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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七季    


  范若軒看著那幾張鈔票,呆呆地發起愣來。

  天快黑時,她獨自往店面的方向走,回去前還是要去店裡看一下的;她全身有種說不上的疲累,明明沒走什麼路,卻連推門的動作都有氣無力的。

  看到她的店,精神多少恢復了一些;店面一天比一天更像樣子,並且完全朝她設想中的方向發展,裝修過程中,朱銘燁並沒有讓當初的設計理念走偏,細節部份也只能用「吹毛求疵」來形容,為此,他還跟老李吵過不少架,不過最後老李都妥協了。

  她打從心眼裡喜歡這家店,如果總公司真的讓她當自己的店來管理,那她也真的願意。

  預訂的燈具已經送來,此時都集中堆放在一個地方,范若軒抱胸而站,低頭看著那些燈具盒,想像著裝上它們後店內的光景。

  頭皮感覺一刺,她幾乎是反射性地轉身,同時目露凶光;背後不出所料,朱銘燁一臉漠然地飄然出現,不是說他又迷路了嗎?怎麼會在店裡,自己回來的?疑惑自然而然升起,不過也只是在心裡自己咕噥而已,她可不會問出來,好像她有多關心他似的。

  怎樣,難道又要請她吃飯?她狠瞪著他。

  「怎麼了,有心事?」朱銘燁沒提吃飯,倒弄得早已想好台詞的范若軒一個錯愕。

  怎麼換台詞了,而且那是什麼意思?

  「要你管!」她脫口而出,又晃起腦袋,「不要再揪我的頭髮!」

  「你沒精神頭髮就會亂翹」朱銘燁以指當梳子,慢慢梳攏她的發,像在逗只鬧彆扭的貓,這讓范若軒覺得自己很沒人權,惱得面頰一陣燥熱。

  「哪來的歪理?從來沒聽說過,不要靠我這麼近啦!」

  這次朱銘燁聽話了,還真的停下手,不過並沒離開她,而是那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她知道自己矮,但被人這麼看著還是讓她有點自尊受損。

  「我去見男朋友也要向你報告不成?」

  「男朋友?」朱銘燁眼一挑,那陰陽怪氣的樣子,教範若軒莫名有種說錯話的感覺,怎麼她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可朱銘燁馬上又一副瞭然的樣子,掠過陰霾的臉快速恢復正常,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什麼?什麼叫「知道了」。我又不是真的在向你報告!」

  可朱銘燁根本不管她,一下又成了設計師的角色,指著角落的燈說:「原本打算間隔散佈屋頂四周的小燈,我打算改為三個一組,就像美術館裡那樣,不過燈光是橙紅的。」

  一聽到和她的寶貝店面有關的事,范若軒的反應也不慢,立刻按對方所說的想像了一下畫面,點了點頭也看向那些燈,「這樣啊,因為分配太平均,會有點找不到焦點?」

  「嗯,有大燈在光線不成問題,旁支的小燈可以不用那麼中規中矩,加強一些重點,可以讓整體顯得比較有跳躍性。」

  「聽起來不錯,滿好玩的樣子,改過的設計圖等一下拿給我看一下。」

  「好。」

  范若軒一愣,欸?自己怎麼又能和這傢伙正常對話了,她不是已經不想再理他了嗎?不是還在生著他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嗎?

  怎麼突然一下子氣氛變得這麼融洽?害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咳。」她清清喉嚨,板起臉來,「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一件。」朱銘燁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要!」這個朱銘燁,真的越發的不可理喻了,比她剛認識他時還要難以捉摸;不過想想,他們本來也沒認識多長時間,怎麼感覺時間彷彿已經過很久了呢?

  最終朱銘燁的修改非常好,那個效果令范若軒滿意至極,眼看著截止日期快到了,總公司機來驗收的人也要來了;最後階段,范若軒每天都忙到很晚,神經緊繃。

  ***

  這天也和往常一樣,范若軒拖著疲勞的身子回到家,累得眼皮都不太能抬起來的她,在換鞋時又很倒霉地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

  打開燈一看,連換了一半的鞋都忘去了腦後,范若軒完全傻眼。

  這還是她家嗎,怎麼像是剛被洗劫過一遍似的?這一點也不誇張,剛剛絆了她一下的東西是她的另一隻鞋子,而她那只鞋子本來應該在鞋櫃裡的;不只那只而已,鞋櫃大開,玄關處散著她所有的鞋。

  范若軒快要進入睡眠狀態的神經全數被喚醒,第一個動作是轉身再把門打開,跑出去看看門牌上的名字,是她家沒錯,再仔細看看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而她回來時明明是掏鑰匙開的門,說明那時門是關著的。

  開什麼玩笑!范若軒甩掉腳上的高跟鞋,光著腳跑進屋,順便打開家裡所有的燈,所見之景不低於看「二0一二」給她的震撼。

  她的家真的被洗劫了一番!家裡的櫃子沒有一個是關著的,裡面的東西沒有一個還在原位,其中最亂的是她的臥室,化妝台的抽屜竟然在床上,而抽屜裡的東西也散了一床。

  她跑進跑出,被這景象嚇傻,等到把房子各處都轉了不下五圈後,才想到看看有沒有丟什麼東西,結果是,什麼都沒丟,存折、首飾什麼的全都在,雖然不在原本的位置,但都沒丟。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呆立在房廳中央,看著這災難現場一樣的地方,范若軒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過度的驚嚇、過度的緊張過後,什麼頭緒也理不出來,生出的只有過度的恐懼。

  她又沒招惹什麼人,不可能是報復;再說,純粹把她家弄亂,連杯子都沒碎一個又算什麼報復?惡作劇?誰會這麼無聊!重要的是,誰能在家裡沒人的情況下,不破壞門進來做這些?想不通的事最可怕,此時范若軒已是睡意全無,被自己腦中一個接一個恐怖的想像,弄得站都站不穩,終於一個失重跌坐在地毯上。

  不知這樣失魂落魄地坐了多久,范若軒全身一顫,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誰!」恐懼到了極點是憤怒,她回頭大叫的同時,把手中唯一的武器,沙發靠墊,丟了出去,又快速地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水壺也要跟著丟出去;幸好她還有些本能,在沙發靠墊落入來人的手中時,看清了那人的臉,及時把水壺抱住才沒發生血案。

  朱銘燁接住她丟來的靠墊,目光已將公寓掃視一遍,最後回到她身上,他難得地眉間皺了起來,竟教範若軒覺得有些安心。

  「你怎麼進來的?」她沒什麼好氣,為自己那一瞬的安心感而氣惱。

  「你沒關門,我覺得不對勁就進來看看。」朱銘燁一臉很無辜地說。

  一定是剛才查看門後太急著衝進屋,結果忘了關門!范若軒又一想,那也還是不對!

  「你不是住我樓上,怎麼會來這層?」再看表,「時間也這麼剛好,你也剛回家啊?」

  「時間是很剛好,我也才剛回家,我都坐到這層,然後走到走廊另一側,走樓梯上去。」

  「哪有人會做這麼多此一舉的事,總不會只是單純為了在回家時經過找門前吧?」范若軒對此嗤之以鼻。

  欸,怎麼、怎麼……怎麼他把頭別過去了?怎麼、怎麼……怎麼他好像很難堪的樣子?

  范若軒半張著嘴,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該不會被她說中了吧?他真是為了經過她家門前才總早一層出電梯的?

  不可能,沒理由啊!退一百萬步說,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她又不會在他剛好經過時開門,如果不是他剛才說起,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他已經持續了多久。

  別人有可能永遠不會察覺的事,一直做又有什麼用?

  「你……你不會是……」

  「你不會是懷疑這些是我做的吧?」朱銘燁的臉好快速地恢復成平常的樣子,讓范若軒還以為她看錯了。

  如果不是聽出他刻意掩飾的平靜語調,她真的會以為剛才只是她一時眼花。

  「因為你太可疑了啊!」本來是沒那麼懷疑的,這下越看他越覺得可疑了。

  搞什麼嘛!一想到她在吃麵時、或在看電視時、洗澡時,他正從她門前經過,她就……

  「沒有更可疑的人了嗎?」

  「沒有。」很肯定。

  朱銘燁低頭想了想,問她:「要不要報警?」

  「可是我查看了,又沒丟東西……」

  「內衣、內褲呢?」

  「喂!拜託你,既然是幫人家想事情就嚴肅點!」

  「丟了嗎?」

  「沒有啦!」

  什麼嘛!一下變成大偵探了,就這樣莫名其妙替自己洗刷嫌疑了嗎?不過,范若軒倒沒真的認為做這種事的人是他。

  看朱銘燁托著下巴這麼認真思考的樣子,突然覺得他們這樣很好笑,一個傻兮兮地坐在地上、抱著水壺,一個站在亂七八糟的東西中間,假正經地思考。

  第一次他們見面時,他家好像也是像這樣亂糟糟的,立場完全對調了,有種奇異的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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