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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佚名 「鳳弟,讓他下來。」容若哼了聲,又坐回凳子上,看著天官終於能鬆口氣走過來,「你剛才說的話,本王先記著,以後再慢慢算帳,現在,本王要知道,皇上的龍體可有恢復如昔的一天?」 「不可能。」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天宮說得直白,「除非王爺可以另找高人,要不,我只知道『通天犀』能有引血渡魂之效,當年皇上以真龍天子之血,當作封引,這才讓王爺這口氣得以久存。」 「就幾滴血?不過就幾滴血,何足以讓他心脈俱損?!」 「王爺沒聽明白嗎?皇上給你的是心髓血,那是凡人用來固元之本,更別說那足以逆天之力引渡而出,雖無外傷,但卻是傷及根本,而且永無復原如初的一天,就如同這杯水……」 天官話至中途,提起桌上的茶壺,捻起一隻杯子,在杯裡倒滿了水,匆地將杯倒捆在桌面上,原本盈滿杯巾的水傾洩而出,沿著桌邊,滴瀝瀝的淌流到石子地上,順著石縫消沒不見。 「這已經傾覆的水,王爺如何收回呢?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皇上可為王爺逆了天意,可是,不幸的是,王爺卻無法為皇上收回這覆滅的水。」 容若低頭看著從杯裡傾洩而落的水,滴滴的流逝不止,心裡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慌,伴隨著痛在她的胸口絞了起來。 她差點忍不住想要伸出雙手,想去承住那不斷流下,在桌面上所剩稀少的清水,彷彿那是律韜為了她所失去的畢生心血。 「這個結果,在下當初就已經充分告知皇上,但陛下執妄深重,誰也勸他不回,我只知道倘若皇上再不尋思保重龍體,再繼續勞累下去,長此以往,就怕皇上的壽數——?!」 「大膽!」容若的手心緊握,指尖的冰涼不住地竄上,悠悠地泛進她的心坎兒裡,當她回神之際,已經出口怒喝,「皇上乃當今天子,九五之尊,他的壽數又豈是你我今時今地可以議論的?!」 話落,天官沒有接過,山野之間一片靜寂,許久,容若才又開口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知道那逆天之術?」 「就日子活得久了,難免會知道得多一點。」天官打哈哈,不想老實說出來他所謂的活得久了究竟是多久。 「在來這裡之前,我聽說,你喜歡搜集神物寶器?」普通人都不會接受的答案,更何況容若不是省油的燈,她還不等天官回答,就又說道:「在本王的王府裡,有一間很大的寶庫,收藏了不少各地搜羅而來的奇珍異寶,相信當年二殿不能得的寶貝,四殿不能得到的,決計不會比他的差,天官大人不嫌棄的話,本王就邀請你和徒兒一起住進王府裡,為本王那些寶貝鑒定一下,放心,本王一定交代奴才們慇勤伺候,絕不怠慢。」 這這這……這哪裡是邀請,是軟禁! 慇勤伺候?是緊加看管吧! 天官知道她是要他回京城去為皇帝想辦法,雖說弄個不好,自己和徒弟可能會命喪她手,但是,當初四殿不是皇后嫡子,能得的……就他所知就有好幾樣稀世奇珍,完了!好想要、好想要…… 小藥僮看著師父臉上飢渴樣子都出來了,默默地把子裡背上的東西都除了,再默默地準備去收拾行李,因為,他知道師父非但不會掙扎,只怕還會自動送上門去被「軟禁」。 第8章(1) 幾日不見,臥床不起的皇帝又瘦了。 容若將天官師徒安置好,回到宮裡,與青陽和孟朝歌交代了幾句話,就回到「養心殿」,她站在床前,斂下眸光,清冷地注視著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看著他一臉的慘白憔悴,彷彿隨時都會斷了那一口余息。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像是要試探這男人是否還有存活的溫度,碰上了他的臉頰,指尖滑過他眼下的烏青,明顯消瘦清瞿的臉頰,然後是下頷明顯扎入的鬍碴子,這一刻,她覺得好想笑,然而當這笑意泛上唇畔,卻只剩下苦澀。 「從前,我怎麼會覺得你這人聰明呢?現在就我看來,你這個人蠢笨到極點,既然坐擁大好江山,就該好好當你的皇帝,何苦要浪費那幾滴心髓血,把自己弄到這步淒慘田地,來保下我這一口氣呢?」 那日,他們在大殿之中,律韜曾經對她說過,就算她不願意相信他,也總該想想,過去的那兩年,他究竟是如何待她的。 那日之後,她其實不曾認真去想過,只是,就算她不刻意去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也從未曾一刻自她的腦海裡淡去。 她怎麼可能忘了呢? 他們成婚兩年,在世人的眼裡,帝后恩愛,形影不離,他與她,一起賞過泰山巔上的日出日落,一起下江南賑濟勘災,一起北巡肅軍,他說要帶著她看遍萬里河山,天上地下,唯他們一雙人,永不言離。 她忘不了啊!這位在文武百官面前,總是不苟言笑的冷面帝王,唯獨不吝於在她面前施展笑臉,他溫言軟語,甚至於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費盡了心思,就只為了將這天下珍寶捧到她面前,討她歡心。 她不是無心之人,不是一塊無法暖起來的冷玉,只是正因為心裡有所感受,所以才更加地痛苦掙扎。 雖然,那一日將身子交付予他,她所懷的目的並不純粹,但是,其中也確實有幾分真心啊! 她當然可以為自己辯解,這一切不過是他所設的一場騙局,她不過是被騙了而已,但是,她可以騙得過律韜,騙得過任何人,卻騙不過自己,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交付給他的心意,分毫不假。 她問自己,愛他嗎? 不!她不愛他……至少,與這男人就算毀天滅地,都要得到她的執念比較起來,她對他的情,淡薄到簡直不值一提的地步。 然而,這一刻,她多寧可自己對他情只是情,恨只是恨,而不是在心裡糾纏不清,讓她斬不斷,理還亂,只能無力地眼看著,那原本純粹的情與恨,漸漸地血肉模糊成一塊兒,樣子也猙獰了起來。 容若輕歎了口氣,笑他的癡傻,笑自己的掙扎,纖細的柔荑似是有意,卻又像無心一般,輕碰他擱在床緣的大子,以指背輕碰著他曲起的指尖,彷彿纏綿般,在那指上來回地游移著。 此情此景,讓她想到了昨年冬至時「芳菲殿」的靜好歲月,他笑說被她摸著手舒服,要她繼續別停,就在這一瞬間,容若的心裡覺得恍惚,也覺得愴然,究竟有多久不曾主動碰觸過他? 竟然就連她自己也已經記不起了。 忽然,她才感覺到指下的男人手掌一陣顫動,整隻手就已經被他的大掌給握住,她微微掙扎了下,就不再動作,任由他執握住她。 其實,如果她真心要掙扎開來,只要再多用一點力道就可以了!因為他握著她的力道並非十分蠻橫,但她卻也知道,那是因為現在的他虛弱無力,而這或許已經是他能使出來最大的力氣了。 不知怎地,心,又是一痛。 她沉靜地斂眸,看著律韜緩慢地睜開雙眼,他平素銳利的目光,此刻難掩沉痾積重的渾濁,終究是氣弱無力,翹起嘴角,再度閉上眼,只日正仍舊執拗著握住她的手不放。 就在她以為他又要沉睡過去時,他啟唇,淡然地開口,道:「你沒走。」 沒料到他一開口就是這三個字,容若微楞了下,失笑道:「聽皇上這口氣,是意外還是失望?你想我走嗎?不,我怎麼可能讓你的心願輕易得償?你知道我現在心裡在盤算何事嗎?」 她見他嘴角微翕了下,似是有話想說,卻不等他開口,接著又道:「我在想該如何將你的江山據為已有,雖然可惜我現在是女兒身,不再是當年的睿王殿下,不過,我現在是你的皇后,皇帝的玉璽擱在哪兒,你也不防我知道,眼下更是任我取用,或許,我現在就擬一道旨意,示下皇上龍體不豫,立六弟青陽為太躬,自即日起代聖躬攝政鎮國,以澤天下萬民,自然,凡事由我在他後面出主意,當家做主的人自然是我,又或許……?!」 律韜冷笑了聲,打斷她的話,硬聲道:「又或許,你現在就殺了朕,讓六弟登基做皇帝,由你垂簾聽政,是嗎?」 「是,青哥兒一向與我要好,他會樂意的。」 話落,容若沒再說話,輕抿丹唇,看他閉著眼眸的憔悴樣子,一時竟是心抽似的痛,不忍得想要別開不看,但卻是無論心裡有多難受,她的雙眼卻是一刻也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就這麼盯瞧著,心痛了,竟也無法讓自己不看。 律韜感覺握在掌中的柔荑,像是鬧脾氣似地想要抽走,他用了勁地握住,笑著睜開眼,看著她,溫柔的嗓音一改先前的冷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