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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寄秋 「小哥兒,我們不知道有這規矩,聽說秦王府要收糧食就過來了,大老遠從城外的三和村走了兩天才進了城,你瞧瞧這是剛打下來的麥,香不香?你就通融通融。」 年紀五十開外的婦人頻頻打躬作揖,她身後站了一位面色黝黑的木訥老漢,腰上別了一支有些破舊的煙桿子。 「不行不行,不是我不通融,你看排隊等著送皮貨的人都排到三條街外了,人家是正正經經的照規矩來,我總不能讓人家空等著,只給你開小門。」有一個例外,其它人還不得有樣學樣?就怕有人投機取巧,不按規矩來走,也怕門口收貨的下人應接不暇,分身乏術,因此王妃嚴格要求不能破例。 一旦有了開頭,後面就遏止不住,原本平平順順的程序亂了套,徒增不少困擾。 「我這麥子也才幾十斤,你隨便給個價就好,我家裡急著要用錢,就等著賣糧的錢救命,你好心點,幫幫我們吧!老天爺會保佑你長命百歲,富貴連天。」她都要給他跪下去了。 看她跪,張慶豐也想跪了,可惜下身痛得跪不了,只好趕緊苦著臉拉人。「大娘,你別害我,我也是人家的奴才,若是沒把事辦好可要挨板子的,要不,你過兩天再來。」 「過兩天?」婦人捂著臉哭了起來。「來一趟要走兩天,回去又是兩天,我們夫妻倆年紀大了,走不動,我兒子病得很重,大夫說不能斷藥,否則凶多吉少,可我們哪來的銀子買藥……」 婦人哭得很傷心,一旁的老漢也低頭抹淚,讓人看了很不忍心。 「你……你們……」他實在幫不上忙呀!求他也沒用。 「小張子,鬧什麼鬧?王妃讓我來問一問,為什麼今日的收貨速度似乎慢了些。」好多人都在等著,進的貨卻不多。 一見到王妃跟前的丫頭荷葉走近,就像看到活菩薩的張慶豐喜出望外,搓著手上前,「荷葉姑娘,這對夫妻非要在不對的日子賣糧,還說家有重症病人等錢用,沒銀子就得出人命了。」 「是這樣嗎?」王妃未嫁前曾在莊子上待過一段時日,荷葉也不看輕莊稼人家,她極為仔細的打量這對老農夫妻。「你們是打哪來的,遠不遠?」 「可遠了,三和村,要走兩天。」婦人急著回話。 「兩天……」荷葉低頭看看兩人的腳,果然是一雙破鞋,都磨穿了,露出腳指頭,顯然走了很長一段路。 「王妃心善,看重西北的百姓,真的快過不下去了也不會放任不理,這板車再推回去也累人,不如連板車一併買下,咱們也不過秤了,就給你們五兩,你們看是否可行?」憑荷葉在王妃跟前的臉面,作這點主是可以的,能救人一命也是功德,為王爺、王妃積福積德。 兩夫婦驚訝得說不出話,老淚縱橫的直磕頭。 「老伯、大娘,你們別折了我的壽,快快請起,我也是聽王妃的吩咐,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給人活路。」王妃常說人命最重要,如非必要,還是多活人、少殺孽,給人從頭開始的機會。 譬如張慶豐,作惡不斷但罪不致死,就讓他為百姓做點事,以彌補曾經做過的錯事,以身代為贖罪。 「王妃真是個好人……」老婦哽咽,收下荷葉給的五兩銀子,她收錢的手還因難以置信而顫抖。 「好了,你們慢走,趁天還沒黑趕緊出城,我讓人去拿來幾個肉包子,你們帶著在路上吃。」荷葉說完便吩咐一名十一、二歲,穿著淺藕色衣裙的小丫頭去灶房。 沒多久小丫頭回轉,遞上竹編的籃子,裡頭約有七、八個大肉包子,還熱著,冒著熱氣。 「這……這怎麼好……肉包子……我好些年沒嘗過了……」看到白胖包子,婦人又忍不住流下淚水。 「老伴兒……」聲音沙啞的老漢拉拉妻子,又指了指他背後蓋上枯草的籮筐,面色靦腆。 「啊!姑娘,你要不要看看我們在山上挖的花花草草?我們村裡的小伙子回村子裡說,王妃要在府裡植些花草,讓我們找些給王府送來,不過這季節草木都枯了,我們找到的不多……」也不曉得用不用得上? 張慶豐插話,眼神透著嫌棄。「荷葉姑娘,小的看過了,不過是一些長得有點像松葉加麥穗、又染過色的野草,一小株一小株的還帶著怪味。」那草長得不起眼,味道又很怪,說香不香,卻也不算太臭。 「無妨,我瞄一眼。」看過了也好回話。 老漢一聽,動作利索的解下背上的籮筐,將覆蓋的草掀開,如果王妃不要,籮筐內的東西便扔了。 「咦,這個……」也不知這草是何物的荷葉眉頭一皺,她習慣性的學王妃扯下一葉揉碎,放在鼻下一嗅。 驀地,她神色一變。 「老伯、大娘,你們等我一下,我進去請示王妃。」這好像是一種香藥,可是她從未聞過。 「好的,我們等。」婦人朝丈夫看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不自在的窘迫,但隱隱又有一絲沒白來的歡喜。 一會兒,披著狐毛鑲玫瑰金邊織錦大氅的靈美女子十分驚喜的走來,後頭跟著六、七個容貌清妍的丫頭。 「快讓我瞧瞧,還有什麼?」天呀!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沒想到會在這窮鄉僻壤發現。 「呃,你……您是……」 「不用拜見了,隨意就好……」一頭栽進籮筐的成清寧誰也不理,翻看著雜草似的小苗。「居然有迷迭香、熏衣草、歐薄荷、羅勒、鼠尾草……這是豆蔻,還有……啊!這棵小樹苗是……」 成清寧不確定的取下一小片葉子,輕輕一搓,以鼻輕嗅,水眸如珍珠般慢慢發亮。「肉桂樹。」 她忍不住哭了。 「王妃?」荷葉、荷心、明葉、明心等人一見王妃紅了眼眶,一群丫頭如臨大敵的慌了手腳,不知一向心性堅強的主子為何眼中含淚。 「沒事,我只是太驚喜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唉!說了你們也不懂,就像故人來訪,喜極而泣。」在現代常見的香草是提煉精油不可或缺的香料,可在大明朝的土地一樣也沒有。 一聽王妃說沒事,丫頭們的心這才放下。 不過已經有腳快的丫頭將此事去稟告了王爺,王妃落淚是大事,豈能隱瞞不說,王爺一怪罪下來誰也吃不消。 「老伯,你這些香草、香樹是從何得來,數量多不多?」這可比金子還珍貴,珍稀難求,遠從海外而來。 「這是香草、香樹?」明明氣味很奇怪。老漢撓著耳,憨直地僵笑,「以前我們村子來了一個高鼻子深目的番人,他自稱什麼傳教士,在我們村子裡住了一年,他臨走前給了我們一些種子,說是能吃的,讓我們種在土裡。」 「種子呢?」成清寧迫不及待的問。 「我們村子裡約三十幾戶,一戶分一些試著種種看,因為不是正經糧食,誰也沒見過,就撒在籬牆下、菜田邊,隨它長不長。」誰也沒在意,到底不是能飽食的糧食。 「然後呢?」 「有些長出來了,有些連綠芽也沒有,長得差不多高了,有人就摘了些炒著吃,可是傳教士騙了我們,根本不能吃,又苦又澀,一下鍋沒多久就黑糊糊一片,大家氣得一口氣全拔了,直罵那個番人不厚道,存心害人。」 成清寧失笑的扶著額,暗歎無知真可怕,好好的香料拿來當菜炒。「那這些呢?」她指著籮筐的成株香草和小苗。 「大家拔了就往山裡頭扔,不久就自行的長了一小片,我們進林子采菇都直接拔了。這回因為聽說王妃想種些少見的花草,我和老伴兒才上山挖了一些,看能不能換點銀子。」 他說話老實,不敢騙人。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居然把香草拔了,她的心在滴血呀!「像這樣的香草、香樹還有多少,留了種子嗎?」 老漢撓撓頭,乾笑道:「不多了,差不多都被我挖來了,入秋後山上涼得早,很多都枯死了,不過要找還是能找到一、兩斤種子。」 「好,你給我種子,一錢一兩銀子。」這些都是錢呀!有眼不識貨,身在寶山還喊窮。 「什……什麼,一錢一……一兩銀子?!」老漢嚇著了,缺牙的嘴巴一打開就闔不上,呆若木雞。 一錢一兩,十錢就十兩,兩斤就……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十兩銀子長什麼樣子,土裡刨食的莊稼漢一兩銀子就夠一家人過上大半年了,還能吃上肉呢! 「真的嗎?種子也能賣錢。」婦人著急的追問。 「是的,只要你拿來我就收,可是不能拿野草種子糊弄人,大多數香料的種子我都認得。」身為頂級的芳療師,她可是下過一番苦心學習,還付了五萬元去上課,就只學如何辨識香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