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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衛小游 「不,不冷!」她咬牙,是為了不讓牙齒因體內發冷而顫抖。 身邊另一側,坐在她右方的男人將鏇在爐上的酒壺取來,斟滿一大杯送到黃梨江面前。 「來,黃大人,我敬你。」句撤眼睛不看著堂前的歌舞,只看著面色蒼白的容顏。 黃梨江不愛喝酒,方搖首,句撤已道:「這酒鏇過了,喝不醉的,不害你。天候寒冷,喝點酒可以暖暖身子。」 黃梨江只好飲下那杯酒,才剛飲罷,左側又有人道:「黃大人,我也敬你。」正是木瑛華。 座次不知是誰安排的,竟將三人席位安排在一起。 皇子公主們列席前座,承歡太后膝下,他們這些得以同來觀禮的朝臣們則列席右側,正對面是他國派駐盛京,或不久歸鄉,滯留在京的外國使臣。 連喝下兩杯暖酒,肚腹如火燒般暖了起來,這就是純度極高的上好佳釀,雖然已經鏇過,卻還是後勁十足。 她面色素偏白皙,此時烈酒下肚,臉色微微泛紅,看起來十分嬌俏。 也許是酒意使痙攣的身體得以放鬆,也或許是持續了大半天的腹疼已經緩和下來,總之,她淺淺呼出一口氣,感覺沒先前那麼難受了,應該可以支撐到回東宮…… 放鬆後她又再斟了一杯酒,讓溫酒暖和她發冷的身體,一邊觀賞者歌舞伎樂精湛的演出。 不知過了多久,疲倦襲來,微垂下眼皮時,忽聞某人問:「黃大人喝醉了嗎?」 她瞇起眼,看著來人,警覺到:「啊,是周大人。」 工部尚書家的公子周適意,是她同年,也是這一批新選官吏裡,除她以外,唯一得以留任京官,而非與安排外地的人。 他找她做什麼? 醒神過來,才發現太后因為疲倦,已經先回寢殿休息了。她老人家懿旨在場朝臣們與皇子們各自盡歡,算是為她祝壽。當今君王奉母至孝,親自扶著太后返回寢殿,將群臣們留在宴席上。 太后與君王退席後,皇族的女眷們也跟著離席。有些公主們跟在太后身後,孝敬皇祖母去,有些則返回自己的居所,沒留在宴席上繼續同歡。 儘管所有公主們都有隔簾坐在距離群臣極遠的地方,可當那三公主也起身離席時,某些未婚的朝臣還是忍不住扼腕,失望之情現於顏色。 據聞那三公主有一雙天池般的碧眸,君王因而賜號天碧,是天朝第一名姬,與那俊美無匹的玹玉皇子同出一母,皆是北夷夏妃所生。 玹玉皇子素來最得太后寵愛,但今日竟然沒有出席壽宴,可見他身體確實病弱,聽說他近來更是經常下不了床。 且不談七皇子,這天碧公主年已十八,卻尚未指婚,許多尚未婚娶的朝臣都盼望著,說不定有一天能得到公主青睞,君王賜婚……甚至還有好事者偷偷開了賭盤押注,賭新科狀元郎黃梨江會否能成為三公主駙馬,顯貴一時? 若說京城裡近來最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是誰,必定就是此人了。 畢竟,這黃梨江已開了天朝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先例,儘管不是天朝數百年國史上最年少的狀元郎。但甫一任職便從正四品做起,足見君王獨厚之心哪。 據說黃梨江尚未娶妻,是因為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或者他正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 周適意手上端著一隻酒杯前來敬酒,沒想到會看到黃梨江因為喝酒而酡紅的嬌美頰色,是他原本要說的話,全在舌頭上打結了。 左側坐席的木瑛華啜飲著美酒,眼神祇朝周適意瞥去一眼,沒有說話。 句撤瞧見黃梨江眼底醉意,本想代為應付,但黃梨江已開口:「不知周大人有何指教?」僅管已微醉,但腦袋還是清楚的,她能夠應付。 周適意猛然回過神來,手上杯酒意外潑灑出來,黃梨江正想躲,但反應太慢,只來得及舉起衣袖,勉強擋一擋。 四品官的官服是麗月色,胸口與衣袖處有著精緻的吉祥紋繡,使得低色偏淡的官服看起來非常高雅。 葡紅色酒液濺上他官服時,她暗叫聲糟,但仍按兵不動。 發現自己做了無禮的事,周適意愣了一下,趕緊橫過手來,捏著潔淨汗巾想拭去黃梨江官袍前襟上的酒液。 這一回,黃梨江來不及躲—— 「木大人,我敬你。」句撤橫過一隻手臂,隔著坐在中間的黃梨江,向左旁的木瑛華敬酒,這舉止,恰巧隔斷了周適意的舉動。 木瑛華微舉杯回敬。「句大人客氣了,你我同朝數年,一文一武,平時難有機會深識。難道今日在太后壽宴上聚首,我也敬你一杯。」 兩個男人不知有意無意,舉止自然地向對方敬酒,讓黃梨江有時間反應,捎稍退一步,避開周適意的舉止。 敬完酒,兩人又抬頭看向眼前的青年官員。 「周大人,聽說你近日在政務上的表現頗受肯定,倘若再陞官,就是一年連升兩級了,恭喜。」木瑛華語調平靜地道。 「連升兩級?」句撤有些誇張的瞪大眼睛道:「那可是極大的榮寵啊,俗話說。虎父無犬子,周尚書想必教子有方。」 被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岔,周適意本欲為黃梨江拭衣的手橫在半空中,有些尷尬的看著黃梨江站了起來,已自行拭乾官服上的酒漬。 「木大人,小臣不敢冀望一年內連升兩級,不過是盡己所能,以不愧君上的提拔而已,句大人,過獎了。」客氣應答一番後,看向黃梨江,又道:「是我失禮,黃大人請勿見怪。」 黃梨江微勾唇,「小事一樁,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方纔那問題,大人還沒回答我呢。」 周適意差一點又傻了眼,只因黃梨江薄紅的面頰,有若芙蓉春睡,叫人心笙微動,不敢再看,他微垂下眸,趕緊道: 「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似怕要說出的話被不相干的人聽去。 黃梨江笑了笑。「我有點醉了呢,恐怕走不穩。」輕巧回絕私下談話的建議。「周大人有話不妨在這裡說,相信我身旁兩位大人不會介意的。」 周適意這才勉強道:「是這樣的,下個月初,舍妹及笄,家父囑我邀請,希望黃大人能撥冗前來寒舍觀禮。」 「呃。」黃梨江以袖掩口,打了個酒嗝,及笄? 「不知黃大人是否方便?」周適意誤會黃梨江的反應,連忙又問。 黃梨江還未回應,身旁句撤便笑道:「周大人好偏心。聽聞令妹國色天香,精通四藝,及笄之禮怎能只邀請黃大人呢?難不成是看黃大人生的俊俏,想來個雀屏選婿,不便讓沒相干的人與會麼?論起射術,我句撤可是相當有自信的喔。」 木瑛華只低頭看著酒杯,沒插嘴。 周適意畢竟還年輕,臉皮尚薄,耳根微泛紅道:「句大人誤會了,因為我與黃大人是同年,才想說由我開口邀請,實則家父早已預備了正式請帖,正準備親自送至諸位大人府上呢!屆時也請句大人及木大人務必賞光。」 木瑛華此時放下酒杯,站起身道:「喜宴已近尾聲,我想先回去了,勞煩周大人告知周尚書,我木瑛華會如期觀禮。」轉身離席前又朝黃梨江瞥去一眼。「黃大人似乎醉了,要順道送你一程麼?」 黃梨江搖搖頭,笑道:「太子尚未離席,東宮少傅自然不能先走,謝大人好意,梨江心領了。」回過頭來,她看著周適意說:「承蒙周大人看得起,我必準時赴會。」 見黃梨江答應了,周適意這才鬆了一口氣道:「當日需要派車去接黃大人麼?」東宮有專屬的馬車,但只供太子驅使。黃翰林家雖有清望,但畢竟不是富戶,黃梨江身為少傅,只憑她薪俸,恐怕養不起馬匹。 「不必了。」句撤起身說:「我官邸近東宮,去府上前,會順道接黃大人一起赴會。」利眼瞧見正往這兒走過來的人,句撤這才放心得道:「那麼,我也要回去了,真好呢,托太后聖福,明天可以休假一日。」說著,將酒壺裡的余酒連杯飲盡,笑著離席了。 見閒雜人等陸續離開,周適意看著孤身一人的黃梨江,忍不住又想攀話。「黃大人——」 「少傅,你還在?本太子以為你會一等我皇祖母離席就先跑了呢!」真夜笑吟吟的走了過來,人還沒走到跟前,話倒是先傳到了。 「殿下真愛開玩笑,梨江是東宮少傅,怎會拋下職責,做出先離席這樣無禮的事。」黃梨江口氣耿直的道。 真夜終於走到她身邊來,觀察他半晌,踐踏早先蒼白的臉色已稍稍恢復紅潤,總算放下心來,語氣故作輕佻: 「說的也是,眾所周知少傅正直不阿,是斷然不會先失禮於人的,話說回來——」他看向一旁的周適意。「這不是周大人麼?本太子大老遠就瞧你和我少傅相談甚歡,不知在聊些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