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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季可薔    


  「你還有空關心人家有沒有事?」

  「你——」她恨恨地瞪他,當然不會傻到聽不出他話裡的奚落。「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該不會跟你有關吧?你去跟那個女人說了什麼嗎?」

  他不吭聲,嘴角噙著教人心寒的笑意。

  她惱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因此害死一條人命?那女人到底怎麼樣了?她還活著嗎?」說到後來,她已有些歇斯底里,想到自己這樁商業聯姻可能葬送一條癡心的生命,她自責不已。

  「你放心,她沒事,她鬧自殺是假的,只是想藉此試探張世展,看他到底有多在乎。」

  「是假的?」她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也立刻領悟,這出鬧劇肯定是眼前這男人的傑作。「是你教她這麼做的?」

  「不錯。」他坦然承認。

  她倏地咬牙,胸口怒焰翻揚。「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麼要這樣破壞我的婚禮?」

  「我並不希望破壞你的婚禮。」他竟還厚顏無恥地如此聲明。

  她氣極,有股衝動想痛扁這男人一頓,如果她手上有把劍,她一定毫不客氣地砍向他。

  「你憑什麼這樣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激憤的言語忽地化為一股酸楚,密密麻麻地浸染胸臆。

  他知道她費了多少時日,才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婚姻嗎?

  他知道為了替她物色乘龍快婿,她父親費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拉下顏面,去懇求老朋友幫忙嗎?

  他知道她父親臨死前,還再三對她道歉,不能許她戀愛結婚的自由嗎?

  織心,是爸爸對不起你,我知道要你擔起這樣的責任,是委屈你了,可是「雲錦」需要你,你弟弟也太小,需要你照顧——世展是好孩子,他不會虧待你的,你要怪,就怪爸爸吧!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

  他知不知道,身為人女,在父親臨終時,聽的卻是他一聲聲對自己的道歉,那感覺有多苦、有多痛?

  但他卻輕率地毀了這一切!

  「你根本不明白,你什麼也不懂……」她哽咽地指控他,不想哭,淚霧卻迷濛了眼。

  他奇怪地凝視她,她看不出那幽黑的眼潭裡,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你不必這麼難過,你的婚禮並沒有被破壞,它還是會照常舉行,而且你的新郎候補就在這裡。」

  新郎候補?他到底在說什麼?

  艾織心茫然,努力澄清混沌的腦海,許久,她才恍然大悟。「你、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沒錯,我就是你今天的新郎。」他冷淡地宣佈。

  她驚駭地倒抽口氣。「你——瘋了!」

  「我很確定我的腦子沒出問題。」他面無表情,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遞給她。「這是我們的婚前協議書,你可以先參考一下。」

  她遲疑地接過文件。

  「這上面除了載明我們夫妻的財產各自分開以外,還有,你必須聘請我當管理顧問,改造『雲錦紡織』,在三年內達成正盈餘,每年EPS至少四塊以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不可思議。「你幹麼要這樣做?」

  「你之所以要嫁進張家,不就是為了保住家族事業嗎?我只是提供你另一種方法而已。」

  「誰告訴你我是為了公司才跟世展結婚的?」她震驚地反駁。「我是為了……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你愛他嗎?」他漠然質問。

  她啞然。

  「你不用瞞我了,我問過張世展,他表示得很清楚,這只是一樁利益聯姻,你們之間,誰也不愛誰。」

  「那又怎樣?」她倔氣地別過眸。「就算我不愛他,也不代表我必須嫁給你。」

  「我知道,因為你也不愛我,對嗎?」他盡量輕描淡寫地問。

  可她咬著唇,不說一句話的模樣卻仍是重傷了他。

  「不管你愛也好,不愛也好,總之你現在需要有人幫忙你挽救家族事業,不是嗎?」

  她的確需要,但——

  「我不想嫁給你。」

  他瞳光倏地滅暗。「你說什麼?」

  「我不想嫁給你。」她幽幽地重複。

  她說「不想」,不是「不能」,是「不想」——這意味著什麼?她寧願嫁給張世展,嫁給其他任何富家子弟,就是不願嫁給他!

  季石磊僵立原地,繃緊的肌肉一束束地突起,恨意在血流裡脈動著。他恨艾織心,恨她的無情,更恨自己太多情。

  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如最狂野的暴風雨,在室內肆卷。「你給我聽好,如果今天沒有婚禮,明天『雲錦紡織』面臨財務危機的新聞就會見報,你最好祈禱,銀行在發現你們在東南亞的投資一敗塗地後,不會急著抽銀根。」

  「你這是……什麼意思?」艾織心慌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東南亞的投資?」

  季石磊冷哼,銳利的眸刀毫不留情地雕琢她蒼白的臉蛋。「也許你不相信,不過這幾年我在業界建立了不少人脈,這點小事,我還不至於查不出來。」他頓了頓,又拿出一份文件。「這是股權轉讓同意書,除了你跟你弟弟,『雲錦』其他幾個大股東都已經答應將部分股權賣給我跟我的投資人了。」

  「你是說你買了我們公司的股票?」她嗓音發顫。「你買了多少?」

  「不多,只有百分之四十而已。」他微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她駭然震住。

  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夠他在董事會佔據將近一半的席次了,萬一連其他大股東都挺他,她這個代理董事長的寶座怕是不保。

  「這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你哪來這麼多錢?」

  為何她總是能輕易激怒他?

  季石磊眉心糾結。「沒錯,我只是個小小的管理顧問,財產是沒多少,不過我認識一些很有錢的投資人。」

  「可我們只是一間連年虧損的傳統企業啊!投資人怎麼可能有興趣?」

  「他們不是對『雲錦紡織』有興趣,是對我有興趣。」他冷淡地解釋。「他們相信我有能力改造這間公司。」

  也就是說,他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願意挹注資金到一家看似前途黯淡的夕陽公司。艾織心悵惘地尋思,唇間似噙著某種又酸又甜的滋味。

  「你果然成功了。」她早料到憑他的才智與毅力,終有一天一定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是有一點小成就。」他自嘲地撇唇。

  「如果當初你沒離開台灣,現在說不定只能把前途葬送在我們家的公司。」她歎息般地低語。

  他瞇起眼。「你這是怨我當初沒留在台灣嗎?」

  她搖頭,迎視他的瞳眸清透如水晶。「我的意思是,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他做了正確的選擇?季石磊胸口擰痛。不知怎地,他寧願她到現在還恨他當初的離開,至少表示她還有一點點在乎他,在乎這份初戀。

  可她卻如此落落大方地贊同他的選擇……

  「我走了,才方便你跟另一個男人談戀愛,是吧?」他語氣譏誚。「大小姐總是要人疼、要人寵的,沒有我,你還是可以找別人。」

  她一窒,言語在唇畔吞吐,好片刻,才高傲地揚起下頷。「沒錯,我就是值得人疼、值得人寵,不行嗎?」

  挑釁的眼神與他相接,他氣到臉色鐵青。

  她繼續用那種嬌狂的語鋒刺他。「話又說回來,季石磊,你到底為什麼非娶我不可?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在迷戀我吧?」

  迷戀?說他迷戀她?

  季石磊微微暈眩,血液因狂怒而沸騰,胸口卻凝霜。「像你這種刁蠻的千金大小姐,有哪裡值得我迷戀的?」他冷哼,從西裝口袋取出一枚銀戒,鑲著顆心形碎鑽,戒身呈8字形交纏。「還記得這個嗎?」

  艾織心認出那正是當年兩人私訂終身時他送的戒指。他說,這銀戒織著一顆心,象徵兩人心心相印的愛情,也象徵他的一顆心,由她掌管。

  「你……到現在還留著?」她不敢相信。

  「很意外嗎?」他面無表情。「不過不要以為我還愛你,我是因為恨你,才保留這枚戒指。」

  他恨她?

  她驚駭地望他。「你到底想怎樣?」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眼眸如北極冰海,凍傷她。

  她震顫無語。

  「你就當我是為了報恩吧!因為艾伯伯收留過我,供過我唸書吃住,我不能眼睜睜地看『雲錦紡織』斷送在你手裡,所以……」他無聲地笑,忽地一把拉過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銀戒扣上她手指。

  「艾織心,我要你履行十年前欠我的承諾——」

  ☆ ☆ ☆ ☆ ☆ ☆ ☆ ☆ ☆ ☆ ☆ ☆ ☆ ☆

  「沒想到你會直接逼我姊跟你結婚。」

  艾璇風定定凝望站在落地窗邊的男人,窗扉半敞,夜風戲弄著紗簾,他斜倚著牆,月光曖昧地撫過他的臉,落向他手上的那杯酒,與金色液體相映成輝。

  這個姊夫,看來心事重重啊!

  「新婚之夜,你居然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該不會是我姊為婚禮的事不高興,不讓你進房吧?」艾璇風刻意以戲謔的口吻緩和沉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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