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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單飛雪    


  電話?電話?!巫瑪亞往口袋搜索,再拿來皮包,倒出所有物品。糟了,手機呢?

  「我的手機……」

  「怎樣?」

  「我放在公司了。」

  「那有什麼關係,過年誰會打電話。」

  「你先吃,我去公司拿一下,客戶電話都在裡面啊。」

  欸,今天真是衰神附身了。巫瑪亞急匆匆飛車到公司,拿鑰匙,開門。大家都回鄉過年了,客廳一片漆黑。

  巫瑪亞開燈,衝向座位,在凌亂桌面找到手機,拿了就走,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是某種痛苦低吟。

  奇怪了……巫瑪亞踅返,站在通往二樓的階梯前,發現怪聲來自上方。二樓沒開燈,一片黑暗,但痛苦的低吟,斷斷續續……

  會是龐震宇嗎?

  巫瑪亞步上樓去,走向聲音出處,房間門虛掩,聲音從房內傳出。

  她將門更推開些,在幽暗中,看見龐震宇倒在床邊木地板上,蜷身抱頭,痛苦低吟,身側,倒著一罐藥,一粒粒白藥丸遍灑在地,還有一隻破裂的水杯,濕濡了地板。

  巫瑪亞衝上前,跪在地上,輕托起他的臉,將他的臉扳正,他睜開了眼,眼睛裡滿佈血絲……

  「你還好嗎?」她急切地問。

  龐震宇先是困惑地望著,隨即像認出她是誰,忽然目光一凜,撇過臉。

  「走開。」他說。

  「你為什麼倒在地上?你在呻吟,是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走開!」他一個使勁,將她掃開。「別管我……」既然討厭他,又何必關心?

  「好!」巫瑪亞火大了,起身就走。「管你去死咧。」什麼東西,莫名其妙到極點!死掉算了,王八蛋!

  咚咚咚,巫瑪亞疾步下樓,關燈,關門,走出房子,鑽入車裡,發動引擎,她要走了。

  夜涼如水,擋風玻璃氤氳著霧氣,只要油門一踩,就可揚長而去,將那不領情的混蛋,拋得遠遠,但是……

  鳳凰木的羽葉,在淒冷月光中閃亮。

  但是……

  她抓著方向盤啊,竟踩不下油門,腦子浮現他痛苦地蜷抱自己的模樣……

  他是怎麼了?散落一地的藥丸又是什麼藥?

  除夕夜,他怎麼一個人倒在冷地板痛苦呻吟?

  他的家人呢?印象中,除了知道他在紐約有女朋友,從沒見過他家人。如果她這麼走掉,他萬一出事……萬一他死了……

  巫瑪亞握緊方向盤,掙扎著,今晚好冷,鳳凰木浸在淒迷的霧氣裡,她好像也被一團霧圍住了,什麼都不明白了,混亂了。想回去看看他的狀況,又不甘心,人家都喊她走了,她為什麼還不走?

  巫瑪亞呆坐一會兒,腦子充斥的仍是他痛苦的表情……可惡,她幹麼在意?他是她最討厭的老闆,不是嗎?但是……她不要他出事呢,害怕他出事。

  巫瑪亞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打開皮包,拿出黑檀木茭杯,平日拿來問公事,這次,她想問點私事。

  她下車,蹲在車旁,握著茭杯,閉眼,默問:「我應該回去照顧他嗎?」

  擲茭,怒茭。果然,連神都覺得不要理他。

  拾回茭杯,想了想,又問:「可是他好像很難受,我是不是該回去確認他的狀況,看一下就好。」

  擲茭,怒茭。這個龐震宇,連神都討厭他。

  巫瑪亞拾回,握手中,想了想,又閉上眼,再擲:「那如果我進去只待五分鐘?只要確定他沒事就走呢?可以吧?」

  擲茭,怒茭。

  「那如果我不進房間,只是在門口偷看一下,確定他是不是沒事呢?」

  擲菱,怒茭。

  好吧,換個問題:「是不是就是別管他,要我走就對了?」

  擲茭,一正一反,聖菱。

  對啦,回家就對了。

  巫瑪亞拾回茭杯,忽然笑了,笑得很厲害,很心酸。

  她在幹麼啊?瘋了嗎?竟然問不停,就是非要問到可以進去看他。明明她就是想留下來照顧他,就是放心不下他。

  茭杯的訊息根本不重要,她明明心中有數,她就是想去關心他。

  第八章

  龐震宇……

  巫瑪亞沒辦法就這麼拋下他,她鎖上車門,轉身,進屋,上樓。

  好可怕,這一路,她膽顫,心驚。她發現一個巨大的事實,分明很喜歡這個男人,分明是,超超超在乎這個男人。這種滋味啊,點滴在心頭。

  她抗拒不了哪,嚴密地封鎖著愛的侵略,然而愛卻像一種天賦,早早胎息在她每一個細胞裡,消滅不了,根除不掉,一旦那個人出現了,不管她願不願意,內在都在呼應他哪……

  她被本能驅使,要走向愛。她無法作主,就是想去照顧龐震宇,要確認他的安危,想要在他痛楚時讓他依靠。

  這不是向來那個冷血的我,還是,這麼溫柔的才是我的真面目?巫瑪亞心酸極了,為著逃不掉他的影響。

  他要她走,她卻自己回來了。

  她又在自作多情了,對個不領情的傢伙。

  推開他房門,站在他躺倒著的身前。

  看著他,她內心裡,像泡泡般不斷湧上來的,是對他的關懷。在她看似無情的表相裡頭,有著熱蜜,突然汩汩流動,從骨頭縫隙,從細胞間隙,不斷不斷滲出來,因為想照顧這男人,而被一種久違的溫柔的情感充滿了。

  她蹲下,俯望龐震宇。

  一切是那麼自然地,她溫柔地擁抱住他,將他慢慢托起,帶回床上。

  「你走開……」他皺眉,低吟,又想動手推開她。

  「再把我推開試試看,我拿繩子綁你。」她警告。然後,看他揪著眉頭,卻笑出來。

  龐震宇沉默地不再推拒了。

  巫瑪亞幫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那麼他是怎麼了?

  「你哪裡不舒服?那個藥是吃什麼的?」

  「沒什麼……」他閉眼,皺著眉說:「是止痛藥,我頭痛。」

  「頭痛?會痛成這樣?要去看醫生吧?我載你去檢查。」

  「神經,除夕夜醫院只有實習醫生,我這是老毛病,吃了藥,一會兒就好了。」回完問題,他又痛得凜容不語,僵硬的面色,令巫瑪亞意識到他有多痛。

  巫瑪亞將藥罐拾回,放在桌上。「你家人呢?我打電話找他們來。」

  「不要麻煩他們了。」

  「可是你——」

  「點支香來聞聞吧……」他指指桌上供香的盒子。

  巫瑪亞過去,點燃一支香,嗅到熟悉香氣。

  他緩緩地坐起。「可以給我一杯溫水嗎?」

  她立刻去拿,回來後,坐在床邊,右手搭在他肩膀,左手握著杯子,慢慢餵他暍。她的掌心,能感覺到他肩膀的熱度,她心口,能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看他啜飲溫水,在她的照顧下,巫瑪亞覺得自己甜蜜得快融化了……

  為什麼啊?這一刻,有超幸福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感動?付出關懷給別人,內在卻湧起強烈滿足感。給出溫暖,為什麼內在更充滿?充滿一種鮮活的滋味,好像整個人活起來,體內有股暖流,遍體流淌。那是什麼?她困惑。

  龐震宇喝了溫水,似乎好多了。扶他躺下來休息,她將杯子擱在茶几上,然後看他閉著眼睛笑了。

  「不是很討厭我?罵足了一百多篇。」

  巫瑪亞怔住,歎氣。「你果然都看了。」

  他睜眼,凝視她。「既然討厭,還管我做什麼?」還坐在床沿照顧他幹麼?

  巫瑪亞心頭一緊,她已經知道原因。她愛他,剛剛蹲在地上,不停擲茭,非要擲到聖茭,她就明白了,自己愛上這男人,逃避不了了。

  可是,嘴硬著,絕不承認。

  所以她眼神閃避,說:「因為……你是老闆嘛,你生病,我怎麼能不顧?我還沒那麼不上道,要是你死了,公司怎麼辦?誰發薪水給我啊?」

  「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嗄?」

  「我說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巫瑪亞愣住了,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剎那。

  明明什麼事都沒發生呢,這男人也還健在,不過是個假設性問題,在除夕夜裡,寒冷冬季,他不過是問了個假設性問題,可是,她心臟像被什麼擊中,頭皮麻到不行,皮膚驟冷。

  他問完,只是用很深沉的目光凝視她,在那沉靜的目光中,時間彷彿停住,他眼色那麼幽暗溫柔,彷彿對她說好多話,無聲的話。

  假如我死了,你會哭嗎?

  隨便一句玩笑話,卻真的打擊她。她突然眼眶發燙,眼睛很刺。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淚汩汩淌下,那很久沒再出現的淚,突然洶湧,濡濕臉龐。她伏倒,痛哭流涕。

  他眼色暗了,當她哭出來,原本抑鬱的臉色瞬間軟化了。

  輕輕拍撫她的背脊,微笑地哄她:「幹麼哭?這麼怕沒工作啊?」

  「好像……」巫瑪亞忽然撲進他懷裡,臉埋在他胸膛。「你說得好像……你真的要死了……」然後,她像失去摯親的孩子,號啕大哭。

  她恨他,氣他,敵視他,寫出一百多篇討厭他的文章,吹毛求疵地要求他,挑剔他種種行為,將他醜化,貶低,在心裡和他對立……但怎麼追根究柢到後來,裸露的真相竟是她不能沒有他,他其實一直是她的支柱,那些負面情緒,來自她的非常在意他。所有對他的不屑,原來是為著隱藏心中的很愛。所有對他的敵意,原來都是為著要抗拒,不准自己墜入太深,不要自己太迷戀,戀他戀得太厲害,因而更怕受傷。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愛,不要去愛,不要付出,不要相信愛,不要讓愛左右……但眼淚是誠實的,顫抖的身體也呼應了這個答案。她是真的很在乎他,很需要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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