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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心寵    


  「是嗎?」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很有威儀的聲音。

  李宣織一怔,回眸望去。

  只見漆黑的夜裡,忽然燃起眾多燈火,院中霎時一片通明。

  他聽到整齊的腳步聲,細碎有力地從遠處一路奔來,很快把這屋子團團圍住。

  金盔鐵甲的護衛中,一名身著黃衫的男子緩緩邁進門來。

  男子三十多歲,面相溫和,彷彿普通讀書人,氣質儒雅,但是在眉宇之間,又閃爍著一股凌厲的氣魄,讓人望而生畏。

  「龍府的侍衛或許已被你下藥撂倒,可我帶來的人,卻會讓你插翼也難飛!」男子對李宣織笑道。

  「你……」李宣織身子微顫,「你是誰?」

  「說起來,咱們也算本家,我也姓李。」男子語氣平和,不怒而威。

  「臣參見皇上。」龍震揚在一旁道。

  「不必跪拜了。」宣宗朝隨身太監使一個眼色,馬上有人把踉踉蹌蹌的龍震揚一把扶住。

  「皇、皇上?」李宣織大吃一驚。

  「沒錯,震揚是沒進京,可他寫了封信,問我是否可以親自前來見他。」宣宗搖頭,「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敢如此指使聯。」

  「臣該死。」龍震揚垂眸請罪。

  「以後再治你的罪!」宣宗笑道。

  「你們……」李宣織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掉入了對方的佈局中,他難以置信地大叫,「我不懂,我到底哪裡露出了破綻?」

  「應該說你一直掩飾得很好,」龍震揚為他解答,「這兩年來,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人,從沒懷疑過。不像桃穎,自她接近我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不信任她。」

  「可……」

  「可你還是百密一疏,讓我猜到你就是殺害桃穎的兇手。」

  「沒道理……」李宣織搖頭,「那件事,我做得天衣無縫。」

  「你沒注意到,桃穎臨死之前,撕下了你的衣角。」

  李宣織凝眸。沒錯,那賤人倒在地上時,曾經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角,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逼得他狠狠地踢了屍體一腳,才讓她鬆開。

  「我與夏知府驗屍時,發現了她手裡的那塊碎布。要知道,龍府的衣料都是特別訂製的,一般市面上買不到。」他做事向來細心,尤其事關心愛的人,更是努力要證明紫虞的清白。

  「可龍府這麼多人,為什麼懷疑是我?」

  「因為屍體是在紫虞家發現的。」

  「那又怎樣?」

  「屍體草草掩埋在東牆之下,那兒是進出風府的必經之地,兇手把屍體埋在那兒,其實是想讓人早點發現。」

  「那又怎能證明兇手是我?」

  「這便說明兇手其實很瞭解風府的地形情況。」

  李宣織一怔。

  「而咱們府中去過風府的人,只有你一個!」龍震揚與他四目相對。

  被炯目瞪著,洩氣的他,垂下雙肩。原以為要翻身了,如今大勢已去。

  「本來我只是懷疑,並沒有實際證據,畢竟可能有人想嫁禍於我龍府,而且風府防衛不嚴,夜行人一個來去,亦可以探清地形;但今晚你自己跳了出來,也用不著我再去找什麼證據了。」

  李宣織身子一軟,再也說不出話來。御前侍衛即刻上前,將他拖了下去。

  「你不為官真是可惜,」宣宗對龍震揚笑道:「否則派你到刑部任職,倒可多破幾個案子。」

  「謝皇上,不過臣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龍震揚恭敬地回答。

  「呵呵,妻子要離你而去,還叫好?」眉一挑,宣宗笑道。

  「皇上……您聽說了?」

  「如果單是為了那遺詔,恐怕朕就不會親自來了,不過,事關你的終生幸福,朕不得不過問啊。」

  向來聰明的龍震揚此刻露出迷惑的神色。

  「願意照朕的旨意去做嗎?保你們夫妻和好如初!」宣宗自信滿滿。

  此刻別說是聖旨,就算是胡說八道、欺瞞詐騙,他也願意相信。

  ☆ ☆ ☆ ☆ ☆ ☆ ☆ ☆ ☆ ☆ ☆ ☆ ☆ ☆

  紫虞置身獄中,卻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害怕。

  這些日子,什麼大風大浪她都見識了,心傷透了,淚流乾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大不了判她一死。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死更輕鬆簡單的事嗎?

  只是……摸摸小腹,她掛心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孩子的父親沒有來看她,一次也沒有。

  呵,想那日跪在雨中求她原諒的癡情男子,原來只是如此而已,他所謂的深愛,不過是愜意時的消遣,一旦大難臨頭,便各自飛。

  鐺──

  有人掌著燈,牢門忽然打開,金石之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紫虞詫異地站起來,不知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來。

  她以為是瑞兒,可這一次,卻邁進一個身著黃衫的男子,滿臉溫和的微笑。

  男子身後,赫然跟著夏知府,還有一眾鎧甲閃亮的護衛。

  「紫虞是吧?」黃衫男子和藹地道:「我是來代震揚接你出去的。」

  「您是……」瞧那器宇不凡的模樣,她猜到來者絕非平凡百姓。

  「說起來,我就像震揚的父親一樣。」

  話音剛落,機靈的她便「啊」的一聲,驚愕之中立刻跪下。「皇上,您是皇上!」

  「你有孕在身,不必如此。」宣宗親手將她扶起,「車馬已經備好,咱們快離開這鬼地方吧!」

  「那麼,桃穎之事……」紫虞望向夏知府。

  「已經抓到真正兇手了。」夏知府討好地笑說。

  這麼說,真相大白了?可震揚呢?皇上親自來接她出獄,震揚怎麼不見人影?

  她忍不住朝夏知府身後望去,希望在那一堆金盔鐵甲中,找到熟悉的身影……然而,她的臉上卻浮現失望。

  「震揚來不了了。」宣宗注意到她的神情,心中暗笑,卻故做嚴肅地道。

  「他怎麼了?」不祥的預感再次爬上心頭,她受夠了這種折磨。

  「因為那幅畫的事,朕曾經下旨命他進京。可他抗了旨,執意留在這兒請求你的原諒,也不肯進京見朕。」

  「他……」紫虞睜大雙眸。

  天啊,她從不知道,原來他在自己府中做牛做馬的每一刻,都是用抗旨不遵這條重罪換來的。

  「朕雖然疼他,但也不能這樣縱容他,否則天下之人有樣學樣,還有什麼君臣之道?」宣宗故意滿臉怒色的說:「所以,朕要治他的罪。」

  「皇上!」紫虞脫口而出,「皇上開恩啊!若非民女存心戲弄他,他也不會抗旨不遵……要治就治民女的罪吧。」

  「晚了。」

  「什麼?」簡短兩個字,聽得她心一悸。

  「朕已經下令把他處死。不過,看在他忠君愛國的份上,只是賜他鳩酒,留他全屍。」

  話音剛落,她便衝出門去。

  顧不得什麼皇上、什麼夏大人,甚至顧不得腹中的胎兒,她頭也不回,一路急奔,朝龍府跑去。

  「小姐!」幸好瑞兒早已備了車在府衙門口等她,讓她如遇救星。

  有了車,她可以盡快趕到他的身邊。

  可是當終於來到他身邊時,她才知道,就算乘風而來,也不管用了。

  龍震揚躺在他的房內,和衣而睡,俊顏栩栩如生,可那僵直的身體,一望便知失去了生命跡象。

  她曾經那樣恨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但現在,眼淚卻一顆顆掉落。

  她微顫著走過去,跪到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擱到自己的頰邊。

  自從認識他到現在,兩人從未像此刻這般平靜、這麼親近過。

  他們不是爭吵,就是鬥氣,最後還反目成仇,屬於他們的甜蜜時刻,真的太少了。

  她難過啜泣,淚珠滴到他的皮膚上。

  他的手還有餘溫,看來氣絕不久。某瞬間,她產生一種幻覺,彷彿他還活著。

  如果,他此刻真能還魂,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她將不再恨他,不再戲弄折磨他,她會放寬心胸原諒他做錯的一切,忘卻殺父的仇恨……

  可惜,就算她傾盡所有,也來不及了。

  身後有腳步聲,她知道,是宣宗跟來了。

  抹去淚水,她轉身對著宣宗盈盈一拜,強忍傷心,平和地道:「民女懇請皇上,將震揚的身後事交給民女料理吧。」

  至少,讓他葬在一個離她近一點的地方,方便將來孩子出生後去看他。

  他其實是一個可憐的人,出生就沒了母親,一直孤獨地生活,她不願意他死後仍舊孤零零葬在山頭,無人作伴。

  「休書已簽,你以什麼身份料理他的後事呢?」宣宗提出疑問。

  「這……」她不由得語噎。

  是呵,當初說好兩人此生再無相干,她又憑什麼去管?

  好後悔,這是第一次,她後悔自己寫下了那份休書。

  「本朝有七出,可朕有權頒旨,立下「三不出』。」宣宗忽然道。

  「三不出?」紫虞一臉茫然。

  「第一,妻子娘家無人,不出。第二,妻子腹中懷有身孕,不出。第三,夫家先時頹敗,妻子嫁入門中,卻使之興旺,不出。」宣宗答,「紫虞,你父親過世,娘家已無人可照顧你,且又懷有身孕,所以,『三不出』符合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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