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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蘇柚    


  「不說這個了,」蘇燦興沖沖地走回書桌,展開案上的宣紙。「你不在這幾日,我寫了幾個對子,都是簡單有典故的,你只要動動腦便可對出,咱們來比試,輸的要罰。」

  吳慮瞧那些上聯。「不玩。」

  蘇燦一怔。「為什麼不玩?咱們不是常對對於增長學問麼?」他拉著她到案前。「你不玩,那可沒樂趣了。」

  「這些對子我一個也不曾讀過。」包輸的事她可不幹。

  「那是當然,這些全都是我這幾日想的,你怎可能讀過?」蘇燦想了想,將那些對於撇到一旁。「也罷,就出書裡有的對子,對不出才罰,這總可以了吧?」

  吳慮也不吭聲,只是用晶亮的眼眸瞧著他。

  「要不我讓你一回。」蘇燦依循慣例又開始退讓了。

  「兩回?」

  「阿慮,咱們比劃了這些年來,我要勝你兩回已是不易,你別老是用各種法子要我讓你,這樣你也贏得不光彩,是不?」他神色一斂,曉以大義,想要激起她一絲絲的志氣。

  「……」

  「你別老是用這種多多益善的生意手法佔我便宜……」見使出的招數一點也無效,蘇燦懊惱抗議。

  「……」

  「好啦,最多三回。這是我的極限啦,別再磨蹭了。」他最後警告。

  「好。」吳慮終於展顏一笑。

  那輕顰淺笑在她向來清冷的臉上,看來猶如沭在晨曦下含苞待放的花蕊,教蘇燦怎麼也看不膩。數不清有多少次,他用盡各種方式取悅她,只為了想看這抹笑容。

  「來,我先出一題。」嘖,只不過她每回總毫不羞愧地佔盡他的便宜,真是個小奸商。「晚霞映水,漁人爭喝滿江紅。」

  吳慮一聽這對於,笑開了嘴,這對子出自於蘇軾,此聯正是他與黃庭堅以詞牌名做出的對子。她唱道:「朔雪飛空,農夫齊唱普天樂。」

  「不錯,再來一首。」蘇燦讚賞地瞧她一眼。「鸚鵡能言難似鳳。」

  吳慮回道:「蜘蛛雖巧不如蠶。」

  「很好,那這句呢?『下大雨麥子管種』,你先別急著回,我這聯於是出自於寇准大人斗群巨,上聯帶出了夏大禹、墨子、管仲三賢,詞意以農耕為主,你這下聯可讀過?」

  吳慮搖頭。「沒有。」

  「那你動動腦,自己想個下聯。」

  她苦思了好一會兒,搖頭。「我想不出。」

  蘇燦心裡可樂了,但神情卻一臉正經。「你對不出,那讓你一回啦。」

  「等等,你會麼?」吳慮精明地反問,好勝心一起她開始認真了。

  「那是當然,我出的題怎不會?」

  「那你倒說說下聯是什麼?」

  「早高地田禾必干。講的是漢高帝、田橫、比干,如何?」

  吳慮只好認栽。

  「現在我來出個濟公、秦檜的對子,濟公是『酉卒是個醉,目垂是個睡,濟顛僧懷把酒罈在古廟躺,不曉他是醉還是睡』,請對秦檜。」他笑吟吟地望著她。

  吳慮頓悟,明白自己上當啦!因為他早知她熟讀哪些書,若他盡出些她不會的對子,那縱使讓她個一百回,她也贏不了。

  「我不想玩了。」她一甩袖,走回自己的書桌,收兵。

  「不行。」蘇燦沒想到她耍這一招,急忙說出答案。「月長是個脹,月半是個胖,秦夫人懷抱大肚在滿院逛,不曉她是脹還是胖。讓你一回啦!」

  吳慮似笑非笑地斜睨他。「換我考你——少爺三五輩,僅彼奸。」她諷他奸詐。

  蘇燦哈哈一笑,知她在罵他,也敬她一回。「童子七八人,唯汝狡。」他暗喻她狡猾。

  「我可不是童子。」她俏皮爭辯。「你贏兩回,我勝一回,但說好了你讓我三回,所以還是我贏了。」

  蘇燦著迷地望著她靈黠的神情,根本忘了輸贏。「我一向爭不過你,你說要怎麼罰我?」他愛極她眼瞳滴溜溜地轉著,像有千百個念頭在算計;那美麗的容顏、脫俗的氣質、古靈精怪的敏捷反應,更非尋常女子所能及得上的。吳慮是他心中的寶,這世上再也無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吳慮勾嘴輕笑。「走,咱們去城外。」

  蘇燦被她拉出書房,走出蘇府後門。

  下人們目送兩人而去,那郎才女貌的背影,就像天生一對。

  蘇家大少蘇齊站在他的住處——多采軒的樓上,他也看到了這一幕,嚴肅的臉上意外透出淺淺的笑意。

  他這個二弟才情無人能及,卻始終推托,不願上京赴考,可惜自己沒這個能耐,否則他早就代替二弟上京了。

  唉,該怎麼讓二弟願意上京呢?或許吳家丫頭可以……

  ☆ ☆ ☆ ☆ ☆ ☆ ☆ ☆ ☆ ☆ ☆ ☆ ☆ ☆

  「咱們去城外做啥?」蘇燦問道。

  「我聽說城外沿岸邊的酒坊,最近時興在船塢內飲酒賞景,我自己一個人可沒法子去,就罰你陪我去見識見識,如何?」

  「你自家的滿庭芳客棧,請來堂兄吳當家接手經營後,整個客棧植滿了奇花異草,美不勝收,無論是住店或用膳,再也沒有哪家客棧能勝過你們。去那岸邊酒坊做啥?不如咱們去你家客棧好好的吃一頓,這銀子最終還是落入自己的荷包裡,豈不是正合你意?」她如此不懂得盤算,真是難得!

  「我是想瞧瞧若這主意好,咱們家也來引水造船,豈不又是客棧裡的另一項特色。」

  蘇燦恍然笑道:「你主意打得真快,再無人能強過你。」他揚眉低望她。「我看吶,改日我要是讓你覺得有利可圖,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我賣了,你說是不是?」

  吳慮心一跳,正經地否認。「我怎麼會?你忒也小看我了。」

  兩人經過了街上的字畫坊。

  「吳姑娘!」賣字畫的李老爹從裡頭趕出來。

  吳慮臉色一變,眸子一轉,打斷李老爹正欲開口的話,朝蘇燦道:」二少爺,我口渴,勞你幫我買杯涼茶可好?」

  蘇燦答應了,雖然明知吳慮神色有異,而李老漢也一臉鬼祟,他並不在意,因為知道她絕不會吃虧。

  吳慮待蘇燦離去後,她提醒道:「李老爹,不是說好,當我在街上與人同行時,別喚我麼?」

  「對不住,因為我等姑娘您上門好久啦,卻始終不見您來,方才只瞧見您,沒發現二少爺,心一急,就出聲啦!」

  「有啥事啊?」

  「還不是有太多人來求蘇二少爺的字畫麼!好姑娘,以前您總會定時提供二少爺的字畫過來,打去年開始,這貨源就越來越少啦,敢情是您吳府所經營的客棧財源廣進,不再需要銀子了?」

  「呵呵……哪兒的話,哪有人會嫌銀子多的啊?」

  「那您啥時給二少爺的字畫啊?」

  「這……」吳慮腦中迅速地轉著開脫的法子。

  因為阿爛的字絕不能再出售啦。以前沒讓人發現算她運氣好,再賣下去,早晚事跡敗露。更何況他對她這麼好,正如李老爹所言,她現在又不缺銀子,做啥還要經營這勾當?

  「阿慮,你賣我的字?」

  蘇燦語帶惱意的嗓音,從她頂上傳來。

  嚇!「你……不是去買涼茶麼?」她往後退了好大一步,瞧見他臉上已全無笑意。

  李老爹一見苗頭不對,立即退回字畫坊,關上門,免遭池魚之殃。

  蘇燦僵著臉將涼茶遞給她。「沒想到你竟背著我拿我做買賣,說!你何時開始賣我的字?」

  「這個……這個……」

  「你不說難道要我去問李老爹?」他威脅。

  「十三歲。」吳慮老實招認了。

  蘇燦一臉驚詫。「那不就是進蘇府伴讀沒多久的事?!你到底哪來的膽子!」

  「我見你寫一手好字,心想可能可以賣些錢,得空來問李老爹,果然價錢不錯,想說反正這些字你寫過便扔了,也不見你收藏,倒不如讓我去賣點銀子,多少賺些補貼家用嘛。」

  蘇燦聽她解釋,惱也不是,心疼也不是。「你打著蘇家二少的名去賣字畫,你有沒有為我想想,這事兒要是傳到我爹那兒,以為我不學無術,成日只知到處賣弄自己,讓蘇家子弟的字畫落入勾攔酒樓裡供人評論,丟了蘇家祖宗的臉,你教我怎麼辯解?」

  「所以我打去年就收斂許多啦!」她知道他是真心愛護她,所以自家裡不缺銀子後,也開始為他著想,已極少再背著他做這些事。

  「那現在呢?為何李老爹仍跟你要字畫?」蘇燦質問。

  「有時買價太高,我……我心癢忍不住嘛!」她心虛地低著頭。

  吳慮見他不語,自知理虧而軟下身段。「不就是幾個字,就能賺進不少銀子,你這是在幫我呢!大哥……」

  她只有在做錯事時,才會漾開甜笑喊他大哥,再露出有些生疏的撒嬌神態。

  向來,他對她精靈古怪的性子,就已經無法抵擋了,更何況此刻她這番女兒嬌態。

  蘇燦一陣意亂情迷,哪捨得再責怪她,他無奈地歎口氣。

  知道這事早晚會傳進雙親耳裡,到時一定會抬出列祖列宗,要逼他上京考試,來抵他所犯的錯……為了擔下她惹出的禍,他能不先妥協答應麼?但之後,他要用啥借口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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