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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風間徹很想狠狠地瞪她,可他張大了眸卻瞪不出氣勢,那笑咪咪的半張臉正瞅著他瞧,兩手托著下顎笑得十分愜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終於問出心聲了。

  「你要驗明正身嗎?」她搔首弄姿,故意擺出要脫掉寬大恤的樣子。

  「不用。」他說得急,唯恐她當真。今晚的驚嚇夠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件。

  「其實我也忘了身份證放在哪裡,太久沒用了,你真要看,我還找不著呢!」她一聳肩,語氣平淡得讓人差點吐血。

  吸一口氣,他神色難看地由齒縫中擠出話,「可否請你先離開,我要起身穿衣服。」

  丁曉君呵呵地笑道:「反正都看過了,用不著害臊啦,我不在意長針眼。」

  「我介意。」他聲音含在喉間,很用力地從抿緊的唇片中吐出。

  「好吧、好吧!你會難為情,我就不看了,反正也沒什麼看頭,一根未成熟的香蕉下吊了兩顆小番茄,你會自卑也是人之常情。」好面子是男人天性,她能理解。

  「你……」

  自卑?!

  他嗎?

  哈哈!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風間徹正想好好糾正她錯誤的觀點,讓大雕展翅的雄風嚇破她醜斃的眼鏡,誰知他破水而出的同時,興致缺缺的怪怪女正巧側過身,手一擺走開,錯過他驕傲自大的「展現」。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精彩表情絕對值回票價,不可一世的得意僵硬成木雕,怔然地望著她不屑一顧的背影,大受打擊。

  他到底在做什麼,馬戲團裡的小丑嗎?幼稚得讓人無地自容。

  可她的反應也太不正常了吧!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圖居然無動於衷,還能若無其事的走開。

  風間徹的自尊小有受創,不是滋味竟被個半臉女漠視。

  「地板借你打地鋪,風雨一轉小就立即離開,家裡多了我以外的呼吸聲會讓我腦神經衰弱。」原則上,她要求絕對的安靜。

  丁曉君並非不近人情,而是她習慣一個人生活,全無雜音的空間是她享樂的小天地。

  「你沒有床嗎?」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借宿這裡,和她待在同一個屋簷下,他才會腦神經衰弱。

  遮住眼鏡的劉海飄了一下,她用難解的眼神看著他。「只有我的男人才能睡在我床上,你想當我的男人嗎?」

  「……」風間徹久久無法回應,腦海裡想著,憑你這副姿容,沒把鬼嚇跑就不錯了,還想妄想吃他這塊肥肉。

  打他瞭解男女身體構造不同開始,他身邊往來的女人無不是萬中選一的極品,有身材、有美貌、有品,一個個完美得無懈可擊。

  而她,前胸和後背沒兩樣,連最起碼的品味也找不到,若非還瞧得見一張嘴,誰曉得她的臉在什麼地方。

  他再怎麼不挑也不會對她下手。

  「我剛進的那間房有張床。」只要遠離她,他相信自己的優雅風度很快就回來了。

  「我阿公在那張床上過世,你不嫌晦氣就去躺。」反正不在人世的亡者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死在……床……」他眉頭微蹙,感覺不是很舒服。

  「躺上去後不要亂翻動,我阿公習慣睡左邊,他偶爾會回來看一看。」人死後還是會念舊。

  「你不是說他死了?」風間徹看她的眼神是惱怒參半,懷疑她根本是故意整他。

  「誰說死人就不會回家,等你死過一遍後便能親自驗證,我祝你早日印證真理。」亡靈能去的地方有限,通常流連在生前的居所。

  風間徹完全笑不出來,鐵青著一張臉。「我想我短時間內成不了印證人。」

  「噢!那真有點可惜……」她挑挑眉,轉過頭在畫紙上添加幾筆色彩。

  「可惜?」他聲線略揚。

  生性大而化之的丁曉君用畫筆的尾端搔搔發癢的頭皮。「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現在不想和人交談。」

  第2章(2)

  你以為我很想嗎?要不是你話中有話,誰會追問話不投機的魚乾妹。

  氣結的風間徹不再開口,默默地移動到空無一物的地板,屈膝靜坐,等待一夜風雨過去。

  以過慣夜生活的他而言,午夜時分正是旖旎夜晚的開始,以往的這個時候,他不是在夜店享受女人的愛慕眼光,便是和女伴剛打完一場盡興淋漓的肉搏戰。

  他一向奉行享樂主義,追求多采多姿的生活,不怕長夜無處去,只愁選擇太多,沒法皆大歡喜。

  可奇怪得很,眼前的朦朧身影似乎變模糊了,看起來刺眼的白光也柔和許多,他的眼皮越來越沉,不太睜得開。

  幾乎都凌晨三、四點才上床睡覺的風間徹,破天荒在沒抱過女人的情況下坐著入睡,偏斜的頭顱靠著牆面,渾然不覺鬼哭神嚎的風雨聲逐漸轉弱。

  趕圖中的丁曉君從頭到尾也沒看他一眼,彷彿他不存在。

  一個睡死的男人,一個比貓還安靜的女人,這畫面突兀的很……祥和。

  「哈哈哈!你說你在一個女人身邊睡了一夜,你不但沒吃了她,還睡得不省人事,連她在你臉上踩了一腳也沒感覺?」

  非常非常的刺耳,不加掩飾的嘲笑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鼓噪得令人心煩意躁。

  這位老兄未免笑得太開心了,那口閃著光的白牙似在挑釁,叫人一口氣打碎它們。

  臉色越來越陰沉的風間徹坐在吧檯旁,一口一口喝著加了冰塊的威士卡,辣口的酒液一入喉,燒灼的不是他的胃,而是有氣難吐的胸口。

  他從沒搞得這麼難看過,在一個長得不起眼又邋遢的女人身上踢了鐵板,重重地跌了一跤,那種感覺比踩到狗屎還惱火。

  簡直是奇恥大辱,堂堂的情場浪子,專門終結女人芳心的他居然也有放電無效的一天。

  他沒有要每個女人都臣服在他的西裝褲底下,有些人他是不碰的,譬如對感情太認真、太執著,他避如蛇蠍,絕不招惹。

  可被當成垃圾丟棄,這還是第一遭,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嗯!挺有意思的,居然有人能逃過你的魔掌,老天爺還是長眼的。」總不能讓他一直無往不利,他玩過太多女人了,早該有報應了。

  「沒錯,值得喝一杯慶祝,少了一個女人為他哭泣。」

  左一句熱諷,右一句冷嘲,聽在耳裡的當事人很不是滋味。

  「你們說夠了沒,不是她對我沒好感,而是我看不上她,要是你們瞧見她那副德性,相信誰也沒有勇氣起非份之想,只想逃之夭夭。」他的不幸在於逃得不夠快,還招來好友們的訕笑。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風間徹還一肚子火氣,喝再多酒也難消。

  誰曉得一覺醒來,他懷裡抱的不是惹火的性感大美女,而是一包垃圾,乍醒未醒的他還親了好幾口。

  等他一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條流涎的大黃狗,正用它沾滿細菌的肥舌頭猛舔他的臉,他當下整個驚醒了,倏地往後一退。

  不意身後是半人高的鐵桶,他的後腦勺撞出一個包,痛得差點沒呼爹喊娘大聲咒罵不該存在的死物。

  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引起他的注意,再仔細一瞧,四周圍了一群指指點點的婆婆媽媽,捂著嘴竊笑。

  才想問她們在笑什麼,鼻間傳來一股食物腐爛的惡臭,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一向愛乾淨的他竟睡在垃圾堆旁,腳邊還有好幾袋剛放置的餿水。

  「我是沒意見,只要是女人,我一向來者不拒,你知道我想結婚想多久了嗎?可是沒有一個女人肯嫁我,她們只想跟我上床。」秦弓陽說得牙癢癢的,好恨自己長得人高馬大卻像是牛郎,老被女人利用來排解寂寞。

  他要的是婚姻不是性,一個宜室宜家,肯為他勤儉持家、生兒育女的女人,打造一回到家就有熱騰騰飯菜好吃的溫暖家庭。

  可她們只把他當提款機,隨傳隨到的暖床工具,床上打得火熱,一下床六親不認,枉他掏心掏肺地看待每一段可能修成正果的感情。

  到最後,這些可愛又可恨的女人讓他不想再付出,除非百分百鐵定是他未來的老婆,否則誰也別想再從他身上挖出一絲真心。

  「那是你想不開,太執著於婚姻關係,男女之間尋的是一時的快樂,何必給自己套上個枷鎖,手腳無法施展。」像他就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沒有任何牽絆,三五好友相約,舉杯共飲。

  「夏桐月,你少在一旁說風涼話,等哪天你老得走不動,卻發現身邊沒人相扶持時,你最好別哭訴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就會澆他冷水,三句不離勸他和他們一樣高唱不婚主義。

  秦弓陽臭著一張臉,他最恨別人詛咒他的婚姻路,尤其還「苦口婆心」要他有志一同。他想娶個老婆有什麼不對,偏偏這群殺千刀的老要唱衰他。

  要不是交情夠深,他早就翻臉走人了,他們不想結婚的磁場肯定影響到他,才會害他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陪他們當起不婚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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