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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瑪德琳 她笑彎甜媚的澄眸,驟然翻過身來個絕地大反攻,將唇印上他的胸膛,在火熱跳動的心窩處落下深情的一吻。 「你的心裡。」 他囚閉一切拒絕任何人侵探,寧願蟄居在最陰暗的角落,排除所有光明救贖的可能性,即使下地獄也要不計代價將她帶往的地方── 心。 他的心。 陶水沁莞爾,敲敲他的心扉。甫自一場孤獨沉眠中甦醒的伊末爾,撤下防備的尖爪利牙,斯文優雅得一如童話中的王子俯身邀請,執過她遞來的柔荑,一同跨入他不欲人知的黑暗內心,開啟那扇禁忌之門,引領兩人共同溫暖那一整片荒蕪的心田。 她是最絢爛的煙火,填滿了整座空洞的城宇。 她是惡夜中唯一指引方向的璀星,他尋尋覓覓,只為待在有她的絢爛之處。 從今往後,他的心裡不再虛悵,不再喃喃夢囈,為了迎接她的進駐,他換上最乾淨美麗的笑容,只願她留下。 留在他的心中。 水沁,甘心囚進他心城的小蝴蝶呵…… 記憶,是一個人的延伸,亦是靈魂的另一代稱。 猶然記得,事發過後的翌晨,天空下起濛濛細雨。 當伊末爾睜開雙眼的瞬間,即意識到一件事──母親離開了。而他知道,這場車禍絕非偶然,是經過某些人士縝密的策畫。 他被孤單的留下,躺在加護病房裡,渾身纏滿紗布,濃濁的血腥氣味卻始終揮之不去,圍繞週身。 醫生問診過好幾回,而他的回答令醫生凝重著神色離開,然後,許多熟悉的面孔如雨後新生的綠苗逐一浮出,虛假的探看實際上全都是惱怒為什麼他如此韌命,竟從死神的狂肆掠奪中挺了過來。 雖然是小小年紀,他已經看透藏在美麗事物底下的各種醜陋,他不懂,為何上帝不讓他跟著母親一塊兒走。 顯然上帝已有安排。 「你不能再留在這裡,選擇一個你想去的地方,去那裡安靜的休養。」父親的秘書約翰並非是來探望,而是來傳達老闆的旨意。 伊末爾緊抿蒼白的嘴唇,渙散的目光透過格窗凝視外頭的雨絲。 「日本?」約翰試圖拉回男孩的注意力,一堆雜事還等著他處理,哪有時間陪這個已成不了氣候的廢物乾耗。「你母親一直很想回去日本,你就代替她……」 「台灣。」宛若被壓扁的粗啞嗓音全然失去了童稚的天真。 「你說什麼?」約翰驚詫。 「我想去台灣。」記得學校裡某個來自這個小島的老師曾經說過,那裡氣候溫暖,風景美麗,且臨近日本,他渴望離開這座陰鬱的城市,只想待在開滿火紅鳳凰花的溫暖地 帶。 他渴望一點溫暖,哪怕僅是殘剩的一絲絲餘燼也好…… 「台灣?你確定?」約翰納悶地思索著,還弄不清楚這個地方是在哪個經緯度上。 「是的,再確定不過。」清俊的童顏緩緩合目,開始在心中築城,將所有痛苦和邪惡都摒除在外,視若無睹。 一輩子當個廢物也不賴啊,至少可以遠離這團黑暗,反正他渴望的溫暖根本沒有人願意給…… 之後,如同遭放逐的失敗者,伊末爾被送到台灣,一個四季如春的美麗海島,形同囚禁般待在一座植滿鳳凰木的宅邸裡,過著隨時可以被人遺棄的日子。 然而沒想到,他在那裡遇見了那個喚醒他已死之心的女孩…… 嘟嘟…… 「您有十通新留言。」 「陶水沁,你起肖也該有個程度,要我往後找誰搭檔啊?你這個小王八蛋,怎樣,拐了個黑金執行長當阿娜答就很跩,就想耍威風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明天也去勾搭一個多金……」 纖纖素手喀一聲滑上粉彩手機蓋,退後兩步,高舉右臂朝蔚藍的波面擲扔,撲通一聲,手機沉沉墜落在鋪著馬賽克磚的池底。 Niceshot! 抱歉了,晴泠,現在的她已經不可能瀟灑的走人。 陶水沁杵立在希臘式的拱門下,回眸看著矗立在燦爛艷陽下的略舊豪宅,心中感慨萬千。 推開屋門,一一回顧記憶中熟悉的景物,接著她拾階來到二樓,透過摸觸感受歲月痕跡的纖手撫過客房、陸爸、陸其剛的房門,來到廊尾的核桃木門前,抓緊把手卻遲遲不敢轉動。 驀地,一隻大掌覆上抓得過緊的小手,幫助她開啟那扇記憶之門。 滿佈霉斑的長窗簾已經拆下,充沛的光線照亮了整間房,陶水沁任伊末爾牽引,踱至如今看來顯得狹窄的窗台,從這裡向下俯視,庭院和游泳池一覽無遺。 當年形同被監禁的伊末爾,就是像現在這般靜靜凝視著框架外的寬闊天空,看著她和陸其剛兩小無猜地度過青春絢爛的時光。 這裡,埋藏著他最初的悸動以及最深沉的嫉妒,還有不為人知的陰沉黑暗。 「欸,你該不會每天都躲在這裡,像個偷窺狂一樣偷偷觀察我吧?」陶水沁故作輕鬆地調侃,心底剛止血的傷口隱隱抽痛。 「是。」伊末爾大方地承認。 「虧你還有臉回答,害不害臊啊?」她的笑罵聲停歇在兩張重疊的側顏,兩人汲取著彼此的甜蜜與溫度。 「我對這裡又愛又恨,感覺這裡是我重新活過的另一個起點。」他攬過偷偷吸鼻子的小女人,娓娓傾訴一直淤存在心底從未向誰透露的話。「我的父親並不是純正的俄裔血統,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祖父,是在內戰時期從中國逃亡到蘇俄的窮學生。貧窮令人墮落,為了翻身,為了融入那個排外的國家,我祖父選擇入贅黑手黨。赫涅瓦裡是我們家族的姓氏,但我祖父依然保留了他原本的中國姓氏──伊,每每面對亞洲媒體時,他與我父親總喜歡以中國名字介紹自己。」 伊末爾知道自己的背景與陶水沁所堅持的觀念嚴重牴觸,打擊罪犯、相信正義是她貫徹夢想最大的理念,她會提出辭呈,全是為了妥協這份愛情。 「我父親是個極有野心的人,從毫無制度的俄國移民英國,將俄國黑手黨那一套移植到英國來,但血統的問題一直是他最困擾的事,因為祖父那一輩的大老們對我們或多或少依然存有成見。」 「可是你父親最疼愛的孩子卻是你。」陶水沁不忘補充提醒。 伊末爾笑了笑,「因為我身上有更多的亞裔血統,但是,他並不愛我母親,她只是他一時興起的玩伴,很不幸的卻有了我的存在。」平靜的口吻並未有太多悲哀,僅僅是陳述一件事實。 「伊末爾,你真的很可惡耶!」她忍不住想炮轟,「你居然利用你母親設計我入局,把我騙得一愣一愣的,還真的以為那是你母親的墓!」 「對不起。」俊臉誠摰的帶著歉然的笑,笑裡的陰鬱淡化了許多。 「算了啦,反正我注定要被你耍得團團轉。然後呢?」 「你見過尤里,應該看得出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已經墮落得沒有靈魂可言,從他們用一場假車禍打算除掉我就知道,還僱用陸家父子監控我的一舉一動。」 「我真的很訝異,以陸爸軍人退休的背景怎麼會同意這樣的聘請,這實在讓人不明白。」不,有時候看似越光明磊落的人,反而心機城府越是深沉。 他們同屬混沌理論的一處隨機環節啊,唉! 她實在沒有資格評斷太多,只是,同樣身陷其中的她,竟然是從頭到尾被蒙騙最多的傻瓜,真是令她不甘,感覺像是她也間接參與了這一場監控他的牢獄生活。 「水沁,我不曾怪過你,真的。」 「我知道,你只是不斷對我下達比催眠還可怕的暗示性指令,用你那可怕又精準的混沌理論來干擾我的情感功能,你早就算準了吧?」 「什麼?」小王子連裝傻都是無辜美麗的。 「你呀,利用你那邪惡的心思一步步算計,透過一連串看似隨機偶發的行為,間接引導我掉入你早就設好的陷阱。」 伊末爾揚起迷魅的俊笑,垂掩捲翹的長睫,淡淡地說:「可是我算不準你有沒有辦法掙脫這個迷思跳出來,就某方面而言,陸其剛確實比我更適合你……」 陶水沁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男人喔,只要得手之後就會開始借口說某某某比我更適合你之類的鬼話,幹嘛?想把我推給他?」 伊末爾露出宛若天使的粲笑,俯前抵住她的軟唇,親暱地絮語。「我把你牢牢鎖在『那裡』都來不及了,你哪裡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待在那裡。」 那裡──他的心。 陶水沁仰起頭,改被動為主動,溫熱的唇蹭碰他的,以舌尖互相角力,逐漸養成習慣地的抬高右手,隔著西裝撫摸他的左翼。 結束短暫的一吻,他輕輕推開她,好讓彼此調勻紊亂的氣息,深邃的目光眷戀的流連在她緋暈的雙頰上,修長的指溫柔地貼蹭著,許久捨不得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