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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陳毓華    


  多虧他的雷厲風行,幾個月下來,只要是他帶頭巡夜的區域,宵小近乎絕跡。

  指揮可樂了,心裡暗忖,兵馬司有東王世子這員猛將,他應該離陞官之路不遠了,因此對東伏羲的態度也就越發恭謹,東伏羲說什麼,他就應什麼,一些部下們有時候還真的弄不清楚這兵馬司的頭頭到底是誰。

  東伏羲在兵馬司輕鬆愉快,他可是干給皇帝看的,心道:您瞧,您讓我到這地方來,我來了,還做得風生水起,那您答應爺的事呢?

  皇帝看在他真的任勞任怨的分上,也說話算話,終於傳下聖旨。

  賜婚的旨意一下,在京城刮起一陣旋風,東王世子配上延安郡主,同樣的兩個人,這是二度賜婚。

  這一回沒有舒婆舞攪局,換那些名門淑女們不甘心了,想著這樣一個堂堂大英雄,想娶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為什麼三番兩次請旨賜婚的對象都是同一人?那延安郡主的名聲可是壞透了,她到底有什麼好?

  她到底有什麼好?這個無須別人評判,男女兩情相悅,干你第三人屁事!

  這是東伏羲對著敢來攔路對他示好的女子留下的冷嘲熱諷。

  姑娘家臉皮薄,哪禁得起他不留情面的痛斥,通常都是以哭哭啼啼掩面逃走做為終結。和東伏羲一樣,不論人家說什麼,都不會被影響的還有舒婆娑。

  皇帝下了賜婚旨意後,她便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想出門就出門,無可奈何的她只好將鋪子的事交給了黃三。

  玉玦終於不必再每天陪舒婆娑把厚厚一疊的帳本配飯吃,可她也沒閒著,讓人把舒婆娑擱置在庫房裡的嫁妝清點出來,一樣樣擦拭乾淨。

  呼,郡主的嫁妝終於用上了!

  舒婆娑被玉玦和幾個丫頭逗笑,她這才發現,人生兜兜轉轉,注定的緣分原來真的逃不掉,也就是說,該你的就是你的,你想甩也甩不掉,看起來這回,她是真的要嫁給那個小霸王了。

  第十七章  修成正果心歡喜(1)

  「郡主,您瞧瞧這是什麼。」

  舒婆娑托著腮,倚在窗口,正望著底下一片淺紫色的繡球花怔怔出神,卻聽見玉玦的驚呼聲。

  平時成熟穩重的人兒忽然變成這副模樣,到底是什麼東西驚動了她的這位管家婆?

  「郡主,您瞧瞧這些。」玉玦神神秘秘的抱了用布包裹的小箱子過來。

  舒婆娑一頭霧水,「這是什麼?該不會是你藏的私房,因為良心發現,所以想繳上來?」

  「郡主,就您還有心情說笑。」玉玦解開了繡著纏枝牡丹的綢緞,打開箱子,露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魅子、荷包、帕子和幾套春夏衣服。

  舒婆娑拿起一、兩樣,只覺得那襪子和荷包上的圖樣看著眼熟,接著看那繡工,她忽然露出笑容,一點也不見難為情。

  「你還真會翻找,去哪找來的老東西啊?」舒婆娑將東西一樣樣攤開,那是三年前她待嫁時,準備送給公婆及夫君的荷包和貼身衣物。

  「婢子看,這些都不能用了。」

  「我以為你早扔了它。」

  「這不是捨不得嗎,都是好東西呢。」

  「還是扔了吧,要是有人合用就拿去使,我不在意。」她說的是真心話。

  「婢子知道了。」

  看到這些,舒婆娑才有一些即將要出嫁的真實感。

  為什麼她對嫁人之事不緊張?要是連同蕭府的親事也算進去,她總共說了三回的親事,那種新娘子即將要面對未知的一切的恐慌感,她早已沒有了。

  這回要送公婆和丈夫的貼身衣物,她都不是親自繡,而是全交代給繡莊的繡娘們,她們繡出來的衣物及用品,比她費盡心思親手做的還要精緻呢。

  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萬一我這婚事又黃了怎麼辦?我那些衣物、鼻煙壺袋什麼的,不又要做一回白工了?」她心情挺好的調侃自己。

  「呸呸呸,郡主胡說什麼,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玉玦可不依了。

  「真是的,你比我還迷信。」

  玉玦只能無奈地對自家郡主搖搖頭。

  這是一朝被蛇咬啊!

  榮蕙是第一個來給舒婆娑添妝的人,舒婆娑被她嚇了一跳,人家都是添幾樣東西意思意思就夠了,她卻買了六陳鋪子裡最貴的頭面,有整套蓮子大小的鴿血紅寶石耳墜、黃豆大小的金剛石綴紅紫寶石手鏈、一雙藍寶石金累絲嵌琺琅花簪及羊脂玉胭脂一點紅手鐲。

  榮蕙笑嘻嘻地看著她,彷彿在說:這是我的心意,你總不能拒絕我的禮物了吧。

  接著,玉珪、舒牟晏及舒牟然都來給舒婆娑添了妝。

  舒牟然別彆扭扭的,眼裡泛著淚,手裡攢著他最心愛的巨大雪白貝殼,「我不想替大姊添妝,哇!」他嚎啕大哭,「我不想大姊嫁給別人……不要她離開然兒。

  舒婆娑把他抱進懷裡,哄了半天,告訴他就算她出嫁,她仍是他的大姊,他也還是她最喜愛的小弟,往後會常回來看他舒牟然最後扁著嘴把貝殼送給了舒婆娑當作添妝,再三叮嚀她要常回來看他,這才讓婆子帶下去。

  舒婆娑送走來來去去替自己添妝的人,但唯一的妹妹舒婆舞,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

  她不以為意,別說添妝的日子舒婆舞沒來,這三年舒婆舞連娘家都沒有回來一趟,完全斷了音訊。娘嘴裡不曾說什麼,心裡卻是有數,就當成是白疼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就是了。

  舒婆娑想著,對於一個出嫁三年,可肚皮一點動靜也沒有的出嫁女而言,她妹妹最好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和能幹,無須娘家人扶持她什麼,否則真到了需要娘家人出頭的那天,也不知道誰會理她。

  爹娘也許會,然而她是絕對不會的。

  時間飛快地往前走,六月初六,宜嫁娶。

  這一日,舒婆娑頂著一雙黑眼圈,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裡挖出來上妝。

  都說新娘子結婚這天要美美地見人,她會熬夜熬成這樣,不得不說起前一夜的事。

  這還不都是她娘在婚禮前夕逼她聽了一晚的婚前教肓,詳盡地解說著教導女子房中術的避火圖。

  娘啊,真的沒必要描繪得這麼清晰,這玩意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麼,現代更露骨的她看過不少,到底怎麼進行,她也大概瞭解。

  舒婆娑臨走前,寧馨長公主拿出一隻鎖起來的黑漆螺鈿長條盒子。

  「你把這個帶回去看,就知道是什麼了。」寧馨長公主還賣關子呢。

  既然娘不肯明說,她也不問,帶回去看就是了。

  回到院子打開一看,舒婆娑倒是愣住了。

  盒子裡滿滿都是信,是東伏羲寫給她的倌,一封封,甚至還有些邊緣不齊整的布,看上去是臨時撕下來的,那得是軍情有多緊急?在那麼匆忙的情況下,他仍不忘給她捎信,這份情意太貴重了,貴重到她覺得整顆心都沉甸甸的。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那人一心一意的對待?怕是窮其一生都無法回報了吧。

  舒婆娑輕輕撫著那些完好如新的信箋,這些就是那廝叨念著的信,原來全被她娘給扣下了。

  娘這一事做得隱密至極,這是不想她和東伏羲再有任何糾葛,想讓她斷了一切綺念。想來是這會兒她要結婚了,成親的對象還是他,娘這才不得不把信還給了她舒婆娑徹夜把那些信一字一句看完,又一封封珍重地放回盒子裡。

  她不怪她娘,所幸最終她還是收到東伏羲全部的心意,她會擱在心裡頭。

  這一生有個男人將她視若珍寶,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舒婆娑是舒牟晏背出門的,他低聲對她說道:「阿姊,你一定要幸福。」

  「嗯,」舒婆娑聲音有些哽咽,「我會,一定會的。」

  舒牟晏走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有走完的那一刻。

  他將舒婆娑交到東伏羲手中的瞬間,鄭重無比地對東伏羲說:「姊夫,我姊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一身大紅繡金圓領喜服,束著同色大紅腰帶,頭帶七梁冠,滿面春風的東伏羲很是喜歡舒牟晏對他的稱呼。他頷首,「我妻,如我命。」

  舒婆娑的小手被東伏羲緊握,從此,她的人生路上多了一個男人,無論是狂風暴雨還是艷陽烈日,她都會和他一起面對及走過。

  喜轎不能免俗地繞了上京一圈,真正的十里紅妝,見過的人無不艷羨稱奇。

  馬車後面有人不停地撒著喜餅與喜錢,這時,無論人們心中是怎麼想的,對舒婆娑是褒是貶,起碼這一瞬間,都表達著對新人濃濃的祝福。

  喜轎到了東王府後,舒婆娑下轎,無數賓客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幸好她頭上蓋著蓋頭,只要專心注意喜娘的提醒和腳下的步伐,不出錯就好,至於旁人的眼光,全由東伏羲應付。

  儘管心中已有準備,但她仍不免緊張,這樣一路走下來,她全身僵硬,到後來連自己是怎麼進喜房的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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