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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淺草茉莉    


  咬緊唇,九珍拳握得發疼。「若我說,我就是這世上的第二個權九珍呢?」

  兩人臉上的笑容驀然斂去,內心竟真的出現見到權九珍的驚慌,但片刻後又強制鎮靜下來,笑意重新回到臉上。

  「就算權九珍再世,只怕也會痛不欲生吧,因為她若知道自個兒心愛的男人,那個她以為對她忠貞不二的帝王,居然讓懷柔懷上了孩子,我想,她也許情願不要再世為人!」懷剛雙眼瞧向妹妹尚且平坦的小腹手。

  九珍瞬間一震,腦袋像是轟然炸開,整個人彷彿破碎成千萬片,再不能完整,再無法拼湊再不能呼吸……

  第19章(1)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趙氏,春水,妖魅惑主,淫亂宮廷,謀殺皇親,毒害太妃,罪孽深重,處之火刑,三日後行刑!」周彥宣讀聖旨。

  九珍跪在地上聆聽,漆黑的眼直瞪著周彥前方束髮金冠的男人。他總算來了,終於見到他了,只是,竟是在宣死的時候他才出現……

  她想埋怨,但是聖旨的內容讓她如遭雷殛,任何怨懟的話,在此刻全顯得毫無意義。

  他真要她死,還是用對付巫女的火刑?

  一般後宮女子就算處死,因顧及皇族尊嚴,多半是賜與白領自縊,要不就是賜上一杯毒酒,讓人獨自靜靜死去,而他竟要當眾活活燒死她?!

  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有心底燒起,尚未遭受火刑,九珍心肺似已焚燃。

  祈夜白身軀挺直,神情疏冷,完全瞧不出這雙眼曾經對她熾熱過。

  「朕親自前來宣讀這一道聖旨,是想順道問問你的遺願,有什麼未了心願就說吧!」他連聲調都不像是對「權九珍」說話的語氣,是無情的,冰冷的,宛如是最後的恩典。

  「遺……願?」

  「是的,朕念在與你曾是夫妻一場,死前准你一個心願。」他眼底沒有溫度,像遠在天邊的浮雲,她撫觸不到,就算蹬上,也一碰就化。

  可即使如此,九珍還是不想誤解什麼。她是權九珍,他是祈夜白,權九珍只信祈夜白,而祈夜白也只愛權九珍,這是定律,他們之間說好不變的定律。

  「好,我是有一個遺願,想知道一件事。」她顫聲開口。

  龍袍玉帶的祈夜白,就算處在黝黑的地牢,也有君臨天下之姿,他俯瞰她的姿態,彰顯出她的卑微。「想問什麼?」

  她幽視著他,瞧見他眼裡是一片無波的靜浪,心微微一沉。「我只想知道,柔妃……真的有孕了嗎」

  話一落,,祈夜白眼中的靜浪有一刻起了波紋,但瞬間又歸於平靜。「朕至今尚無子嗣,多虧柔妃,朕很高興她懷有龍種。」

  由他親口說出的事實,當場瓦解了九珍的冷靜,出去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你……再說一次?」她視線逐漸模糊,心神恍然陷入虛空。

  寒霜的瞳眸盯著她。「你真還想再聽朕說一次?」

  心臟用力一縮,痛得九珍雙唇抖顫,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言語。

  「你的死期已定,死後骨灰將發葬回南陵,你娘會為你擇地下葬,你就放心走吧。」說完這些話,他又看了她一會,便負手要走。

  「祈夜白!」她驀然喊道。

  他停下腳步,定在原地。

  「放肆,罪婦不得靠近!」有人攔住憤怒衝向他的九珍。

  「讓開,我有話要與他說!」她胸腔爬滿憤然的熊熊火苗。

  「大膽罪婦,怎敢衝撞皇上——」

  「退開吧,讓她靠近。」祈夜白冷漠的嗓音冷冷傳出。

  護衛於是退開,九珍走向他,兩片紅唇抿得死緊,深深注視他後,掄起拳頭就往他堅實的胸膛用力捶去。

  祈夜白一愣後,容顏緊繃,四周人也在驚嚇過才反應過來將她拿下,並且粗暴地將她壓制在地。

  「請皇上恕罪,是臣等失職,讓這瘋婦傷了龍體!」他身邊的護衛立即跪下請罪。

  他幽邃的黑眸閃過一絲複雜神色,隨即手一揮,要他們退開,獨自靠近九珍,黑壇般的眼睛閃爍著深不可解的光芒。「你就這麼恨朕,恨到對朕動手?」他嘴裡吐出的話,冰冷得令人打顫。

  「不,我不恨你……」壓著九珍的人已退開,但她卻還是趴在地上,臉龐貼著地,不再看他一眼。

  祈夜白冷峻面容上的兩道粗眉不禁擰了起來。「你恨,而且應該很恨才對!」

  九珍將雙眼睜大,不願讓淚水奪眶。「……為什麼?」

  「人也許不是你殺的,但是,得有人出面擔下。」

  「所以我是擔下的那個人?」他竟要她去做替死鬼?

  「是的。」

  她一陣心涼。「你……真是祈夜白?」

  「如假包換。」他語音雖持平無波,卻足以使人從頭頂寒到腳心。

  九珍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那我可還是你心中的那個人?」

  「故人已逝,你是珍妃……趙氏,春水。」

  狠狠地閉上眼,她只覺一切都無所謂了,他的這番話,讓她什麼希望都破滅,連求生的意志都跟著熄滅。

  「我……知道了,皇上請吧,三日後……我赴死便是。」

  她……死心了。

  祈夜白聞言,霍地轉身,不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夜深深,皇帝寢宮裡歌舞、樂聲不息,直到天子醉臥軟榻,舞姬、樂師才悄悄撒去。

  待四周靜下後,祈夜白才徐徐睜目,目色沉沉,不見絲毫醉意。

  他伸出臂,留守的周彥立刻會意的取來一迭密折子。

  他依序翻開。即使已閱數遍,雙眉始終緊鎖。

  入獄首日,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只是徹夜未眠,也終日滴水未進。

  第七日,宮女春彩探,之後,靜默七個時辰未動,宮女走亦不覺,當夜再次未眠。

  第三十日,已恢復精神,進食正常,對獄卒說笑,獄卒不理,依舊嬉笑度日。

  第十九日,使臣權大人探,之後,笑顏斂去,愁容滿面,煩躁踱步數個時辰。

  第三十日,不言不語,錚日失常,唯有夜幕低垂,緊盯高牆窗外月色時,貌似正常。

  第四十五日,皇后至,之後,眼神空洞,淚流一夜不止。

  放下一本本密折,祈夜白神情陰冷不已。

  此時外頭有輕微的聲音響起,周彥匆匆出殿,不一會便悄悄上前。「皇上,您等著的。」他戰戰兢兢的奉上另一份剛送來的密折。

  取過他掌心上的東西,祈夜白原要翻開,卻又躊蹴不動,表情掙扎,但最後仍是翻開了。

  昨,帝離,縱身大笑,貌似瘋狂,夜半,吐出鮮血……

  密折頓時由他手中滑落。「她……吐血了?!」他聲音破碎。

  周彥趕緊拾起地上的密折,仰首,忽然緊呼,「皇上,您……您的嘴角……」

  祈夜白皺眉,嘗到自己口裡的血腥味,伸指往嘴角抹去,一抹鮮紅留在指心。

  「皇上,您也吐血了!」周彥大為失色。「來人啊,宣御醫,宣——」

  「別嚷,免了。」他揮手要他住嘴。

  「免了?這怎麼成!皇上,您不能拿自個兒身子開玩笑啊!」周彥急勸。

  他青著面容。「吐得好,正好陪她。」

  周彥忍不住哭喊,「皇上,您不可以這樣!她吐血您也陪,若兩日後到了火刑場,那您……」他說不下去了。

  祈夜白冷冷地望著他,逕自道:「再將舞姬招來,不然找來皇后姐妹也行,朕想聽她們的曲。」

  「皇上……」主子何苦這樣折磨自個兒?

  「快去!」他神色轉寒。

  「皇——」

  「滾!」

  熊熊烈火在午門前燃燒,九珍就站在柴火頂端,等著被大火吞噬。

  四周圍觀的百姓,當欲被燒死的是一名遺禍大萊的妖女,無不大聲叫好。

  九珍長髮飛揚,清秀的小臉在忽暗忽明的火光裡更顯無助悲愴。

  也許她真的是妖女轉世,否則又怎能附身在這具身子裡?興許是老天爺發現後不容,要收回這具身子,在火燒之後,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吧……

  抬首望著遠處高台上的明黃身影,她有怨,有恨,卻已沒了淚水。

  他真狠啊,郎心似狼心,竟能這樣平靜殘忍的看著她死去……

  九珍失神的笑著,悲涼的笑著,表情空洞木然,益發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重生。若早知有今日,又何必與他再相聚?

  何必呢……何必……

  高台上,祈夜白雙手負背在後,腰桿挺直,望著一簇簇往上竄的火苗,神情出奇淡漠。

  「捨不得嗎?」

  懷剛笑問。不久,火就能將那女人燒得面目全非,燒得屍骨無存,燒得灰飛煙滅!

  「怎會,她……又不是真的九珍。」祈夜白眼底滑過一抹深思。

  他另一邊的懷柔輕笑。「是啊,她是贗品,又不是真的權九珍。」她摟著他的手臂,親暱的將臉貼往他的胸膛。

  「這女人膽敢自稱孝儀皇后來迷惑您,真是罪該萬死,她死了,才能還您一個清明。」懷剛接著說。

  「就是啊,敢愚弄您的女人,燒死她也是應該的。」懷柔滿足的倚在他懷裡。

  大火燒到頂端,她幾乎已聞到肉香,那驕傲的女人終於被消滅了,這就是與她們姐妹作對的下場,從此這世上將再無她們的敵人,無人再對她們頤指氣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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