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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湛露    


  李承毓低頭對她一笑,「談可以,但記得不要動武。」

  ☆ ☆ ☆ ☆ ☆ ☆ ☆ ☆ ☆ ☆ ☆ ☆ ☆ ☆

  李承毓和諸位貴族議事的地方在丞相府,當眾人到齊的時候,人人都驚訝聶青瀾居然在場。

  「聶將軍就這麼著急想參與國事了嗎?」上官榮陰陽怪氣地取笑。

  聶青瀾一直在留意觀察眾人的表情,因為她總是懷疑當日指使燕兒給自己下毒的人就在其中。

  「你們請我回來,不就是為了血月的國事?」她不屑與上官榮計較。

  公冷安和端木虯兩個老侯爺顯然是兩條老狐狸,雖然人到了,但是並不急於發表意見,只讓上官榮去發牢騷。

  「要說今年的南方災情,我們當然是感同身受啦。我在南方還有千畝良田呢,洪水一來,全都完了,顆粒無收。我府中一干大小可也是要吃飯過日子的。」

  上官榮的話,很快得到了其它皇親國戚的呼應,「是啊,我的田莊近日已經收留了十餘名的難民在莊上幹活,還要我怎樣?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現在說話的是先皇的外孫,吏部侍郎江淮。「難民的安撫,不該靠我們這些人,而是靠國家,現在既然丞相是一國之主,就該由丞相定奪。國庫中總不會一分銀子都沒有了吧?逢此國難,該開放國庫,賑災救急才是。丞相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坐著和我磨牙?」

  此時眼見眾人群起而攻之,李承毓只是靜默不語,聶青瀾忍不住開了口:「各位,國庫可不是僅僅為開倉濟民而設的。倘若邊關有戰事,國庫卻全為了難民掏空,軍隊糧餉靠什麼發放?」

  第3章(2)

  眾人沒想到她會插話,都將目光調轉過來。

  上官榮嘻嘻笑道:「邊關還會有什麼戰事?司空朝最能打的女將軍都快當我們的女皇了,還有誰敢和我們血月過不去?聶將軍這麼怕開國庫,難道是怕我們花光了您未來的銀子嗎?」

  「銀子,不是我的,是國家的,是百姓的。」聶青瀾一字一頓道,「眼下的血月,也是每一個血月人的。國難當前,血月人如果不連手自救,這個王朝的覆滅指日可待,到時候,我不知道你還有多少閒情逸致,和我在這裡磨牙?」

  她借用對方的話反將了他們一軍,氣得江淮蹦起來,用手一指,「現在這裡可還輪不到你說話!你能不能登基,我們還沒有點頭呢,你不要先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能不能當女皇,我並不在意。如果血月就是我眼前看到的這個血月,每個官員都自私自利,猶如一盤散沙,我寧可袖手旁觀,不接這個爛攤子。」聶青瀾冷冷地丟下狠話,「你們以為我在這裡會比在司空朝舒服嗎?」

  「那你可以回去啊。」上官榮冷眼盯著她,又瞥了眼李承毓,「要請你來的人不是我們,若非先皇死得倉卒,我們也不會同意這個權宜之計。不過依我看,這個權宜之計根本荒唐透頂,幾時聽說主人死了,要請對頭來管家的?」

  「我可以走,但不是現在。」聶青瀾也直視著他,「我來到血月,不是為了女皇之位,而是為了兩國的和平,百姓的安樂。我跋山涉水而來,未建寸尺之功就返回故土,司空朝的百姓只會認為是我聶青瀾無能,而不會相信是血月的臣子迂腐。當然,也許他們更願意聽到一個腐朽的血月即將跪倒在司空朝腳下的預言。」

  「真是放肆!」老侯爺端木虯勃然大怒,一拍木椅扶手,硬生生將黃花梨木的扶手拍斷,「聶青瀾,你我在戰場上也算是見過面,我敬你一介女流能有那樣的能耐,所以不和你計較,但我可不允許你隨意詆毀血月!」

  「侯爺。」聶青瀾轉身向端木虯微微一躬,「我也敬重侯爺的為人。七年前,我還少不經事,侯爺率領一萬人馬突襲我軍背部,致使多名將領戰死,士兵傷亡慘重。那一戰,侯爺威名遠播,即使是我爹,提起您,也要豎起大拇指,說您是血月第一猛士。」

  這一番讚美,讓端木虯的臉色微微好轉,重新坐了回去,暗暗打量她。

  她繼續道:「可是侯爺,治理國家憑借匹夫之勇是不夠的。今日我去看了京城近郊的難民,您可知道他們的慘狀?我相信再過些日子,他們倘若再沒有食物充飢,一定會發生暴動,到那時,你們再派兵鎮壓,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

  她奇怪李承毓為什麼一直不說話,悄悄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他,只見他嘴角泛起了笑意,彷彿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她定了定心神,沉聲又說:「我知道各位家大業大,各自有各自的麻煩,丞相今日請各位前來,也不是要大家傾囊而出,只是盡己所能而已。我聶青瀾從司空朝而來,輕車從簡,沒有太多的貴重物品,剛剛我已經和屬下都打了招呼,所有人身上的銀票,可以拿出的都已拿出,湊了湊,不足一萬兩。」

  上官榮聽到這裡,不禁哼了一聲,「這點小錢還敢拿出來炫耀。」

  聶青瀾充耳不聞,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雙玉鐲,舉在眾人面前,「這雙鐲子,是我朝陛下贈予我的,不知道價值幾何,有請丞相代勞,將這雙玉鐲變賣,不論能換得銀錢多少,都算是我對血月災民的一點心意。」

  她將那雙鐲子遞到李承毓面前,他遲疑了一下伸出雙手,她輕輕鬆開五指,清脆的噹啷一聲,一雙玉鐲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血月的人都聽說過關於聶青瀾和司空晨之間互有私情的傳說,此時聶青瀾大大方方地拿出玉鐲,說出來歷,顯然也並不避諱這段感情。既然這鐲子的來歷如此特殊,她肯拿出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一時間,場中的眾人也沒了言語。

  李承毓握著那雙鐲子,目光湛然地望著眾人,「諸位,我們都是血月的臣民,堂堂男兒,頂天立地,難道還不如一名異國的女子嗎?」

  端木虯的臉色又是一變,倏然站起身,「罷了,回家之後我便叫家裡人收拾家當,有多少給你拿過來多少,總可以了吧?」

  他微笑回復,「不必如此艱難,侯爺若是肯幫我,能否將您在城郊的那片田莊先借我用?我用來安置難民,以防他們進城滋事。」

  「要用你就拿去,不需要再和我囉唆了。」端木虯一揮手,先走了。

  公冷安慢吞吞地說:「要我做些什麼?」

  李承毓道:「城中負責關防的部隊有八成是侯爺的人馬,承毓只想請侯爺幫忙加緊留意難民動向,若有尋釁滋事者,就地捉拿,但不要動武或鬧出人命,也好安撫他們的情緒。」

  「知道了。」他也走了。

  吏部尚書何維仁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笑道:「我們吏部只管貪官污吏,不管平頭百姓,要錢要糧是戶部的事,要兵要人是兵部的事,丞相大人好像都指派不到我頭上。」

  他依舊溫文地笑著,「是。所以要請大人盯緊那些官吏,日後當有賑災款項撥下時,難保沒有利慾熏心者想趁機發國難財。」

  何維仁的瞳仁迸出光芒,嘴角還掛著古怪的笑,「知道了,下官一定會盡好本分,不讓丞相大人操勞。」

  上官榮伸了個懶腰,「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侯爺請留步。」李承毓轉向他,「侯爺,人人都知道老侯爺在世的時候最是慈悲為懷,每年適逢佳節,老侯爺都會在府門前捨粥,滿城的百姓無不奔走相告,感恩戴德。」

  他瞇起眼,「你的意思是……」

  「若侯爺能效仿先人義舉,老侯爺在天之靈,必然會覺得欣慰。」

  上官榮臉色泛著青白,「要我白白拿錢去給不相干的人花?」

  「侯爺若有為難,還有一事可以請侯爺去做。」

  「何事?」

  「西山山賊又在鬧事兒了,我這裡一時間派不出精兵良將,侯爺是否可以代我分憂?」

  他冷笑著,「不就是捨粥?好,你等著吧,本侯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此事事關難民,事關國家,還請侯爺盡力而為,我代本國上下的百姓先謝過侯爺了。」李承毓深深一鞠躬,上官榮連看都不看,甩袖就走。

  待所有人都走光,聶青瀾才輕歎道:「你這個「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的做人準則,何時可以改改?我真是看不慣,明明看不順眼的人,還要低眉逢迎……你何必讓自己這樣辛苦?」

  「等國事平定了,自然會改。」李承毓輕舒一口氣,「今夜多虧有你,他們見你這樣為血月著想,當然不好再置身事外,只是這鐲子……你真的要送出來?」他舉著那鐲子,「你現在收回去,旁人不會知道的。」

  她勾唇一笑,「都當著這麼多人面前送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我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但是在你這裡前前後後送了三次東西,竟被連打回兩次,這第三次,不要再打回來了,否則我的面子也沒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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