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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衛小游 「沒錯,你的才德是在眾皇子之末,也常惹我生氣,可我就是討厭不了你。我也常常自問,到底是為什麼」她語氣裡有著明顯的苦惱。 「那,為什麼?」他追問,想知道如果她不討厭他,那麼,是否也有一點點喜歡他。 「……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回答我,當年在太學裡,你到底是『欲善』還是要我『避善』?」 「……老實說,當時我根本沒想那麼多,我只想著,這位小公子看起來真秀色,不趕快把他搶來身邊放著,怕被人捷足先登。」事實證明,他當時的想法是正確的。「本來還理智的想要放了你,身體卻不聽使喚,硬把扇子塞給你,只是希望三天後還能再見到你。」他面露苦笑,吐露道:「至於之後的事,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就是說,」她冷靜的下結論:「其實你根本沒想過什麼『欲不欲善』的問題,純粹只是一時興起的問題?」暫時不理會他說她秀色的事。 「算是吧。」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還不瞭解真夜時,以為他故弄玄虛,比較認識以後,才明白他根本沒那份心思去偽裝這種事。 旁人不是被他放蕩的形象給欺騙,就是以為他心機深沉,殊不知,用真實的自己面對世間百態,以靜制動,才是最上乘的偽裝。 只能怪這世道太險惡麼?竟將最單純的心思理解成最迂迴的老謀深算。 真夜能安然活到現在,繼續當他的太子爺,大概只是運氣好吧!他自小身處在這真真假假的險惡宮廷裡,真是辛苦了。 「我已經告訴你了,那,你的回答呢?小梨子,你為什麼不討厭我了?」他不遲鈍,自然感覺得出來,跟前女子對他的感觀已於早年大不相同,然而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啊。 「這個問題嘛……」黃梨江勾起一抹有點玩世的笑意,回首瞅著他道:「我不打算回答。」開什麼玩笑!都已經表明不討厭他了,難道還要告訴他是喜歡他才不討厭的麼?這會讓他得意忘形吧! 真夜表情微僵住。「你不守信用。剛剛你明明說,我若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會告訴我——」 「你誤會了。我剛才是說,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告訴我,但我可沒說一定會回答你哦。」 真夜倏地怔住,好半晌,他嘴角抿了抿。「小梨子也懂得欺負人了呢。」 此番對答,正是為了安他的心,讓他知道,即使日後入朝為官,她也有能力保護自己。黃梨江微彎著俊眸道: 「如此,將來在朝堂上,才不會由人擺佈啊。」所以,真夜,不必擔心,她會保護自己的。 也許是心意相通,真夜儘管心中憂思,卻還是微笑祝福: 「看來我的小雀兒變成大鵬鳥了。既然已經不再需要金籠子的保護,那麼,就去飛吧!一路飛向那九重雲霄,快意乘飛去。」 黃梨江眼眸滿意是暖意地看著他,真像是只慣養的金雀鳥,即使將飛向林野,卻仍眷顧著最初的主人。若非他細心照顧,她哪裡能有展翅高飛的一天? 在喚帶緣進來前,她告訴他:「真夜,你還是弄錯了一件事。」 真夜挑起俊眉,洗耳恭聽。 「小雀兒並沒有要變成大鵬鳥。」她舉起腕上的繩環,微微一笑。「玄鳥來,復歸其家。」 她不是要離開他飛向九重天的大鵬鳥,只是在北風起時,暫時飛往南方,等到春日天暖之際仍要飛回故鄉的燕子。 「你身邊,」一隻晶亮的眸子回視另一隻晶亮的眸子,「我的位置,替我守好。」 他凜然道;「你放心,沒有人可以取代那個位置。」那此生的唯一。 兩人相視一笑。 她以為,他為她留的位置,是此生知音、是朋友——在現實處境下,她最多只能要求這麼多。 但他知道,他為她留的位置,是此生知音,更是他心愛的女子。 很難實現的未來,但,何妨? 他所認識到的黃梨江,不是那種為她許棄江山,就能得到的奇女子;而假如,得先擁有天下才能擁有她,那麼,他會試著去得到天下。 猶記得出使皇朝時,麒麟曾告訴他,她之所以願意承擔家國之重,是基於想要守護的心情,此刻,他,再同意不過。 第17章(1) 隆 十八年,冬天來早了,十月初就降下新雪。 白稚宮外的柳林裡,一名穿著白色羅衣,髮鬢上結起一塊晶瑩玉飾的青俊少年走過那附近時,聽見了微弱的哭聲。 原以為是哪個曾在這片柳林中尋短的失寵妃子魂靈,循著那斷斷續續,孩子般的抽噎,少年繞過一片假山,拔開一覆雪的柳枝,隨著細雪紛然灑下,他訝然看著蹲坐雪地的女孩。 原來是個小宮女啊,還以為真的什麼幽魂在這裡徘徊不去呢,忍不住笑出聲。 女孩哭得專注,一時沒發現有人走近,直到聽見他笑聲,才猛然抬起紅腫的眼睛,這丫頭個小小,看起來還不到十歲呢,這麼小就入宮當宮女,應是因為想家了吧。 看著那雙驚惶的眼,少年心底突生一種不良的念頭,今天是皇太后壽誕,照理說他應該去祝壽的,然而…… 略垂下眼,他笑問:「怎麼了,被人欺負了麼?」 小丫頭嚇壞了,沒立即回答,他彎身拾起掉落雪地上的一枝茶梅,音質天生偏冷的問:「如果不是被人欺負的話,那你到底在哭些什麼呀?」 等候半晌,正要失去耐性,小丫頭總算說話了,「我……迷路了。」說完又哽咽起來。 勉強按耐著性子,總算使小丫頭冷靜下來,不再哭得亂七八糟,他這才詢問她的名字。 小丫頭大聲回答:「我,我叫做福氣,福如東海的福,春風和氣的氣。」末了還加了一句:「我爹給我起的。」 好傻氣,少年忍不住笑出來,而後為了公平起見,也告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黃梨江。」正是新科狀元郎的名字。 一時興起借用這名字時,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往後的人生會與這女孩緊緊相連,直到再也分不開。 這少年,七皇子隱秀,站在他不該逗留的柳林裡,遇見今生摯愛。 而被冒用名字的新科狀元郎黃梨江,此刻人在何方呢? 白稚宮皇太后壽宴裡,狀元郎她極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裹在保暖毛皮披風裡的身軀才稍微輕顫了下,身旁男子就察覺了,「冷麼?」木瑛華微偏過頭來,瞅了她一眼。 去年十月,黃梨江在京試裡撥的頭籌,蒙君上提拔,殿試上被點為第一,成為天子門生,隔年春季開試又順利通過吏部的考核,分配職官時,由君上親指為東宮少傅,兼任翰林學士,官拜正四品,與其父黃乃並有天朝翰林才子之名。 這榮寵前所未有。 歷來通過京試成為準官員的人,鮮少一開始就從四品官任起:他自己也是從八品小官慢慢爬到今日二品侍郎的地位,就是那羽林將軍句撤,最初官職也只有七品。 君王這項人事決定,大大震驚了朝堂,使原本主張廢黜現任太子的官員驚疑不已。畢竟,黃梨江曾是東宮侍讀,如今又破例選為東宮少傅,地位今非昔比,倘若君王此舉是有意扶植明光太子,那麼抗顏違逆大權在握的孝德帝,絕對不是聰明人的作為。 然而,黃梨江與太子間的糾葛,絕對會成為她官場路上的阻礙。 有時,他真想替她搬掉那顆大石頭,怕絆腳石有一天會絆倒她,如此一來,他就很難看到一名女子如何在朝堂上,證明自己有實力與男子並駕齊馳了吧。 黃梨江此刻的臉色確實稱不上好看。 她不舒服大半天了,偏偏今日太后壽誕,她身為東宮少傅,理所當然得陪同太子前來參加祝儀,不能缺席。正式以東宮少傅的身份重回東宮,是在今年暮春。 去年十月京試,來自各地的舉子聚集在盛京城內,一直等候到今年初春時,禮部正式揭榜,隨後的殿試、關試以及各種慶賀宴席,可說十分擾人。 花褪殘紅的春末,知道自己將被派任東宮,懸了一整年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當下她心頭只想著,總算啊…… 以少傅的身份重回東宮,真夜對她行了拜師禮。 儀式結束後,他笑對她道: 「我的玄鳥果真飛回來了。」 當時他臉上的笑容像是許久不見的春風,而她也果真隨著溫暖的春風歸來了。心知今後方是考驗,她躍躍欲試,絲毫不覺得害怕。 前方考驗重重,她怎能輕易被身體的不適打敗! 就算月信的疼痛來的突然,朝方為雲,暮即成雨,她就是咬緊牙根也不許自己露出破綻。 稍早站在白稚宮裡,與朝臣們一同朝拜太后時,她也都沒露出半點苦色,僅有蒼白面容與額際緩緩滴落的冷汗出賣了她身後的狀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