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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白翎 那時候,有人建議他回台灣開一家屬於他自己的餐廳。 他心動了,也認真考慮,家人卻不太支持,他們認為他的性格並不適合當個經營者;然而,那樣的勸阻他沒有放在心上,一意孤行,最後失敗收場。 她聽了,忿忿不平道:「可是『斯皮爾曼』的失敗又不是你的錯,那是因為媒體故意——」 「不,是我的錯。」他制止了她,露出苦笑,「那證明了我真的沒有經營的能力,一個好的經營者,怎麼可能會讓幾篇簡單的報導就毀了他?」 「所以你就這樣認輸了嗎?」她撐起身,俯視著他。 「我沒有認輸,我只是還在……」他語塞了。 他其實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覺當中,他踏入這個圈子裡的初衷已經消失。對他而言,現在的料理就是一份工作,再也不是那座等著他去征服的高山了。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黯淡。 他也許對她有愛,但那裡頭也只剩下對她的愛。她不忍心這樣對他,她怎麼能以愛的名義來扼殺這個男人? 這裡不屬於他,他不該埋沒在這樣的格局裡。 「你該離開這裡了。」說出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他怔愣了幾秒,不明白她指的是離開這間飯店,還是指這座島?「你的意思是什麼?」 「以你的能力,你不該只是留在這裡。」 這下子他懂了,「你這是在趕我離開?」 「不是趕你,只是不想看你被埋沒。」 「我不認為這是埋沒。」至少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開心的。 「你可以飛的話,為什麼要委屈自己用雙腳走?」 「我喜歡用走的不行嗎?」 「歪理。」她冷哼了聲,道:「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幸運,有多少人想要你這樣的才華卻得不到,從小就是這樣,我每天讀書讀到半夜,你卻輕輕鬆鬆就可以考贏我。老天爺這麼眷顧你,讓你擁有這樣的頭腦、擁有這樣的天賦,而你卻在這裡自怨自艾?那我怎麼辦?豈不是別活了。」 也許這話有一半是真,可也有一半是假,她把話說重了,就是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眼裡的不捨。 他卻只是露出苦澀的微笑。 老天爺眷顧他?若真是如此,為何他珍視的東西卻總是輕易從指縫中溜走? 好一會兒,他歎口氣,道:「你要我離開,是要我去哪?」 她露出了一個我怎麼會知道的表情,「去一個屬於你的格局的地方,去一個能讓你真正發揮實力的地方。」 「我可以告訴你,那樣的地方不在台灣。」 聽了,她胸口一窒,像是出其不意被猛攻了一拳,令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即使我可能會去法國、去新加坡,或是飛去歐洲的其它國家,你也無所謂嗎?」 「我無所謂。」她極力壓抑顫抖的唇瓣,「我沒你想像的那麼脆弱,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他沉默,直勾勾地睇著她的雙眼,發現她是認真的,她真的要他走。 「難道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你想拒絕的話,那我們就分手好了。」她的臉上毫無玩笑之意,「我不想背你給的這個大黑鍋,你為我留下來、為了我放棄了大好的機會,以後我該怎麼面對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我怎麼知道你未來會不會怪我?」 她的話像是把他逼到懸崖邊,走與不走,都是離別。 「……我知道了。」他移開了他的視線,「我會離開這裡,去那些你要我去的地方。」他刻意扭曲她的話。 她聽了,一顆心彷彿被擰在一塊兒。她要他去哪裡,可以的話她又何嘗不希望心愛的人就在身邊。 但是她怎麼能自私地把他銬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一個能在天上飛的男人,卻為了她而心甘情願收起翅膀,即使他曾經因為受傷而落下,可她知道自己是他遲遲不願再次展翅的借口。 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她連忙翻身下床,背對著他的視線,「全身都是酒味,我先去沖個澡。」 她匆匆躲進了浴室,他卻瞥見了她欲隱藏的淚光。 接下來的日子,他倆維持著差不多的互動——有時候是早餐、有時候是消夜,有時候他會夜宿她家,有時候則是相反。 那天的對話彼此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卻也不是若無其事地放下。 直到某個禮拜天,他突然來訪,而且還是在他平常最忙的那種用餐時段。 「你不用上班嗎?」她有些意外。 他搖搖頭,揚起了微笑,「我星期五就離職了。」 這震撼彈來得毫無預警,她愣住,不自覺舔了舔乾澀的唇角,強作鎮定的反問:「是嗎?已經找到其它更好的工作了?」 「嗯。」 「那、那……」她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什麼時候搬?」 「明天離開。」 明天。她眼前一片黑,像是瞬間被急凍了。 他明白她的感受,於是解釋道:「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告別,你知道我可能會突然反悔。」 雖然知道他說的有理,可她還是很難就這麼接受。 好不容易,她擠出了聲音。「接下來……你會去哪?」 「會先去法國,但之後不確定。」 原來還有「之後」的落腳處啊……他果然是個居無定所的浪子。 她忍不住苦笑,「不管你要去哪裡,反正我都會在這個地方,短時間是調不走的。」 他勉強配合著她笑,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他想,自己以後一定會很懷念這份掌心裡的溫暖。 「雖然這樣說好像有點壞,但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才被調職,我一直都很感謝那個把你貶來這裡的人。」 「什麼呀,幸災樂禍嗎?」她笑著,揍了他一拳,鼻頭卻一陣酸。 第10章(2) 他笑得溫柔,笑得悵然,「你之前說,我是受到老天眷顧的人,想想好像也是,祂讓我在這個小小的島上又把你撿回來。」 「閉嘴,說那什麼話?」她聽到都快崩潰了,故意瞪著他罵道:「現在說這個是怎樣,是想分手了嗎?」 她以為他會否認、以為他會笑著說「傻瓜,怎麼可能分手」之類的話來反駁她。 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默不吭聲。 她愣了,不敢置信,「……你真的想分手?」 「我不想分手,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為什麼?」她不懂,也不能接受。他闖他的天下,她過她的人生,分手與否又有什麼因果關係? 「在那麼遠的地方,工作又忙,我至少半年才有辦法回來一次。」 「現在網絡很發達,遠距離沒什麼。」 他卻搖搖頭,以沙啞而沉重的嗓音道:「那樣我無法全力以赴,你會讓我一天到晚想回來。」 這無疑是世界上最傷人的情話。她痛心疾首,卻怨不得別人。是她要他離開的,是她自己要他展翅飛遠,如今撕心裂肺能怪誰? 她泫然欲泣,只稍有個風吹草動,懸在眼眶邊的淚珠就會落下。 記憶中,他似乎很少見她掉淚,她無疑是個倔強卻又傲慢的女人,從小就是這副德性,絕不會在人前把面具摘下。 但就連在他面前也不願意軟弱嗎?他們的交往究竟改變了什麼?為何他總是無法踏入她生命的核心、成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個人?為何她總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把他放下? 在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拜託他駐足停留的人,可是,他最渴望的那一個卻開口叫他滾。 這是考驗嗎?他也只能把它想作是考驗了。 最後,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裡,擁她在懷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她髮絲裡的清香令他心神蕩漾。 他想要她,想要得彷彿連皮膚都著了火,痛苦與慾望全都攪在一塊兒,而這個可惡的女人正是逼他非要一起吞下的罪魁禍首。 他想,他是失心瘋了吧。 「如果你不要我留下,那就跟我走。」一句話就這麼衝口而出,甚至不經過任何思量。 她因他的話而錯愕。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她是感動的,可是感動終究撼動不了她的理智。 她搖搖頭,捧起他的臉,掌心裡有著胡碴帶來的刺癢,「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是個公務員、是個檢察官,你忘了嗎?如果離開了這裡,我還能做什麼?」 「以我的年薪要養你是綽綽有餘,你根本不必工作。」 「但我需要工作。」不是為了薪水,也不是為了什麼社會正義,而是為了自己的價值,「我如果跟你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而已,那不是我要的生活,那樣的我也吸引不了你。」 「我不——」他想反駁,卻被她制止。 她食指抵上他的唇,道:「如果我可以在天上飛,你會因為愛我而把我關在籠子裡嗎?」 他沉默了,無言以對。 渴望她能伴隨在側,卻又不希望自己成「她的枷鎖。這就是她開口要他離開的心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