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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唐絹 梅崗為難地停下腳步,他畢竟不是狠心的人。 「求你回頭,再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牡丹哭著說:「求你回頭。」 梅崗歎了口氣,猶豫了很久,最後,他轉過身去—— 慶蒔聽到了敲門聲,她的心情好激動,穿越湖畔,出了垂花門,繞過影壁,看著眼前這扇被月影篩得斑駁的蠻子門。 門上又剝啄了幾聲。 是梅崗嗎?是梅崗回來了嗎?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她一定要好好的抱抱他,跟他說對不起,她不該耍任性,她不該發脾氣,她不該糟蹋他的愛…… 她還要親口告訴他,謝謝他的愛,她也好愛好愛他…… 慶蒔伸出顫抖的雙手,慢慢地拉開了門。 她嗚咽了一聲,然後笑了,笑得好開心。 「梅崗!」她歡叫。「梅崗!」她衝上前,抱住了門外的黑影。 站在門外的人,的確是梅崗,他沒有任何常人的裝扮,就穿著他家鄉的衣飾,大刺刺地站在外頭。 他低頭看著擁抱他的慶蒔,微微牽起嘴角。 「是啊,慶蒔。」他說:「是我。」他牽起慶蒔的長辮子,繞在指間玩弄著。 「梅崗、梅崗……」叫著叫著,慶蒔哭了出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那種話,不會再糟蹋你……你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 不要生氣,然後,再留下來,陪她一輩子……可是,她還能這麼自私貪婪地說出這種話嗎?她好掙扎,好恐懼,好怕自己的要求會害死梅崗。 有好長一段時間,只有慶蒔的啜泣聲,這種靜,讓慶蒔更不安。 梅崗還沒原諒她?他依然會一個調頭,就決絕地離開她? 「我沒有生氣,慶蒔。」最後,梅崗輕輕地說:「來,抬起頭,看著我。」 慶蒔鬆了一口氣,這個聲音還是柔柔的,對她充滿寵愛,她抬起臉,堆起笑,淚眼汪汪地看著笑得很美的梅崗,等著他說…… 吃我,好好的吃我,慶蒔……他一定會這麼說的!老天,她竟然這麼想念這句話! 梅崗的臉逼近慶蒔,鼻息拂在她的頰上。 慶蒔一愣,這香味?好香,卻不是梅崗的清香。 然後,梅崗開口了。 「慶蒔,我要,把你——」他說:「吃掉。」 慶蒔瞠大眼,還來不及反應,梅崗就緊緊地壓住她。 她的驚呼聲,全被這霸道放肆的吻給吃掉了—— 梅崗瞪著正低著頭的牡丹,臉色發白。 他深吸口氣,不可置信地喚道:「牡……牡丹,你……」 牡丹聽到他在喚她,手上又施了力,將這夾竹桃削成的利刺,更用力地刺進梅崗的腰,梅崗再也忍不住,慘叫出聲,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牡丹鬆開了手,那根毒刺留在梅崗身上,看到它吸盡梅崗的真氣,折磨他、最後殺死他,她露出了很詭異的邪笑,讓她本來甜美的小臉皺得像長滿瘤的老樹皮。 梅崗掙扎著想拔開那刺,但全身無力,四肢癱軟,牡丹甚至把他踢趴在地上,惡狠狠地跺住他的手。 「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牡丹一邊笑,一邊吼:「可是你一再的辜負我!辜負我!憑什麼?那個女人憑什麼得到你的寵愛!而我不行,我卻不行!」 梅崗喘著氣。「牡丹,你不要這樣……」他很震驚,為什麼印象中可愛的妹子會變成這副閻王的嘴臉? 「十年前,你被下流放令,就是活該!桃歡應該要再多下一點石榴蜜,讓你連抵抗都沒法抵抗,死在那群雜黃鬼手下最好!」 又是一記震撼!轟得梅崗胸口劇疼。 他在家鄉最親近、最信任的兩人,竟然是讓他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奉命駐守荒界邊境前,牡丹以餞別為由邀宴,親人的邀宴,他完全不懷疑……原來他就是這樣,莫名地食入了那會讓人情慾大發、得不到滿足便會虛軟無力的石榴。 結果,荒界的雜黃鬼大舉入侵,吃了好多花妖,自己的身體也被弄枯一半,生命垂危,最後竟還要承受華帝嚴厲的判決——流放,終身不得回華境。 如果他沒遇到慶蒔,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 他痛到無法思考、無法回應,他不敢相信,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愛牡丹?那麼桃歡呢?他的弟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我不給你機會了,我要殺了你,而且我要讓你很痛苦地死……」牡丹又抽出第二支毒刺,在梅崗的頭上舉得高高的,她得意地尖笑道:「告訴你,那個女人也死了!桃歡已經殺死她了!你再喜歡她,也保護不了她!」 梅崗倒抽一口氣,猛地一震,全身開始發抖。 慶蒔!慶蒔!他咬牙,在心裡吶喊著,並用這股吶喊的力量凝聚了真氣。 他們仇恨他就算了,怎麼可以去動那個小傢伙?怎麼可以去傷害那個善良的小傢伙? 他看到了慶蒔的眼淚,他聽到了慶蒔的哭聲……一股椎心之痛,整個貫穿過他的身體。 他仰天怒吼一聲,手重重地往石台一打,真氣穿透了這三層石磚,透到了土地裡,喚發起藏於深處的生命力量,石台開始搖撼,牡丹還沒反應過來,石台裂開了大縫,縫中竄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粗籐,像靈活的大蛇朝牡丹擊去。 牡丹尖叫閃避,最後還是被活活逮住,她恐懼地看著披散著亂髮的梅崗,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看到他的眼睛正透著紅光,直直地盯住她,牡丹覺得綁住自己的粗籐越絞越緊,她快要窒息而死了,她又哭又叫,慌亂地求饒:「饒、饒命啊!梅、梅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是牡丹啊……牡丹啊……啊——」 梅崗不為所動,粗籐繼續絞著它的獵物。 就在此時,圓月來到了園丘正中央,石磚上射出一道環型亮光,與圓月產生對應,接著圓丘上就大開一窟圓洞,金光四射——蝕洞打開了。 這金光刺痛了梅崗的眼,終於聽進了牡丹的尖聲求饒,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感覺到……他一直很在乎、很關注的那股氣息,不見了,消失了…… 慶蒔,那個小傢伙—— 他痛苦地閉上眼,仰天長嘯,那粗籐就甩著牡丹,將她給扔進了蝕洞裡。 他對著那蝕洞瘋狂地喊:「再出現、再出現,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他蹣珊地走下石台,卻突然乏力,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夾竹桃的毒液侵入得好深,他的呼吸越來越不順,神智不清、視線模糊…… 同時,他更加感受不到慶蒔的氣息,慶蒔不見了、慶蒔消失了……這讓他像野獸一樣,哀叫了好幾聲。 最後,他咬著牙,猛力地把那根毒刺給拔了出來。 他覺得有好幾百年的真氣,就隨著這一拔的動作消散殆盡,都給吃進了夾竹桃的毒液裡,但他不管,他管不了自己,他只想回去好好地看看慶蒔,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他的慶蒔,他應該要好好地守著她的,他怎麼會讓那小傢伙一個人待在家? 梅崗就在這樣的自責中,跌跌撞撞地趕回那米市胡同。 蠻子門一推開,梅崗癡傻住了,月光下的影壁,攀滿了腐爛的牽牛花。 他繞過影壁,衝到垂花門,又是一股噁心的腐味襲來,他一看,呼吸更喘,因為激動,腰部的傷更痛。 菊花、杏花,全部爛得跟泥巴一樣。 是菊花,好胖的菊花,他聽到慶蒔滿足地說。 還有杏花,它的顏色和你的一樣白耶!梅崗,他聽到慶蒔第一次笑得像孩子一樣天真開朗。 可現在,他給慶蒔的一切,全部都毀了、毀了…… 「不可以、不可以……」梅崗急得哽咽了,慌亂地搖頭,甩去腦子裡不祥的念頭,他趕緊放聲大喊:「慶蒔!慶蒔——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慶蒔——」 他搖搖晃晃地尋到了內院,往那廂房走去,湖裡的水濁得像糞池,湖畔邊的梅樹枯得像大火後的焦木,但這些景象,都沒有那廂房來得恐怖。 梅崗先看到,他摘給慶蒔一夜好眠的香花瓣,散了一地、爛了一地,地毯上積了一灘烏黑的死水,他發著抖,走了進去。 然後,他終於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癱在那窪死水中,梅崗愣了好久,久到月亮移動了位置,微光照進了廂房裡,把那小傢伙的臉照亮了。 梅崗看到臉色蒼白的慶蒔,半張著眼,正望向自己。 她望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是死白著。 她沒有對他笑,沒有對他罵,只是僵著臉,看著他。 連呼吸的伏動,都沒有。 梅崗痛不欲生,想叫,但聲音卻是啞的,他終於感受到,世上有一種痛,連叫都叫不出來,他被雜黃鬼攻擊,他被華帝流放,甚至被自己的親人背叛,都不曾讓他感受到這強烈穿透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