仍是在瞬間覆過理智。他盯著她面上細微的表情。她眼神無懼,眼裡卻被淚水無聲地淹沒,嘴角一如初識時的緊繃卻帶著顫抖,這顫抖也不是害怕,而是…… 當他嘴上的血成珠,淌人她淚濕的唇間,她目光晃動了一會兒,甚至全身無法控制地抽搐了下,緊跟著她的眼神對上他的,再有不捨,也是堅持住她的本心。 他似乎能夠瞭解為什麼她喜歡百年前的璧族。她一個人也可以活,一個女人傷痕纍纍也可以活下去,不會成為誰的菟絲花。 他盯著她良久,忽地嗤笑一聲,倒臥在她身側。 她驚愕地轉頭看他,聽見他合上眼道:「昨晚沒睡,累了。」 馮無鹽臉色一白,心頭生起排斥之意,卻還是被他雙臂強制圈人懷裡。明明一開始就是習慣各自睡各自的,到底什麼時候他喜歡抱人睡……昨晚也是這樣抱著另一個人睡吧?不,他是一晚上沒睡……一晚上沒睡麼…… 她感覺到他的手掌移到她的頸後,有一下沒一下地壓著,彷彿企圖讓她放鬆……她想起河上那艘採選的船,又想起昨晚的美人,還有十六……大鍋粥裡竟有她……應該啼笑皆非的,此刻她卻是僵硬得笑不出來。 昨晚她又何嘗睡了?她一直在折磨著自己,把自己分裂成兩半,一半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另一半一直想著此刻他正在對那女人做什麼……可能精神上太緊繃,在熟悉的體溫以及海潮味下有了些許的睏意。她微微合上黑色眼眸,喃喃自語著:「如果生在百年前就好了……」因為嘴唇張開了,鮮血終於落入她嘴裡,她立即閉上,露出了自嘲的苦澀笑意。 他沒有看見,卻是聽見了她的話,片刻後也不管她是否已睡了,放低聲音回答著:「百年前有什麼好?現在才好。」 星月交輝,在本是如墨的夜裡帶來些許朦朧溫暖的光芒。 龍天運直接出了院子,瞥見美麗的玉人兒靠在牆上似在等人。 果然,一見到他出來,喜子立即上前。 「爺,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那個胡什麼有的,爺也該看見了才是。「雕版師傅多是刻印佛畫、插圖或是文字,沒有一定功力難以雕版單幅作品,更遑論是集結成書,讓版商心甘情願地發行了。去年馮姑娘首次發行版畫集,僅印刷千本,木刻版畫在印刷後銷毀,以杜絕仿造,不容易拿到呢,奴婢耍嘴皮子耍得都起泡了,周畫師才肯轉手。」 龍天運心不在焉地聆聽,翻閱畫冊:圖是黑白,卻是栩栩如生,相當具有木趣刀味。他畢竟是皇子,給他一半血脈的人又有這方面的才華,一定的監賞功力他是有的。馮無鹽的版畫偏向中性,看不到女人軟綿的痕跡,有著璧人的粗礦與晉人的細緻,太后只專春宮圖,正是性別造成的視野不同,造就了她身為雕版師的一種缺憾。 如果馮無鹽是男孩子啊…… 還好不是。 「可惜是個女子,若是男人,肯定可以開派的。」喜子感慨。 龍天運抬眼盯著他。 「你道,既無意刺殺我,卻一直拿著她的雕刀不放,是什麼意思?」 喜子無法想像。「不是要殺人,就是自殺?」 「為什麼昨天一整晚待在馮無鹽房裡?」 「爺,你早上不是已經反覆問過了嗎?因為我見她……爺,你嘴上有血……」喜子以為是馮無鹽的血,心裡想著:可憐的女人:同時趕緊取出乾淨的帕子來。 龍天運垂著睫,隨意抹了抹嘴唇,面上微露些許的痛縮。 喜子繼續說道:「我只記得她們說什麼因為存在,就是正確的。馮姑娘為此感到難受,因此我見她可憐,就多陪了一會兒。」 鍾憐端著飯菜過來,一見龍天運已出來,連忙躬身道:「爺。」她很快補上返回的原因,「奴婢怕姑娘餓壞,白天她沒有什麼胃口……」 「真是好理由。」龍天運要笑不笑。藉著送飯菜過來打斷他,再有什麼火氣一旦斷了,只要不是大事,下次要升火也就難了。 鍾憐垂下頭。 「你帶她去青樓做什麼?」 鍾憐依舊垂著頭,輕聲回道:「奴婢想讓姑娘看看,青樓裡的人不過是以色侍人的低賤東西,算不得什麼。」 喜子聞言,吃了一驚。鍾憐這話,不就是在說陛下昨晚睡的女人很低賤嗎?何時,鍾憐膽大至此? 龍天運喔了一聲,漫不經心道:「她知道了啊。」頓了下,又道:「去吧。你要沒驚動到她,就讓她繼續睡。記得,寸步不離。」 「奴婢遵命。」 龍天運又叫住她。「以後沒有我的允許,別給她穿男裝。」 「奴婢遵命。」鍾憐面對著他,恭謹地倒退著。 喜子抱怨道:「今早鍾憐跟奴婢借的男裝,原來是給馮姑娘的啊。」 龍天運淡淡掃他一眼。 喜子連忙道:「以後奴婢再也不借了。鍾憐跟奴婢借的都是新衣裳,沒穿過……爺,有句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說。」 「奴婢昨晚自馮姑娘那離開後,送藥到爺那裡,沒見到那位美人喝藥,萬一有了……」 本來鍾憐倒退了幾步,正要轉身離去,聽見此言,頓時止步。 在月光下,灰色石磚地上微微閃爍著薄弱的碎光,鍾憐彷彿等了一輩子才聽見陛下的回答。 「她彈完琴便走了,喝什麼藥?」 彈完琴便走?鍾憐驚愕。這哪可能啊,那些妓子入了府就是要留過夜侍候人的……她下意識抬起臉,正好對上龍天運銳利的目光。 陛下一直看著她! 她心頭一跳,故作無事地轉身往樓子走去。 她背後的龍天運,面色陰鬱。 喜子不動聲色,小心翼翼地看看陛下,再看看已離去的鍾憐。也許他不夠聰明,但伶俐看人眼色他專精。 這分明是陛下要鍾憐代口的。 龍天運看他一眼。「心裡憋著話?」 「爺……後宮是皇后與寵妃,也不必……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說起來,真像那麼回事。」龍天運自言自語:「真是不公平,是不?她想甩了我,就算痛得要命,也要甩開我。」 她到底是哪來的想法?他喜歡她、心裡有她,這跟他碰其他女人是兩回事,這麼淺顯的道理她怎不懂?還是不想懂? 昨晚就差那麼一點,他及時猜到她真正的心思。馮無鹽想要的百年前璧族的一夫一妻,因此她才如此喜歡璧一夫一妻?他給得起。在同時他想要誰便要誰,其他女人在他眼裡就是個玩物,一時興起的歡愉而已,地位不等於重要的妻子,這不相衝突。 第9章(1) 馮無鹽就是獨一無二在他心裡生根多年的無鹽。他迷戀她的身子,想要得到她的心、她的人,她每一寸肌膚、髮絲他都要:他孩子的母親也會是她,其他女人就是不過心的圖樂子,沒有什麼大不了,她何必去在乎低賤的東西?兩者地位從一開始就無從比較。更甚者,她會不懂男人的本能麼?她是想要束縛他嗎? 百年前的璧族男人是過窮,為生活拼上所有,已無心力再去風花雪月,她會不懂這點? 男人跟女人本就不同,她也不懂?居然拿其他男人刺激他。一思及她被其他男子壓在身下,即使只是子虛烏有的想像,他仍然想狂怒。 他清楚知道今天她流的淚,全是獨佔欲過強……強到,但凡昨晚他真碰了人,馮無鹽哪怕再愛他,也會把他強制剝離她心中,即使她滿身都是血。 她比他還狠。 月光在龍天運的面上明暗交會,一時看不出他真正的表情。 「爺,我聽說,女人事好解決。人站著是哭了,抱上床也哭了,卻是歡喜哭了,什麼麻煩都沒有,不如再來點催情香,我們這次小心些,別放那麼多……」 龍天運轉過頭看他,陰沉沉道:「你要喜歡,我就讓你泡在裡頭,至死都不必出來。我也說過了,你敢擅自作主讓她再沾點那種東西,你就不必活了,記得嗎?我再說一次,你活著的一天,便不准再對她下催情香。」 喜子立即閉上嘴。 龍天運看著他,忽然又道:「當個太監,好嗎?」 雖然話很含蓄,喜子一聽就知道陛下是在問他:沒了命根子,好嗎? 他坦白道:「當年我爹背著我娘把我送了來,我年紀小沒得選擇,初時害怕,過了那個檻也就覺得挺好的。人就是要隨波逐流才最安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