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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辛卉    


  他的身冷心更冷啦聽著他充滿絕望的低語,翎淑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糾正他:「懇求別人之前,至少先把對方的名字喊對。」她蹲下身,和他腳上的長條狀物體奮戰。

  「算了,拖這麼久,我八成沒救了。」白緒忠自怨自艾,在嘩啦啦的雨聲中增添他的哀怨。

  「好了。」翎淑淡淡的說。「你不會死了,我把纏在你腳上的刺籐解開了。」

  她不清楚那植物的正確名稱,因為又長又粗的樹籐長滿了扎人的尖刺,所以她索性這樣稱呼。

  「咦?什麼?」他愣住。

  「咬你的不是蛇,是樹籐上的刺。」她撇撇唇,帶著嘲諷,把事實告訴他。

  「原來是樹籐……」白緒忠拂去滿頭滿臉的雨水,有種歷劫歸來的重生心境。

  「我看到前面有個樹洞,可以容納兩個人不成問題。」說完,翎淑率先轉身走過去。

  「嘖!一點不溫柔體貼。」白緒忠皺眉低啐。「馬鈴……咳。」

  他假裝清喉嚨,改口喚道:「馬翎淑小姐,能不能走慢一點……」雨水一直流進他的眼鼻口,致使他視線不良,行動緩慢。

  「走太慢你會淋得更慘。」翎淑悶悶地聲音從前方飄散開來。

  這麼說也有道理。白緒忠不再開口,專心於路況。

  大雨依舊滂沱,沒有停歇的跡象。

  白緒忠不斷擤著鼻子,身體無法控制的打著哆嗦,他的腦袋昏沉,意識模糊,嘴裡反覆呻吟:「好冷……冷……」

  翎淑觸及他燙人的高溫肌膚,心裡難免著急。

  萬一他持續高燒不退,燒壞了腦子或引起其他併發症,她要怎麼負責、賠償,思及此,她就益加無措不安。

  沒辦法……只能這麼做了。

  翎淑從背包翻了一條從飛機上A來的薄毯,笨拙的脫下他濕透的上衣,然後為他裹上毛毯,這個緊要關頭,即使看見他光裸的胸膛,她也無心想太多。

  接著,她脫下自己的羽絨外套再讓他穿上。「這樣有好一點嗎?」她蹲跪在他身畔,輕聲的問。

  白緒忠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不過隱約仍能辨認出是她。他大口吐著氣,啞聲道:「水……我要喝水……」

  翎淑把水壺湊到他的唇邊,慢慢喟食他,等喝掉了半壺水,他才感到滿足。

  照顧了他一整晚,直到他沉沉睡去,她也累得坐在他身旁,閉上眼休息。

  天邊染上魚肚白,太陽自東方升起,照亮大地,雨也隨著天色亮起來而停止。

  樹洞裡的男女不知何時,緊緊互相依偎,睡得不省人事。

  早上八點多,翎淑狎然驚醒,蜷曲著身體睡了一晚的結果,就是換來筋骨酸痛的下場、「好痛……」她打直腰桿,伸了個懶腰,轉動僵直的頸部,讓血液活絡起來,這才感覺舒暢一些。

  思緒清明後,她側首凝望猶在熟睡的男人。

  白緒忠眉頭微微蹙起,可見仍深受風寒這苦。

  他們就這樣靠著彼此,睡了一整晚嗎?翎淑的視線膠著在他迷人好看的俊顏,心口彷彿遭到撞擊,興起一陣騷動。

  就外表而言,說他是她所認識的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異性也不為過。

  和她所崇拜仰慕的歷史系楊學嘉教授,以溫文儒雅的氣質取勝不同,白緒忠擁有具有治癒效果的笑容,與他高挑的身材不符的孩子氣與軟弱,雖然考驗著她的脾氣耐性,卻在無形中激起女人天生的母性,產生想照顧他包容他的意念。

  她從一開始對他耍賴似的行為極度排斥,到現在接受了他的性格,並且和他相依而坐,自願當他的靠枕,說明了她的心境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大概是這幾天培養出共進退的革命情感吧?翎淑盯著他的睡顏,怔怔的想。

  不知道自己看著他失神了多久,要不是他動了一下,驚動了她的神經,她恐怕會一直貪看他那張出眾的俊逸臉孔。

  她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卻老是莫名被他吸引,該說他的外型剛好對了她的胃口嗎?翎淑的目光又飄了過去,然後像欣賞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般,不自覺的開始放空發呆。

  吼,一大早的,她在發什麼花癡!回過神,翎淑在心中斥責自己。

  她搖晃頭顱、再拍拍臉頰,不許自己繼續沉溺在「男色」之中,來到阿薩布魯的這段時間,沒有一件事是按照她的計劃進行,情況幾乎完全脫離她的掌控,網路上指證歷歷的妖怪沒見到半隻,怪事倒是接二連三,一番折騰下來,她旺盛的鬥志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不行!她不能遭遇幾次挫折就被打敗,研究之路本來就是很漫長並且永無止境。

  翎淑深呼吸再緩緩吐息,如此反覆數次,重新為萎靡的精神注入力量。

  每天都是新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裡,她要好好把握時間,達成來此的目的。

  「白助理,白助理,該起來了。」她試著喚醒他。「雨已經停了,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快點趕路才行。」

  「唔……」白緒忠似不耐又似不適的悶哼一聲,雙眼仍緊閉著,眉頭深鎖。

  翎淑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掌心傳來的熱度依舊超乎常溫。縱使如此,也不能窩在樹洞裡不走吧「白助理,振作一點,再不起來,我要把你丟在這裡,一個人走了喔。」她在他耳邊威脅。

  「好吵……」白緒忠驅趕蒼蠅似的,抬起手胡亂揮舞。

  翎淑捉住他的雙手,企圖將他拉起來。「快點起來。」

  雖然他正病著,渾身乏力,但畢竟是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大男人,她根本無法撼動他半分。

  「快、起、來!」她用力過度,導致她的五官扭曲,齜牙咧嘴。、

  白緒忠的眼睛勉強掀開一條細縫,視線朦朧。「若潔……」他的口中冒出微弱的呢喃。

  翎淑側耳傾聽。

  「若潔……為什麼要背叛我……」他低啞的嗓音,流露出痛苦。

  這一回,翎淑聽清楚了,聽他喊著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的名字;心口倏地擰緊了一下。

  「不要說夢話了,快起來!」她忽略胸臆間一閃而逝的窒悶感,提高聲調催促道。

  白緒忠猶深陷在恍惚的影像中,意識模糊不清。「若潔……」

  他反手扣住冰涼的女性柔荑,不肯鬆脫。

  翎淑瞪住他,然後用另一隻手拍打他不規矩的手背,啪啪作響。

  那樣的喝陰力道,不痛不癢,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竟是越來越小。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然我真的要扔下你,自己走咯!「翎淑眉心緊蹙,沒好氣的說。

  「不要走……不准走……」白緒忠慌亂的命令、央求。目睹自己遭到未婚妻的背叛後,壓抑在心裡未曾說出口的話,在意識昏迷不明,毫無防備之際,終於爆發出來。

  現在到底在演哪一出?翎淑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拉著她卻拚命喊著其他女人的名字,讓她的心裡極不舒坦。

  她可不要代替別人承擔罪名,被他責問。她忿忿地使勁抽回自己的手,脫離他的大掌,一走了之的念頭確實十分強烈。

  掌心空蕩的瞬間,彷彿未婚妻無情揮落他的手、毅然轉身的畫面重演,再度狠狠傷了白緒忠的尊嚴。

  悲傷的情緒湧上,他霍然睜開眼,眼神空洞無神,呆滯的望著前方那張未施脂粉的女性臉龐。

  翎淑迎向他闐黑迷濛的雙瞳,眸中是她從沒見過的深沉與憂傷,和她認識中好吃懶做膽小,卻有著明朗笑容的他截然不同。「呃……你還好吧?」半晌,她只能吶吶地吐出一句老套的關心當作開場白。

  白緒忠怔仲無言,像是尚未從過去的情境中回神。然而依舊清晰濃烈的心椎心之痛,讓他明白,原來自己從不曾遺忘那段不堪的感情,只是盡量不去回想,或者蠊不敢回想。

  「白助理?」見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樣,翎淑不禁感到擔心。他該不會發燒一晚,燒壞腦子了吧,他疏離冷沉的臉孔,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讓她覺得好陌生,甚至有一點畏懼。

  白緒忠斂下眼眸,耙梳著汗濕的發,吁出一口氣。

  翎淑抿唇悄悄觀察他,態度小心翼翼,一邊胡亂想著,萬一他真的發燒燒壞腦子,她該如何是好……當作沒這個人,她自己「落跑」?反正他也不會學阿嘉的口吻,開口跟她說「留下來,或者晚跟你走」這種男主角該說的話。

  她盯著他佈滿薄汗的俊臉,陷入掙扎與膠著。

  第六章

  「我餓了。」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喊餓,憨然的口氣,說明他已經隱藏起不願觸及的傷心往事,回到現實。

  聽到他一徑的說話語氣,翎淑知道他恢復『正常』了。「你快把衣服穿好,我們到外面找找看有沒有提供飲食的地方。」她很配合的裝作若無其事,不去過問他的私事,儘管她的心裡仍殘留著他陰沉暗黑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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