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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黑潔明 他將採購的東西搬上車,打開小貨車的車門坐了上去,把車開出那簡陋的停車場,駛嚮往山上的路。 山路蜿蜒向上,剛開始還有幾戶人家,可沒多久,建築物就已完全消失,就連路上對向的車,也沒再遇見過一輛,他繼續在雪中往山裡開,方向盤在他手裡輕鬆的轉動著,三個小時後,他轉入一條更小的路,才終於在小路盡頭的木屋前停了下來。 天色變得比剛剛更暗,他知道很快就要天黑了。 他把購買回來的東西搬下車,踏著開始堆積的白雪走進屋裡。 屋子裡比外面溫暖一點,至少隔絕了風雪,他走到廚房,放下採買回來的食物,然後出門去搬更多的柴火進來。 等他忙完時,夜晚已經降臨。 沉重的疲累感,爬滿全身上下,他很想直接躺上床,但來的路上,他聽過廣播,知道這場雪會下上好一陣子。 他脫去外套,摘下帽子,將壁爐裡的火生起,隨便拿麵包夾了罐頭火腿,癱坐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他其實沒有胃口,這東西也不好吃,但他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一半,然後才放棄再進食。 好安靜。 看著壁爐中那開始熊熊燃燒的火焰,他不自覺歎了口氣,緩緩脫掉長靴,拿毛毯包裹住自己。 窗外的雪靜靜的飄,整個世界像是變得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應該要去床上睡,但最近他不是那麼愛躺床上。 好笑的是,很久以前,他總是想著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擁有自己的一張床,一定要好好的睡在一張床上,而不是地上,可是那些日子改變了他。 當他真的有能力擁有自己的床時,他早已失去了好好在床上放鬆睡覺的能力,即便是在遠離人煙之處,丁點的聲響,就會讓他驚醒過來。 他唯一真正有好睡的時候,是和屠歡在一起的日子。 剛開始他不知道為什麼,然後才領悟是因為他知道她會守護他的背後,她讓他安心,知道自己可以真正放鬆的睡覺。 而自從離開她,每當他躺上床,他總會想到她和他共度的那幾天,想到跨年的那一夜,想到她始終和他交握的手,想到她溫暖的身體,想到她發上的香。 那一切,只讓寂寞更加鮮明,總教他忍不住會想去看她,可他深深記得上回的教訓,記得她面無血色、氣若游絲躺在床上的樣子,記得她溫熱的血浸濕了他的雙手…… 八個多月了,她再也不曾出現在報章雜誌或新聞媒體裡,就連網路上也沒有了她的消息,她完全退出了模特兒這一行。 他清楚,那是因為她背上的傷。 每當他躺在床上,午夜夢迴時,他總會因惡夢而驚醒,卻再也不是因為舊時的夢魘,而是因為夢到自己不曾來得及救她,只能看著她在那黑暗的長廊,或在那骯髒的地牢,因為血流不止、傷口潰爛發炎高燒不退而死。 所以,他再次遠離了睡床,寧願睡在沙發或地板上。 他很久以前就學到了,睡得不舒服,夢就不會那麼深,比較容易清醒過來。 火焰吞噬著柴火,將那些木頭燒得通紅,他看著它們,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閉上眼,讓那熱源包圍他始終覺得冰冷的身體。 但最近,即便生了火,他依然感覺像是永遠都不會再溫暖起來。 寒意,像是透進骨子裡落地生根,再也不會離開。 不自覺的,他握住了脖頸上那條她送的項鏈,項鏈的墜子,不是什麼高級的寶石,只是顆黑色的石頭,但它握在手中的感覺很好,是她陪親戚的小孩去海邊玩時撿的。 他記得那一天她拍了張照片給他,照片裡陽光普照,藍天與大海連成一片,地上有著各色的石頭,她攤開了手掌,手心裡放著的就是這顆石頭。 她將它撿了回家,在上面打了洞,綁上皮繩送給他。 即便那一天他不在那裡,也從來未曾到過那個地方,但恍惚中,他卻幾乎能聽到浪花拍打著石頭,聽見她的笑聲,聽見她呼喚他的名字。 然後忽然間,他驚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人還在木屋裡,而屋子裡還是只有他一個人。 壁爐裡的火仍在燒,但他依然覺得好冷好冷。 陽光、藍天、大海……還有她……都只是幻覺…… 忽然之間,一切變得如此難以忍受,等到他發現時,他已經起身走上前,再一次的把那個在壁爐旁的東西插上了電源。 下一秒,它亮了起來,散發著五彩的光芒。 他坐在地板上看著它,感覺好了一點,真的好很多,而且這裡更靠近壁爐,也比較溫暖。 他捨不得離開,所以繼續坐在那裡,將毛毯拉緊,伸手調整上面的小東西,假裝自己還在那棟紐約的公寓,還生活在那七天的奇跡裡。 他一直坐著看它,彩色的霓虹不斷變幻,看著那些繽紛的色彩,他終於能夠稍稍放鬆下來,裹著毛毯躺下,閉眼睡去。 遠遠的,女人下了車。 「需要我陪你嗎?」男人問。 她搖搖頭。 男人看著她,再次提議:「你知道,你其實有別的選擇。」 這話教她為之莞爾,不覺露出微笑,過去這些日子,不少人和她暗示或明示同樣的事情。 「如果有需要,我會告訴你。」她看著他溫柔的眼睛說。 男人朝她伸出手,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勤哥,謝謝你。」她說。 「不客氣。」他笑著親吻她的額頭,然後放開手。 她又用力抱了他一下,才笑著轉身走入那條小路,穿過森林,朝目的地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男人輕輕再歎口氣,然後開車離去,只是他剛開出一小段距離,就熄火停車,走入森林,爬上山坡,沒有多久,很快找到另外兩個男人。 即便雪仍在下,他們還是很快弄好了一個還算舒適的窩,這個地點視野良好,風景秀麗,能清楚看見下方的木屋。 那個比他還要高大的男人,把一杯熱飲遞給了他。 他將熱飲接過手,在男人身旁坐下,沒有多久,另一個女人從另一頭出現,看著他們三個,她好氣又好笑的問。 「告訴我,如果不成你們打算怎麼做?打昏拖回去?」 三個男人很有默契的同時看著她,一起保持著沉默。 天啊,他們還真打算這麼做! 女人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只能無言的跟著坐在一旁,盯著那不遠處的木屋看。 真是的,她希望那傢伙識相一點,否則她真的不知道屠家父子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虧她以前還覺得大猩猩很誇張呢,現在看來,大猩猩真的明理多了,他了不起就是暴跳如雷的叫囂兩下而已,哪像身邊這三個。這就是會叫的狗不會咬人,會咬人的狗不會叫吧?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想笑,然後最高大的那個男人遞了熱飲給她,另一個給了她暖暖包,還有一個則給了她一排巧克力。 很快的,她的心情好轉起來。 不一會兒,平常最安靜的那個,掏出了一副撲克牌,那真的很好打發時間,尤其是她總是會贏的時候。 好吧,她想他們父子三人也不是那麼瘋拄,大概只有一點點瘋狂而已。 她一邊和他們打牌一邊開口問:「你們確實知道綁架是犯罪行為吧?」 「那不是綁架。」發牌的那個男人頭也不抬,只用他粗嗄的聲音,淡淡道:「我們只是帶他回家。」 聞言,另外兩個男人都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胡扯。」 女人輕斥一聲,可雖然這麼說,她還是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白雪輕飄飄的落下,木屋的煙囪冒著白煙,玻璃窗內透著微光,看起來莫名溫暖。 斷斷續續下的雪,慢慢在地上堆積。 女人踩踏著白雪,在黑夜中前進,除了眼前木屋透出來的光亮,這附近沒有任何光源,也許她應該要打開手電筒,但她擔心會驚動屋裡的男人。 因為緊張,她的手心有些汗濕,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看見自己從口鼻吐出來的氣息都化成氤氳的白煙。 好不容易,她桌到木屋前。 一輛小貨車停在屋外,下午她曾遠遠的用望遠鏡看他開著這輛車離開那間店。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衝過對街,將他給攔下來。 這男人下定了決心離開她,他滑溜得像條鰻魚,即便是在密閉的房間,她都不確定她能逮住他,在任何開放空間攔阻他更是件蠢事。 她比誰都還清楚這件事,所以她等,耐著性子,等他回到這裡,等天色暗下來,然後才過來。 縱然如此,她還是很緊張。 屋子裡好安靜,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裡面。 她聽不見丁點活動的聲音,她深吸口氣鎮定自己,他一定還在裡面,白雪掩蓋了她前進的聲音,而幾分鐘前,她已經請阿震哥幫忙把他的監視保全系統都關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