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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決明    


  她與古初歲雖未言明「從今天起,我們來相愛吧」,兩人卻又很清楚,曖昧的氛圍包裹著彼此,她知道他在自己心裡佔有一席之地,他知道她待他的態度不同於任何一人。

  心,都填著對方,只是不靠嘴上說說,與其用嘴囉哩叭唆,不如實際行動來做,於是,她大刺刺關心他,把他當成家人一樣,不乖就叉腰數落,乖就摸頭鼓勵;於是,他面對她時,放鬆警戒,完全無須繃緊精神,就算嗓音多沙啞,他也能在她逗他時哈哈大笑,他不擔心她會嫌棄他笑的聲音有多難聽,他變得很愛笑,很愛說話,但仍局限於她面前。

  時常能見到這兩隻,挽著手,在園裡悠哉散步,他步伐慢,她也放緩自己的急躁性子,陪他一塊兒慢慢來。

  這樣自然而然的相處,她喜歡,他更喜歡。

  沒說愛,卻愛著,默默融入生活之中,改變著她與他。

  他笑容變多,她則是不自覺的散發出花兒萌綻的芬芳。

  坐鎮當鋪櫃檯的俏夥計,美得毫無天理,招蜂引蝶,惹來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爺少爺藉機上門,假尋貨,真賞可人兒。

  雖然被人用眼神打量觀賞是件討人厭的事,不過他們沒膽更進一步伸出鹹豬手,歐陽妅意可以對他們視而不見;偏偏就有財大氣粗,上有高官爺爺、下有貴妃親妹的尊貴公子哥,自詡全南城裡所有女人他都可以碰可以沾,好似被他點到名就該叩謝大爺青睞抬愛,小女子馬上甘願成為俎上肉,脫光躺平,任君享用。

  他是名滿南城的官宦子弟,自小讓家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不曾受人違逆,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

  區區一位當鋪俏夥計,豈有不得手的道理。

  「多少銀兩能買你?美人兒。」吊兒郎當的流氣貴少,以戴滿珠寶金戒的右手輕敲櫃檯前方桌面,中指上那顆閃亮金鋼鑽出自於嚴家珠寶鋪,以它的大小來看,價錢驚人,不過那不算什麼,他束冠所用的銀釵前端,鑲的金剛鑽更大,一閃一閃好刺眼。

  他調戲過歐陽妅意幾回,皆被軟釘子給碰回來,今日的他,似乎時間閒賦,存心與她耗上,雙臂疊在桌上,霸佔鋼條前那處唯一的大缺口,賴著不走。

  「這裡是當鋪,不是妓院,若您想尋花問柳,請從大門出去,右轉,往七巷方向,第一個交叉巷口再左轉直走,就能抵達南城青樓『迎仙閣』。」歐陽妅意還能掛有笑容,盈盈回道,為他指路。

  「全城裡都知道,你是流當品,流當品不就是等著讓人出價買回嗎?」流氣貴少合上紙扇,想用扇柄輕佻美人兒圓潤下顎,可惜有礙眼鋼條擋著,他連歐陽妅意半根寒毛也碰不到。

  「您想看流當品的話,我差人帶你去側廳,裡頭應有盡有。」歐陽妅意說完就要擊掌喚人來伺候這隻小豬哥。

  「我就只想買你。怎麼,你不知道我是誰嗎?」他高揚下巴,對自己的身份地位無比自豪。沒有哪個女人在聽見他的欽點之後,無不欣喜自己得到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天大良機,尤其是她這類得拋頭露臉在賣笑迎客的平民女人,有機會攀上富家公子哥,誰不想把握?

  再囉唆,我揍得連你爹娘都認不出你是誰啦!

  歐陽妅意的拳,在檯面下緊握,狠話隱忍在唇瓣裡,用盡最大自制力不吼出來。

  「聽說嚴家當鋪的當家嚴盡歡,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談,我想……我拿個五千兩出來買你,這筆生意應該能成交吧?」流氣公子完全沒察覺她的怒氣,逕自再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什麼沒有,就是錢最多。

  歐陽妅意一怔。

  對厚,如果放任這個臭男人去找嚴盡歡談,她的處境就危險了,嚴盡歡見錢眼開的劣性,與她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她豈會不知?!

  朱子夜出價一千兩,公孫謙便差點被嚴盡歡賣掉。五千兩耶!嚴盡歡會直接把她歐陽妅意雙手奉上,送給流氣貴少去當暖床小妾!

  不行,她必須要趕快解決這個男人!在小事化大之前、在午憩的嚴盡歡睡醒之前,掃他出門!

  「抱歉,這位公子,我成親了,我夫君也是當鋪裡的人。」礙於流氣公子哥是當鋪與珠寶鋪的大戶,她不能當場得罪他,只好繼續假笑。

  「小騙子,我沒聽說過這回事,也沒看過近期當鋪辦過喜事,你想打發我?」女人撒點小謊很可愛,他不以為意。

  不,她不想打發他,她只想打爆他!

  「我們鋪裡隨意擺幾桌,就當是婚宴了,沒對外大肆鋪張,您自然是不知道。」哼。

  「那請你夫君出來讓我瞧瞧,若是真的,算我失禮,我向你賠罪。」流氣公子仍是一臉不信,會順著她的語意接話,是帶著些許逗弄,以及等著要看她謊言被拆穿的羞窘,她臉紅起來一定更美。

  「行呀。」歐陽妅意老早就想好對象,只有那一位,不做第二人想。

  滿臉困惑的古初歲被推出來了。

  「我夫君,請多指教。」歐陽妅意輕挽古初歲,在流氣公子面前福身嬌笑,眼眸裡全是挑釁。

  「誰知道你是不是隨手抓個人來湊數?」流氣公子瞇眸,話才說完,便見歐陽妅意纖腳一踮,噘高的粉唇,吻上古初歲來不及反應而微張的嘴。

  好軟。

  歐陽妅意帶有花香的唇脂味兒,竄進古初歲鼻腔與口中,吸吮著的蠕動,在唇心搔癢,更緩緩爬進血脈,刺激了背脊深處的麻意,他一開始的被動正在改變,她勾攀在他頸後的柔荑酥軟無力,改由他接手,按緊她線條優美的頸背,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密合得更近,他無法再滿足於被輕輕咂吮著,她溫暖的檀口,誘人鑿探深掘,埋首於甜蜜之間,他蜷住她的舌,稀罕地發現二話不說便主動強吻他的歐陽妅意竟害羞起來,在他頸後的白玉十指無助絞揪,與他糾纏的小舌,怯生生顫著。

  眼前熱辣辣的景象,造假不來,流氣公子即使仍想指控歐陽妅意誆騙他,也找不到著力點,因為纏綿的那兩人,哪像騙人?明明就是一對情人!

  「走!」流氣公子憤懣地甩袖走人,喝令週遭護衛跟上他,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走。這股窩囊氣,今日暫且嚥下!

  只是……吻著美人兒的那個男人,怎麼有些眼熟?

  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曾在哪兒見過——

  濕濡濡的吮吻、喘吁吁的氣息,在流氣男人走後很久很久很久才平緩下來,古初歲以額抵向她的額心,彼此吐納近得撩過肌膚及髮絲。

  「……你還沒告訴我,你急著拉我出來要做什麼?」他現在終於有機會問清楚。

  她仍在喘氣,肺葉出氣多入氣少,正微微刺痛,可心卻像剛蒸熟的包子,暖呼呼、白膨膨、軟綿綿,在發脹、在柔軟著。

  「有個傢伙想調戲我,我同他說,我成親了,他不信,要我把我夫君帶出來給他瞧瞧。」可惡,剛那傢伙說要向她道歉,結果人跑了她都沒留意!

  「於是找上我?」還吻了他,目的是演場戲給別人看?

  「不然膩希望我找上別人?」她挑眉反問他,立刻得到他迅速的搖頭否決,那認真的模樣,有著好幾分稚氣,她哈哈笑:「我唯一人選只有你一個,臨時想不出來還有誰能找。」

  情人間的話語,她說來臉不紅氣不喘,說得多麼理所當然,他喜歡她的坦白,她不像他,會悶著話、會藏著秘密,她像澄澈剔透的漂亮水玉,毫無雜質,一眼就能看清她,雖然乍聽之下彷彿她不知羞地調戲著男人,實際上,她只不過在陳述她最真實的少女心事。

  「不過,剛剛強吻你那件事,我不道歉,絕不道歉,因為,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那樣做。」歐陽妅意的本能畢竟沒忘記自己是個姑娘,撂話的同時,雙頰微微紅了,鑲在芙蓉一般的俏顏上,煞是好看。

  「歡迎至極。」他的唇,抵在她鬢邊,沙啞也低緩地道。

  他被她養壞了,也會開始反擊,她調戲他,他的回嘴,同樣能令她招架不住,她臉上色澤又更鮮紅一些。

  「古、初、歲,你要是敢被其他姑娘吻去,又說什麼歡迎至極的渾話,我一定會扭斷你的脖子!」末了,她只能用惡狠狠的威脅來掩蓋自己臊紅的微弱氣勢。

  「我唯一人選只有你。」

  他拿她方才逗弄他的話語,回敬予她。

  「你……」伶牙俐齒的她,被擊敗了。

  怪哉怪哉,明明就是破鑼啞嗓,為什麼她越是聽,越是覺得酥骨?大家都取笑他說話像慘遭割喉而瀕死的鴨子,她卻一點也不認為,甚至還會大聲反駁那些人說的屁話。

  他低笑時,雙眸微微瞇細,喉間滾出的笑意,黑瞳裡溢滿的溫柔,雖被沙啞聲音遮蓋掉,但只要稍微認真去聽,不難發現,藏在破碎之後,是多完整悅耳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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