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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辛卉    


  白緒忠報以冷哼,沒好氣的反問:「請問你測出什麼結果?」在他心目中,她已經沒什麼信用可言了。

  翎淑支吾片刻,籠統的說:「結論就是,你這個人不算太壞,是個……是個正常人。」

  她的回答又換來他一聲低斥:「跟一個愛研究妖怪的英文白癡比起來,我真的很正常,太正常了。」他非得損她一頓才痛快。

  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翎淑縱然百般不甘心,卻無從替自己辯駁。

  她在飛機上被他抱在懷裡提供安全感、出借肩膀讓他睡得更舒適、把屬於她的餐點給他,滿足他的五臟大廟,她的退讓、她的包容,顯然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好啊!她絕對不讓他再碰她一下,也不會大發慈悲將任何食物分給他。翎淑瞪著窗戶上反射出來悶悶不樂的自己,暗暗在心裡發誓。

  一番唇槍舌劍的言詞之戰後,雙方都沉默下來。除了交談氣氛不愉快以外,迂迴顛簸的陡峭山路,讓他們臉色發白,不斷湧起強烈的反胃感。

  唯獨早習以為常的司機,面不改色的操控著方向盤。

  翎淑捂著嘴,乾嘔了兩聲。「喂!你叫司機開……開慢一點……嗯……」暈眩感使她說話有氣無力。

  白緒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向來是超級健康寶寶的他,在十分惡劣的路況下也頭昏腦脹。

  用力吸了幾口氣,他扯開嗓門朝司機的方位喊道:「抱歉,可以請你開慢一點嗎?」

  司機立刻回了一句。

  「他說什麼?」翎淑費了好大氣力才得以開口。

  「大概是說不照這個速度行駛,天色一暗,幾乎沒辦法往前開。」白緒忠簡略說明。

  司機的腔調太重,他也只能聽得懂一部分。

  「還要多久才能脫離山路?」翎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白緒忠又詢問司機,得到答案後翻譯給她聽:「在抵達市區前,都是山路。」

  「不會吧……」翎淑發出無力的哀號。

  她再也支撐不了,索性整個人在長椅上橫躺下來,讓自己的身體好受些,最好能夠睡著,忘記翻天覆地的暈眩。

  白緒忠硬撐了一段時間,最後也在令人難受的搖晃中,天旋地轉起來。

  他只好閉起眼睛,盡量不去想自己正置身於山路中,借由欺騙大腦達到減緩不適的作用。

  半夢半醒間,他昏沉的想著:這趟阿薩布魯之行,是否一如這條崎嶇不平的山路,充滿未知與不順遂「馬鈴薯……真想咬你……」他皺緊眉頭,歎氣嘀咕。

  巴士行駛了六個多鐘頭,這時天空已染上灰黑色,像被蓋上了一塊巨大黑布,一瞬間陷入深濃墨色中。

  這漫長的數小時,白緒忠和馬翎淑在車上忽睡忽醒,歷經幾度快把胃嘔出來的慘況後,他們倒也漸漸適應起雲霄飛車般忽上忽下、猛烈搖晃,令人七葷八素的路況。

  晚間七點,巴士終於緩下車速,拐進一條狹小道路,再轉兩個彎,在一幢木建的矮房前停下來。

  「終點站到了。」司機朝他們喊。

  「這裡是市區天布萊爾?」白緒忠拎著行李下車,環顧四下,有所質疑。這裡除了路燈亮了一點,跟郊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應該沒錯……」翎淑踩著虛浮的腳步,頭重腳輕的走下來,冰涼的風襲來,讓她的精神頓時振作不少。

  一路折騰下來,他們又餓又渴,尋找吃飯的地方才是當務之急。

  難得兩人達成共識,現在就算想吵也沒餘力互相找碴拌嘴。

  他們問過人以後,來到一家飯館,內部空間不大但高朋滿座,他們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有空位。

  點菜的重責大任,自然落在英語流利的白緒忠身上。基本上,他把菜單上陣列的每道菜餚全點了一輪。

  聽著他啪啦啪啦念了一串菜名,翎淑不禁出聲制止:「你會不會點太多了?」

  「會嗎?我可是餓到全身無力。」嗅著空氣中飄散的誘人香氣,他的腸胃一陣劇烈收縮,所謂餓到腸子打結,形容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你有吃飯的時候嗎?」翎淑瞪眼回嘴。

  「當然有。」白緒忠覷她一眼。「我又不是餓死鬼,吃都吃不飽。」

  翎淑翻了個白眼,細聲嘀咕:「你比餓死鬼還誇張吧。」

  白緒忠沒聽清楚她碎碎念些什麼,也懶得追究,反正他想絕對不是什麼好話,何況他一心期待食物上桌,無心開口。

  沒一會光景,桌面就被各式熱騰騰、香噴噴的菜餚佔滿,令人食指大動。

  白緒忠馬上舉筷進攻,準備殺他個片甲不留。

  「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他扒完略嫌干碗的飯,終於有說話的空檔。

  「去找一位膝蓋上長了人面瘡的婆婆。」翎淑認真回答。「所謂人面瘡,顧名思義,就是像人臉一樣有五官的腫瘤瘡疤,寄生於活人的身體上,據說每日都需餵食,甚至會開口和宿主說話。」

  「啥?這太扯了吧?」白緒忠露出古怪又疑惑的神情,感到不可思議又誇張至極。「你是三歲小孩嗎?這個你也信?」

  「自古以來,各國都有被人面瘡寄生的宿主,有許多清晰的照片可以佐證,依佛教說法……」涉及專業領域,翎淑興致勃勃地解說,試圖告訴他這並非無憑據的空談。

  「Stop!」白緒忠伸手阻止她滔滔不絕的往下說。「我沒有興趣知道關於妖怪的事。」他是不會被洗腦的。

  話說到一半被無禮打斷,翎淑的嘴角垮了下來。「明明是你先問的。」

  他直接忽略她的埋怨,若無其事的清光盤中所剩不多的食物,吃干抹淨後,他催促她去結賬。

  並非他吝嗇到連幾十塊美金都要坑她,勞動她這趟是出公差,身上帶著公費,兩人所有的支出花費,都由她所屬的單位負責,不需要自己掏腰包。

  這是出發前就談好的條件,沒什麼好爭議的。

  翎淑也沒有第二句話,背起包包去櫃檯付賬,只取出足夠的金額,皮夾就順手往外套口袋塞。

  隨後幾名當地男子不動聲色的靠攏上來,將她圍在中間,目標是她裝了不少現金的錢包。

  像她這種帶著不少現金的外國人,向來就是扒手們下手的絕佳對象。

  翎淑雖然覺得他們似乎靠得太近,感到不太舒服,但倒也沒有加以防備。付了帳找的零錢還沒收下,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她吃了一驚,心臟提得好高,驚慌的回過頭。

  「快點走。」白緒忠一把拉著她,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

  「零錢還沒拿耶。」翎淑不明就裡,頻頻往回看。

  「那一點錢就別管了。」他牽著她的手加快腳步。

  翎淑用力掙脫他的大掌,停止不明不白的奔跑。「難道你又看見妖怪了?」她沒好氣,取笑他的膽小。

  「剛剛圍在你身邊的那些人是小偷,準備要下手偷走你的皮包。」白緒忠表情嚴肅。

  聞言,翎淑的手下意識插進口袋,確認皮夾是否安然無恙。「還在……」她呈了一口氣,慶幸道。

  「那些人看起來像是不良集團份子,我們壞了他們的『好事』,可能會有麻煩上身。」白緒忠有所顧慮。

  翎淑第一次覺得原來他也有可靠、細心的一面,默默對他產生了幾分信賴感。

  「既然如此,你還擋他們的財路?」

  「那時候沒想太多。」他的聲音有些懊悔。人在情急之下,總會有出人意表的行為。「把錢包收好,最好不要再繼續留在這裡。」白緒忠慎重的交代。

  不過已經遲了。

  他們的前後方各來了幾個人,包括在餐館的三名男子也追了上來,將他們包夾住,迫使兩人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翎淑心口緊縮,不禁往同行的白緒忠身上靠,壓低音量責怪道:「居然真被你說中了……烏鴉嘴。」

  「你還好意思怪我?財不露白的道理,你不懂嗎?」他斜睇著她,反駁回去。

  「現在怎麼辦?」翎淑咬了咬唇,一時沒了主張。

  「看著辦。」白緒忠漫不經心的回答。來者不善,依目前的情勢看來,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竊盜集團的成員朝他們叫囂,並且逐步逼近。

  翎淑不必多問,也能猜到這些惡徒想要的是什麼。

  沒有退路了。再不逃,命會保不住「把皮包裡的錢拿出來。」白緒忠幾近命令。「快一點!拖太久我們兩個都會被亂棒打死。」

  「給了錢,我們往後的日子怎麼辦?」翎淑低聲嚷嚷,但卻一邊掏出錢包。「只給他們零錢行不行?」她討價還價。

  「那些錢不夠塞他們的牙縫。」白緒忠低斥。「把錢給我。」

  翎淑猶豫片刻,把拽在掌心裡的紙鈔忍痛交給他。

  「零錢也要。」他催討。

  「一定要給得這麼徹底嗎?」翎淑很不甘願,但還是照做。

  白緒忠的大掌握著溫熱的鈔票和銅板,用英文大喊:「所有的錢都在這裡,全部都給你們。」接著,他壓低嗓音對同行的女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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