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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湛露 他的雙眸因為月光而更加璀璨,那金色的光華溫柔的包裹著她,讓她的心飄飄蕩蕩,像是沉浸在一泓潭水之中,過往的傷痛,得以暫時掩埋。 第3章(1) 聶青瀾雖然來到血月,但是關於她何時登基,以何種身份登基,顯然血月並沒有得出一個最終的結論。 她尋了一處較為空曠的園子,每日練習著自己的武藝,日子倒頗為愜意。 宮中的宮女太監都對她極為客氣,顯然燕兒的死訊,已經變成對她不利的流言蜚語,她也不理睬,但楊帆極為小心,不管是買菜還是做飯,都要自己的人一手承擔,端到她面前的飯菜,也要先嘗過之後再給她送去。 她笑楊帆太過小心,他卻硬邦邦地回應,「出行前兩日,陛下曾經囑咐過,要我們好好保護您,這才出來幾日,您就險遭暗害,若是真的出了事,別說是陛下不饒我,我自己也無顏面回司空朝了。」 她一怔,沒想到司空晨會給自己的手下做這樣的囑托,但隨即又淡淡笑道:「陛下……真是太費心了。」 她與司空晨的情意,從未公開過,甚至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也只是彼此深埋在心中的秘密。但是在外人看來,尤其是楊帆這樣陪她征戰數年的貼身將領,秘密也早不算是秘密。 當司空晨宣佈要娶一後兩妃時,楊帆就曾憤怒地衝到她面前,大聲道:「陛下難道是要過河拆橋嗎?他這樣做,將您置於何地?」 那時她無言以對,這箇中的滋味,豈是她能對外人說得清的?算起來,自從她離開司空朝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十天了,也不知道司空朝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或變化? 這日清晨,李承毓來見她。 聶青瀾知道他必然很忙,但是他每次來見她,都沒有把愁容擺在臉上,他看上去,從來都是那麼平和從容,寧靜得宛如高山上靜默流淌的泉水,讓她很是佩服。 今天他入宮,帶來了一件她朝思暮想又百味雜陳的東西——司空晨的親筆信。 「這封信,由貴國皇帝的信使送到宮門外,但是宮門守衛擋了駕,轉到禮部,禮部張大人又轉到我的手上,耽擱了有半天時間。」他靜靜地望著她,看她眼波閃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說:「你可以放心,這封信,絕沒有被人拆閱過。」 她信他說的話,因為這封信的封口處用的是司空朝特有的火漆,信封上還綁著一個只有司空晨和她才會打的字結。這兩點,便是旁人模仿不來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李承毓已經走到一邊去和司禮太監說著話,顯然是不想打擾她看信。 她迅速地拆開信封,短短一張信箋,她頗為貪婪地讀了三遍,那上面熟悉的字跡所書寫的內容,她幾乎己可以倒背如流。 此一別,心中惦念非常。他鄉明月可比本朝皎潔?天冷風寒,珍重身體,若有為難之處,可派揚帆傳話於邊境的蘅老將軍。 內容如此簡潔,顯然也是不想讓外人知道過多的消息。 她終於將信函折起後,只見李承毓就站在幾步之外,微笑望著自己,彷彿信上的內容,他不用看也已瞭然似的。 她忽然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對他開口,這封信的內容又該不該說。。 但李承毓先開口化解了她的尷尬,「今天天氣不錯,殿下願不願意同我出去走走?」 「好啊。」她微微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裡,但顯然別有目的。 出了宮門,他給她準備了一乘小馬車,車廂只是簡樸的藏藍色棉布,並不引人注意,而他自己騎在一匹馬上,緊緊跟在馬車的一側。 聶青瀾聽到他對車伕說:「去鑼鼓巷。」 一路上,道路兩旁的市集十分喧鬧,聶青瀾不用看就知道自己都路過了哪些地方,這些地方有酒樓、茶社、飯鋪、兵器行、琴行、棋社、字畫店……甚至還有青樓。 她不大明白,如果李承毓是想讓她看看血月國京城的民風,該讓她下車一一去看才對,讓她坐在車裡,是為了安全嗎? 直到馬車越走越遠,這些喧鬧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之後,她不禁問道:「我們是要出城嗎?」 「不算是出城,只是城郊的一塊地方而已。」李承毓回答。又過了一陣,他小聲說:「到了。」 車隊停住,依然是他親自為她開了車門。她剛一走下車,就不禁愣住。 這裡是一片低矮的破廟,斷壁殘垣,怎麼看都不該是一國之都該有的景象。在各處的牆根下,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破衣爛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個個沒精打采、氣息奄奄的樣子。 但一見到李承毓和她出現,很多人都振奮地張開雙眼,幾乎是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們的雙腳,不住地叫著,「好心的公子小姐,夫人老爺,賞點銀子吧,我們一家大小都要餓死了。」 聶青瀾幾乎是嚇住了,就算是在戰場上看見死人,也不會讓她這樣驚慌。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難民,如此的淒涼,如此的邋遢,如此的不顧一切,彷彿抓住她就是抓住了希望和生命一樣。 揚帆怒斥著奔過來,舉起劍鞘就要拍打,卻被她擋住,「他們沒有罪,你若是也這樣飢餓,你也會不顧一切的。」 她不由得看向李承毓,在他的眼中,此刻瀰漫著的是濃濃的悲傷和惆帳。 而她也發現他們的車隊後面還跟著幾輛馬車,此刻從那些馬車上正往下搬運著大量的饅頭和稀粥。 一看到有食物,難民們立刻丟開他們,擁到了那些馬車跟前。 「為什麼要我看這些?」聶青瀾望著他問。 「因為想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血月。」李承毓輕歎道:「血月這些年屢經戰爭,又逢天災人禍,國力日漸衰微,原來難民只在遼河以南,這一年越來越多,連京城周圍都開始聚攏了大量的難民,若是不及時採取措施治理統轄,這些難民就會拖垮了血月最後的一點力氣。」 他揀了一處台階,也不嫌髒污就坐了下去,遠遠地望著那些捧著饅頭吃得津津有味的難民們。「其實他們要求的並不高,只是想有個遮風避雨的安身之所,有一日三餐可以果腹,但是,血月有大批的錢財被控制在少數貴族手中,我幾次懇請他們賑災放糧,他們都推三阻四,不肯答應。殿下,你雖然是司空朝出身,但也有悲憫之心,能忍心見人民深陷苦難而不去拉一把嗎?」他仰起臉,眼中盛滿的乞求與渴盼,令人動容。 「殿下,司空朝固然需要你,但是血月更需要你。」 聶青瀾猛地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房,瞬間她就明白了李承毓帶她來這裡、說這番話的目的。 他雖然沒有看到司空晨的信,但是肯定已猜出信中的意思。 想必他是想勸阻自己,不要再和司空朝有更多的牽扯,畢竟她人在血月,就該身許血月了。 忽然間,旁邊有個小女孩在哭喊,「娘,我餓!」 她轉過頭,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滿臉的泥污和淚水,正拉著母親的衣角拚命哭喊。 聶青瀾的眼中頓時被水霧充滿得幾乎看不清路,她一狠心,褪下手腕上的一個鐲子,走過去遞上,「拿去吧,用這個鐲子換點吃的。」 那女孩兒的母親驚訝地看著她,像在仰望一個神人般,「小姐……夫人……」 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不能收。」 「難道你要眼見女兒被餓死嗎?」她鄭重地說:「不要推辭了。這個鐲子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對於你們,是可以救命的。」 少婦還在猶豫,李承毓忽然走來,用手擋回聶青瀾的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少婦手中,柔聲說:「變賣鐲子還會惹來麻煩,不如銀子用來更方便一些。小心拿著,不要被旁人看到了。」 少婦的雙眸中立刻滾落出成串的淚珠,不住地叩首謝恩。 而李承毓則對聶青瀾小聲說:「將鐲子收起來吧,我知道它對你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只鐲子,正是司空晨當初贈與她的那一雙其中的一隻。 「若不是有特殊意義,你不會一直戴著它,從司空朝到血月,都不肯摘下。」 他輕聲道:「想來送鐲子的人,也不願意看到你將他的心意這樣輕易丟捨。」 聶青瀾的心尖抽搐了一下,咬著唇並未回答。 「殿下,我們可以回去了。」他帶著她重新回到馬車。 「這邊你要怎樣安置?」馬車雖然遠走,但是難民的面龐和慘狀還是縈繞在她的眼前。 「今晚,我還要和幾位侯爺及那些皇親國戚談判,無論如何,要逼得他們掏些銀子出來。當務之急,是安撫住這些難民,其它的……可以從長計議。」 聶青瀾透過車簾看到他略顯疲倦的神情,心頭一動,脫口而出,「今夜我陪你去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