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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千尋 「知道了。」 蕥兒走進堂屋,給方雲青倒杯水,水卻是涼的,春寒料峭,這樣的天哪能喝冷水? 雲青皺眉問:「人牙子還沒來過嗎?」 三年前雲青在南方就任,曾顧了個大嬸來幫忙家務,任滿後回京,大嬸不願離開家鄉,便辭了工。 雲青政務辦得不壞,官聲良好,很快就得到新職前往泉州,本想一來一往才兩、三個月時間,便沒急著買下人,可他們來到泉州已經十數日,一賃到宅子,立刻找人牙子買婢僕,上次卻送來幾個拐瓜劣棗,他直接把人給退回去,結果到現在,遲遲未見新消息。 「二哥已經去問過。聽說宋府正在給小少爺挑奴婢,人牙子全往那裡跑呢。」 他們這種小戶,誰理會啊,要是大哥肯把自己的身份拿出來亮一亮,勢利的人牙子還不奔前忙後,盡快替他們尋人? 雲豐從外頭回來,背上背著籮筐,手裡拎著一袋米糧。 雲青見狀問道:「上街了?」 「去看娘。」雲豐回答。 雲豐比哥哥小三歲,身量卻是一般大小,兩個人眉目間有幾分相似,但比起雲青,雲豐多了幾分粗獷,他的皮膚略黑,下頷線條分明,不過他們都有一雙深邃清明的眼睛。 雲豐衣服上沾了點草屑,他把背上的籮筐放下,裡面有肥肉、有菜還有一把鐮刀,他拜祭過母親後,順道買些東西回來,對於斤斤計較過生活,他比哥哥多上幾分本事。 「娘那裡還好嗎?」 「哥,我想把那片山地買下,把娘的墓地修一修。」 當年他們窮,母親過世只能埋在山中,母親臨終前對他們說:沒有功成名就,別回來看我。 他們兄弟還算不上功成名就,但至少身上都有了功名,而這次回鄉是朝廷的意思,他們可沒有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情操。 「我們身邊存的銀子不多,要買下人還要替蕥兒張羅親事,重要的是,明年你得進京赴考……」算來算去,哪裡都得用到錢,雖不至於捉襟見肘,卻也是不寬裕。 都說七品官窮,雲青又沒有收受肥水的習慣,這些年辛辛苦苦、勤勤勉勉工作,也不過換得飽食三餐,能夠存下近百兩銀子,已是不容易的事,他不想輕易動用。 「我問過里正,那附近一畝山地不過二兩銀,咱們也不買多,就買個十來畝,明年進京,我可以省一點,坐驢車、睡大廟,了不起十天路程走個二十天,花不了幾個錢的。」 雲豐急著給母親修墳,眼下土地是別人的,一個小土壟、幾顆石子壘成堆,連墓碑都沒有,主人家自然不會計較,就當積陰德了,但如果要修墳築墓、大動工匠,誰樂意自家土地讓人蓋墳場? 蕥兒見雲豐態度堅決,急急接話。 「我才不嫁呢,我就要賴在家裡一輩子,讓大哥、二哥養到老!大哥……你給二哥買地吧。」 「你們……」他何嘗不想盡孝心?只是……他看著弟弟妹妹,眉心微動,輕哂。 「知道了,等衙門那邊接手,我們一起去找裡正說說話。」 見哥哥同意,雲豐兩道濃墨粗眉彎下,他鄭重道:「大哥,我會認真讀書,明年一定考上進士。」 哥哥十五歲考上二甲進士,在地方為官六年,而他已經十八歲了,卻還只是個舉子,他對哥哥感到抱歉,若是自己能早點考上,哥哥就不必一個人承擔這麼重的責任。 「努力是好事,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得失心也別太重。」 「我知道。」 雲青拍拍雲豐的肩膀,雲豐把手迭在大哥手背上,兄弟倆對視一笑,他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蕥兒見狀湊上前去,一手勾住一個哥哥,巧笑倩兮地說道:「我可以繡花托人到外頭賣,攢了銀子給大哥、二哥買地。」她有一手好繡工,在南方時就經常靠這手藝賺點零錢花用。 「你可別熬壞眼睛,繡花賺的銀子就留下來買點胭脂花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替我們招著好妹婿。」雲豐笑道。 「討厭、討厭,都說過幾百次了,不嫁!一輩子都不嫁!就要賴你們養我,要是非嫁不可,我也只嫁大哥!」 她氣得猛跺腳,可愛的模樣像鬧脾氣的小花貓,兩兄弟失笑不已。 「哥,再等等我,等我考上了,你就不必這麼辛苦。」 雲青笑道:「咱們是兄弟,說什麼辛苦不辛苦,何況你不傍著我要傍著誰?我年紀比你大,現在我撐著你,日後還得靠你養我。」 「我會的。」雲豐點頭。 兄妹三人進廚房,隨意張羅些吃食,用了午膳,他們本就吃得簡單,再加上沒有做菜理家的大嬸,三人手藝都……挺令人汗顏的,只能將就了。 飯後雲青回屋裡取了文書印信,前往府衙,蕥兒送他出門,她靠在門邊細細凝視著大哥的背影,臉上揚起幸福笑意,她要求的不多,能夠這樣天天送大哥出門、迎他回家,就足夠了…… 第三章 丟失身契(1) 關關還以為身為一個具有古代生存經驗的穿越人,已經能在這個時代駕輕就熟的生存下來,但事實不然…… 從跳出那堵圍牆到走到官衙前頭,短短的一段路讓關關恍然大悟,女子在這裡單獨生活安全堪虞,那個危險指數和林志玲單身游印度一樣高。 路不長,她已經碰上三個想搭訕的男人,害她為躲避居心不良的色情男,狠狠繞上一大圈,然後……鏘鏘!她迷路了。 半個時辰的路程,花掉將近兩個時辰,累得她兩條腿接近虛脫,關關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人被主子放出去,不樂得拿三炷香感謝天地,反而哭鬧不已,因為當良民……著實艱難吶。 她容易嗎她?孤身活在這個世界,身邊走來走去的都是古董級男女,沒有網路或電視機來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一級美女,要是他們見識過韓國的整型男女,就不會盯著她,像蜜蜂看見蜜、蒼蠅遇見屎、蝴蝶邂逅香香公主。 小說裡不是只有大家閨秀才會被惡人阻路?不是只有那種絕俗容顏、嬌艷明媚,有芙蓉般的清姿雅質女子,才會遭人覬覦?怎她一個小丫頭,還會被人上上下下盯著看? 愛看便看,她也認啦,但看到情不自禁、流完口水再說一堆輕薄言語、透露出想把她領回家裡的意圖,就太過分了,那叫作公然猥褻,亦名性騷擾。 你以為在路上遇到可愛無助的小狗狗,把它帶回家就沒事嗎?錯,那很可能犯上竊盜罪,就算是它自己跳上你的摩托車。 狗都這樣了,何況是人。 更強的是,明明就是啃不到骨頭的惡狗、明明是他們起色心,可你聽聽,旁的那些女人的嘴巴有多破,居然說她勾引男人?!她們是瞎了還是瘋了,如果不瞎不瘋肯定是腦殘,腦殘到看不清楚誰才是始作俑者。 關關氣極,寡婦門前是非多,而獨身美女跟前,是非也少不了,本想利用六十兩買個小屋,耕地不行,尋點營生應該不難,了不起賣肉丸、筒仔米糕或安平豆花,台灣小吃難不倒她這吃貨,但依眼前情勢來看……沒有民主法治的時代對獨身美女的安全保障相當低吶。 她好不容易來到官衙前,預備把身契的事辦妥,但此時她沒辦法進府衙裡辦事,因為明鏡高懸的縣太爺正在審理案件,她只能待在旁觀人群中耐心等候,不過有緣再見到訴訟場面,她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熱血沸騰。 堂上跪著兩個婦人和一個男人、一個小孩。 兩個女人,一個身量纖細、眼帶刻薄,一個身子粗壯厚實,個頭卻不高,兩人的容貌都很路人甲,但那個男人卻長得斯文,一襲青衫,很有些讀書人味道,而小男孩約莫八歲上下,他嚇得慘白了臉,緊緊偎在粗壯婦人身邊。 關關到的時候,那名男子正在說話。 「……楊寡婦剛搬來時,我和老婆心裡都想著,寡婦人家帶著兩個兒子,生活不容易,有需要的地方就多照顧幾分吧,我家婆娘便經常給她送菜、送針線,偶爾,我抓到魚也會送幾條過去,若有事進城,也會繞到隔壁去問問,要不要幫忙捎帶什麼東西,便是兩家的兒子也經常玩在一起。這事兒,村裡人都知道的。」 縣太爺開口,「聽起來,你們兩家人感情很好。」 瘦女人接話,「可不是嗎?她心裡頭苦,我便聽她發牢騷,她說婆家人見她家男人死了,把她趕走,我心裡同情,聽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直想找人到她婆家狠狠鬧上一場……民婦總想著,她家裡沒男人,能多幫襯就幫襯,誰想得到她竟是只白眼狼……」 說到這裡,瘦女人掩住臉放聲大哭,男人既心疼又無奈,輕拍妻子的肩膀、低聲哄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