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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決明 歐陽妅意被開導得沒有恍然大悟,反倒是更加迷糊。 「為什麼一直提義哥?」尉遲義此時根本沒存在於她腦子裡,她又不會隨時隨地想起尉遲義。兩個像冤家的兄妹,不用那麼濃情蜜意、肉麻兮兮,光用想像都會起雞皮疙瘩。 「你不是因為和尉遲兄吵架,心有委屈,才會到我這兒哭的嗎?」古初歲露出比她更不解的困惑神情。 「才不是!」她嚷著否認。 呀?他料錯了? 與尉遲義無關? 「那你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歐陽妅意終於記起來要辦的正事,粉拳氣呼呼掄住他的衣領,扯著、搖著:「我才想問你為什麼咧!你為什麼要答應嚴盡歡不人道的賣血要求?你可以拒絕她呀!你又不是流當品,這麼聽她的話做什麼?!」 古初歲反應極慢,怔怔咀嚼她惱怒的質問,覺得兩人像在雞同鴨講。 「我答應嚴小當家的要求,與你方才哭泣……有關係嗎?」他並不在意嚴盡歡要他提供多少鮮血,比起那等小事,他更在乎惹她掉淚的人是誰,偏偏她不回答他,反而皺眉噘嘴在指責他。 「當然有!就是你害我變成一隻吃了酸的醜猴子!」 怎、怎麼又扯上猴子? 她變成丑猴子?哪有,她明明還是嬌俏俏的美姑娘一隻。 他害她? 是他的理解能力太糟糕了嗎?毫無意根去弄懂她的答案? 而她下一句指控就簡單明瞭許多,再聽不懂便真的是他腦袋不靈光了。 「都是你害我哭的!」都是他躺在床上那副虛弱模樣害她失控,用最醜的皺包子臉面對他! 「慢、慢些……害你哭的人,應該是尉遲兄吧?」怎、怎會變成了他? 「跟義哥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你!是你!是你啦!」連續的指控,教他無處可逃。 他仍兀自掙扎脫罪:「明明尉遲兄才是你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我現在是在跟你說正經事!義哥那個路人甲不在我們討論範圍之內,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歐陽妅意暴跳:「都是你不愛惜你自己,拿刀取血,讓嚴盡歡拿你的血去賣,害我天天都抄下好多好多上門求血的人名!讓我——讓我——讓我看見你躺在床上,以為——以為你——」視哭為恥的歐陽妅意又很窩囊地被嗚咽哽喉,雙唇止不住顫動,卻擠不出話,好不容易停住的滴答淚水重新滾落。「以為你死掉了……可惡!我哭起來像丑猴子一樣……」她憤憤想抹去,無奈越是抹,越是多。 他看出她眸子裡害怕失去的恐懼,看出她哭泣背後的珍惜不捨,看出她是為了心底重要之人而哭,他卻看不出來,那些,是為了他。 晶瑩剔透的珍珠,紛紛墜下,每一點,每一滴,都穿透古初歲的心房,它們,是因他而生。 她為了他,正在哭著。 「我不會因為失去一點點的血而喪命,我除了是藥人,我還……」古初歲同樣是安撫著她,這一回,不像方才心裡酸澀難當,反而泛起一股烘烘暖意,他不敢奢想,在這世上,有人會為他心憐,還有人,會為他落淚。 「什麼叫一點點的血?!明明就很多——」 「很少。若我失血太多,我的身體會自我保護,你不用擔心,別再哭。」他以袖為她拭去淚水,也拭去粉頰上的墨汁,歐陽妅意看見藏在他衣袖底下的手腕瘦歸瘦,卻乾淨無瑕,她在這一刻,多慶幸他是藥人,那些刀割的傷,輕易就能痊癒,那是書本上未曾提過的藥人本領。 「我才不管你身體會不會自我保護、會不會馬上痊癒!我就是不准你再幫嚴盡歡做這種事!你不要跟我囉哩叭唆那些歪理,給我點頭!」一邊啜泣還要一邊要凶狠,看在古初歲眼裡,倒像極了娃兒耍賴,只有吠聲大,威嚇的成效是零,而眼眸裡,教人心軟的祈求,才是古初歲頷首應允的主因。 「好,我不再幫嚴當家做賣血的事,你也要答應我,別哭了。」 「你以為我喜歡哭得像只丑猴子嗎?」要不是為了他,她才不會哭得這麼難看…… 之前秦關瀕臨死亡,她大哭,因為秦關是哥哥,失去親人,她會好痛好痛的,可是古初歲對她來說,是什麼呢? 他不是家人,不是兄長,他只是一個男人……她卻對他心疼,為他傷害他自己而氣憤,替他抱不平。 「誰說你哭起來像只丑猴子?一點都不像。」不過,笑顏比泣顏更適合她,她一笑起來,像清澄藍天,教人心曠神怡。 「義哥啦!他取笑我,說我每次哭,五官就會扭皺起來,好似小猴子嘗到酸果子一樣。」真沒口德! 「你與尉遲兄……是情人?」古初歲忍不住探問起這個在他心中早已認定的事,問完,又自嘲自己好憨傻,她若點頭應是,他如何是好?想真的完全對她死心嗎…… 歐陽妅意瞠圓大眼,猶如見鬼,小嘴遲遲無法合上,「癡呆」兩字形容正好。 「當然不是!」她以不可思議的驚嚇口吻怪叫。 她、她和尉遲義是情人?! 太荒謬了!古初歲的眼睛是長在腳底板嗎?才會眼拙地將她和尉遲義看成一對! 「我和義哥是兄弟!我沒說錯,是兄弟!他根本沒把我當成女的!他是我哥哥,和謙哥、關哥或武威哥一樣,都是兄長而已——咦,你誤會了嗎?」 「我以為你和他是更親密的愛侶……」從她的表情看來,他真的誤會大了。 「所以你最近才會莫名其妙把我攔在門外,不讓我進來,更說了好奇怪的『要避嫌』啦『害你被人誤解就不好』等等這些話,原來就是你以為我和義哥……」讓她還小小沮喪了好幾天,不明白他為何疏遠她,不再請求她的陪伴。 「我不希望因我之故,害你與尉遲兄爭吵。」 歐陽妅意很想賞他一記爆栗,敲醒這個想太多的男人,卻看見被他隔離門外的這幾日以來,感到悶悶不樂和孤單的人,不是只有她單方面而已—— 罷了,她大發慈悲原諒他一次,不同他計較,不過,話全數挑明白說,他若是再胡思亂想,她才不管他看起來有多高瘦纖雅弱不禁風,她也會動手開扁他。 「你現在弄清楚我和義哥的關係了沒?」單單純純,就是哥哥和妹妹那一種。 「但那天他看見你躺在客房的床上時說……」他靜默了。 「說?」她偏頭覷著他。說什麼? 「你與他,同床而眠。」沒有哪一對兄妹在這麼大的歲數,仍睡在一塊兒。他……很嫉妒。 嫉妒著尉遲義。 「古初歲。」她雙臂環胸,冷冷喊他,小腳啪嚏啪嚏在地上打拍。 「嗯?」 「那是七歲以前。」她已經不是那個聽見外頭風吹過樹梢就會哭著不敢睡的膽小鬼。「不只義哥,謙哥、關哥我也睡過。」幫她暖床暖被的男人可不是單數! 七、七歲以前? 「我一併招了,我還和義哥他們一塊兒脫光光泡澡盆——」見他抽息,她好整以暇補充,豎起食指中指無名指及尾指:「四歲以前。」 古初歲瞅著抵在鼻前的四根纖白玉指,突地失笑出聲。 一切全是自己弄錯,他吃了莫須有的飛醋,假想了莫須有的心傷,做了莫須有的退讓。 真教人哭笑不得…… 「這樣,你還吃醋嗎?」對,她瞧出來,這個男人的種種行徑,只有兩個字——吃醋。 因為醋意,他才會三句不離尉遲義。 因為醋意,他賭氣不放她進他的房裡。 因為醋意,他在長篇大論開導她要和尉遲義和好之際,始終鎖緊眉頭。 因為醋意,他一定沒有發現,他說到「尉遲兄」這三字時,他的聲音,會更沉、更喑、更啞。 這個對自己死活不顧的男人,這個要他割腕賣血也無所謂的男人,因為吃醋,俊顏上,有了情緒起伏,有了喜怒哀樂。 「不吃了。」古初歲有些窘澀,白皙臉龐上,浮現色澤鮮艷的赧紅,卻很誠實搖頭。 「還會胡亂把我和義哥湊成一對嗎?」 「不了。」 「義哥不是我的菜,我的嘴很挑,你又不是知道,我只吃我愛吃的。」 她的偏食,他一清二楚。 「你才是我的菜。」她頑皮調戲起他,看著古初歲這輩子露出最健康紅潤的好氣色—— 他渾身的血液,沒有九成也有八成全衝向腦部,炸出璀璨炫目的花火。 她覺得,他臉紅起來,比較可愛。 第5章 歐陽妅意愈發嬌俏美麗,細緻肌膚吹彈可破,如雲青絲柔膩輕軟,光澤閃耀似銀,粉色雙頰宛如正迎風綻放的三月桃花,配上水燦清靈的漂亮雙眸,娉婷迷人。 那是戀愛中的姑娘,不靠脂粉妝點,無須首飾贅飾,身著與鋪內眾女孩一模一樣的紗裳,盤著一模一樣的整齊髮髻,她仍然像夜幕裡最明亮的一顆星,搶走所有人的風采和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